第6章 脚踏纺车的诞生
县衙的审问已经结束,黄继和刘根也被送进大牢,林熙却迟迟没有回来,南晓棠便独自吃过午饭,带着翠翠出了门。
街上比南晓棠昨天刚到时看到的好了很多,街边的小店大多都已经开张。街上的人并不多,南晓棠走进一家布店,店里的老板很快迎上来,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笑道,“想必您就是新来的县令夫人了吧,真是让小店蓬荜生辉。”
南晓棠环视着不大一点的小店,“掌柜的,这整个昱山县就您一家布店吗?”
“是啊夫人,这昱山县还不及别的地方的一个村子大,别说布店,这县里的首饰店,粮米店都只有一家,在这里但凡有点家产的人家都搬出去了。”掌柜提起这些脸色不免有些暗淡。
“这店里的布都是怎么卖的。”南晓棠拿着一匹布,是最简单的白色粗麻布,大部分的穷人家都是穿这种布制成的衣服。
“五百钱,夫人,就单单这一匹布,可以做两套衣服,不过去年过年买布的人并不多,也不知道去年的冬天又冻死了多少老人孩子,哎。”掌柜又拿起一匹染了色的布,“像这样的是八百钱,这样的布在昱山县也只有几户人家能买的起,大部分靠地吃饭的人家,辛苦一整年才只有二两多银子,如果倒霉的碰上天灾,便是二两银子也没有,哎。”掌柜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哀苦仿佛刻进了掌柜的生命里。
南晓棠的心像是被石头压住了一般沉甸甸的,一两银子是一千钱,一个家庭辛苦一年或许还买不起两匹布。南晓棠将手中的布放下,走出布店,外面的阳光照在身上,明明应该是暖洋洋的,可她无端的感觉从脚底冒出的寒气直达心脏。翠翠小声嘀咕,“小姐,您身上这一件衣服是在京城的锦罗坊买的,要二十多两银子呢,光您一个人,从小到大就这样的衣服足有上百件,没想到这里…”
南晓棠深深地叹了口气,没了逛下去的心思,古人诚不欺我,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或许是她之前的警察身份所拥有的道德和底线在作祟,南晓棠不想看着百姓挣扎在贫苦边缘,她想让这里的百姓活的好,活的幸福,活的像个人,她要做些什么。
南晓棠回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小厨房冒出缕缕炊烟。南晓棠坐在书桌旁,苦思冥想,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说过,人类的需求从低到高分别为:生理(食物和衣服),安全(工作保障),社交需要(友谊),尊重和自我实现。
南晓棠闭着眼睛,曲起的食指轻轻敲击桌面,现在昱山县百姓连最低的需求保障都没有,所以现在应该从衣食两个方面着手,至少应该吃得饱穿的暖。
南晓棠刚刚问过吴婆,这里现在的纺织还停留在用简易的踞织机进行纺纱,这种踞织机没有机架,卷布轴的一端系于腰间,双足蹬住另一端的经轴不断循环产出织物。生产效率低下,一个妇人如果一整天什么事情也不干,只织布的话,需要三个月才能织成一匹,如果是用脚踏纺织机的话,那么可以缩短到十天一匹。
南晓棠拿出宣纸和毛笔,这都是林熙带来的,翠翠的包裹里尽带了糕点衣服和首饰,哦对了,还有很多银票和两块金子,南晓棠笑着摇摇头,这翠翠看起来傻乎乎的,关键时刻倒不掉链子。
南晓棠顺利的根据记忆画出了三锭脚踏纺车,这还要得益于南晓棠所在的那个孤儿院有这么一个“老物件”,这是据说是院长的妈妈的妈妈的妈妈的妈妈传下来的,珍贵异常。南晓棠吹了吹纸上的墨,想着明天要拿去给工匠看看,她也不能确保自己的记忆一分不差。
屋外传来阵阵饭香,林熙踏月而来,推门瞬间,早春冷冽的寒气顺着门缝蜂拥而进,南晓棠打了个哆嗦。林熙脱下披风,南晓棠顺手想要接过,林熙一躲,“衣服冷”,将披风挂起来,又用热水洗了手,这才走过来,环住南晓棠的腰。
