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六章
陈教授的办公室是极好的位置，太阳已经不像正午时的刺眼，窗户外面对着一片银杏树林，入了秋金黄色的一片，显得格外温暖。办公室里消毒水的味道让伽楠莫名的有些心安，她坐在沙发上看着对面墙壁上教授的书籍，心里一个个的看着书的名字在心里默念。
她喜欢做一些这样的事情，比发呆更无聊的事情，只找一件自己可以一只重复的事情，让自己觉得自己充实起来。
陈老跟很多年前的时候一样，喜欢看各种各样的书籍和文献。在国外的那几年，她总喜欢窝在陈老家跟她一起看，医学文献也好，其他书籍都好。
伽楠念到第二遍的时候，陈教授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两个人，一个是刚才的男医生，一个是没有见过的女医生，两个人站在一起倒是登对
伽楠站了起来，“来了呀，给你们介绍一下，我孙女—穆伽楠”陈老指着伽楠给站在旁边的两位医生介绍，“徐熙言，乐岐，我学生”
伽楠跟他们点了头，“你们可以认识一下，同为医生，又都是同龄人，多交流交流。”
三个人初次见面，多少有些陌生，都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徐熙言先打破了静默，开始跟陈教授沟通病人的情况以及手术的安排，乐岐话也不多，中途加入了自己的想法以及相对应的建议。
伽楠低着头听着他们的对话，手机震动，沈恬发了长长的一段文字过来，她看了一眼，是要晚上约她吃饭，她给沈恬回，“一会再联系，我在陈教授这儿，可能晚上要一起吃饭”。
再抬头时，三个人的对话已经结束，陈教授约着两人晚上去家里一起吃饭，两人点头答应，便出去了。
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伽楠终于没了冷漠，她起身走向陈老，像个孩子一样抱住了她“老师，我回来了…”
陈老打了两下她的肩膀，“回家看老穆他们了？”
“刚从那过来…”伽楠松开陈老，乖巧的站在一旁回到
“还走么”陈老拿着茶壶泡茶，这么多年来她最喜欢的还是茉莉花茶，在国外的那几年，很多个下午陈老带着她坐在书房里，喝着家里的茉莉花茶。
老师从来不会开导她什么，医者不自医，但她一直陪着她，照顾她的起居饮食，在她发呆的时候给她找各种事情做，也会跟她探讨很多医学相关的内容。
“暂时不走了…”伽