“在画什么?”林熙将南晓棠抱在腿上,左手揽着腰,右手拿起桌上的图纸。
“脚踏纺车,”南晓棠舒舒服服的靠在林熙怀里,“这边生产力太低了,像布匹这种东西,早在我们那个世界的宋代,就已经实现机器织布了,这里居然还在用手工一点一点纺。”
林熙拿起毛笔对着图纸圈圈画画了几下,南晓棠眯着眼睛,图纸上她那几个不确定的地方都被林熙补全了,“行啊你,”南晓棠勾起林熙的下巴,“还懂纺车的原理呢。”
林熙亲了亲南晓棠的指尖,“躺在病床上无聊的那些日子,便什么书都看一些。”
翠翠这时敲了门,送来了今日的晚饭,南晓棠从林熙怀里跳下来,今天的伙食好了许多,南晓棠竟还看到了鸡蛋饼。翠翠开心拉着南晓棠到角落里,小声道“小姐,吴婆养的鸡下了两个蛋,您一会抓紧吃了,”翠翠又悄悄地看了林熙一眼,“您看姑爷都那么强壮了,就不用给他留了。”说完,作贼心虚般跑掉了。
南晓棠哭笑不得,看着翠翠跑远的身影,摇了摇头,林熙已经坐到了饭桌旁,优雅地端起碗,“这丫头又说我什么坏话了。”
“还在生气你用珊瑚树栽赃我的事。”南晓棠端起碗开始旋饭,林熙无奈的点点南晓棠的额头,“是原主,我怎么舍得欺负你。”
南晓棠脸颊一热,低着头转移话题,“你今天下午去哪里了。”
林熙把饭碗放下,叹了口气,“我正想和你说这件事,刘根私下告诉我,邱虎在青龙山已经有一个很完整的寨子了,可他似乎干的不是山匪或者绑匪的行当,刘根这小子机灵,趁着之前去的那一次,把寨子摸排了几分,”说到这林熙的脸色变的有些凝重,“那里有生产兵器的工匠,有女子在做布甲,还有一群精壮的青年男子在练武。”
南晓棠惊讶的瞪大眼睛,“这…这是要造反吗?”
林熙摸了摸光洁的下巴,“我觉得很像,可又觉得不可能,自古以来造反的人无外乎几类,”林熙敲着桌子,“第一种是武将,可这个世界这个朝代已经太平数十年了,武将的权利几乎没有,所有的军队都掌握在皇帝手中;第二类是文官外戚,现在的文官之首林丞相,也是我爹,我觉得造反的可能性不是很大,皇帝地位稳固,他没必要冒这个风险,而且我觉得他不是很聪明;”林熙笑笑,又接着道,“第三类,也就是最多的,便是各个太子和皇子造反,那么事情就更奇怪了,现在的这位太子可是独生子,不仅没有兄弟,连姐妹也没有,咱们现在的皇帝,也是个独子,只有个庶姐,还远嫁去了蒙古。”
南晓棠扯下一大块鸡蛋饼放进林熙碗里,“邱虎一定有别的秘密,单从王亚这件事情来看,整个车队被邱虎屠杀殆尽,此人必定阴毒狠辣,不会只是在青龙山陶冶情操。”
林熙将碗里的鸡蛋饼放进南晓棠的碗里,“太瘦了,搂着搁手。”又压低音量道,“我说服了刘根,让他再去探探这个邱虎。”
“你居然能说服他,我以为那怂蛋不会再踏进邱虎的地盘呢。”南晓棠很惊讶。
林熙咪着眼睛,“本来这个刘根,按照大晏律令,应该在牢里呆十年,我跟他做了个交易,如果他能探到一条有用的信息可以少坐一年牢,当然,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在你,要不是你一棍子把他胆子吓没了,那么无论我如何威逼利诱,这个刘根也不可能再去了邱虎的寨子了。”
南晓棠颇有些不好意思,她曾经在林熙面前装了很多年淑女,虽说这件事终被自己戳破,可哪个女孩不希望自己在心上人心里是个完美的人呢。
南晓棠爬上床,拥着被子,看着昏黄烛光下的林熙,他正在书桌旁整理着什么,蜡烛一晃一晃的,林熙的背影逐渐朦胧,南晓棠渐渐的睡了过去。半梦半醒之间感觉自己被暖洋洋的体温包裹着,就像她和林熙小时候在孤儿院围绕着火堆分享一颗糖果那样安心,于是一夜挥之不去的,竟都是林熙的脸,温和的,傲娇的,生气的,害羞的,一晚上也没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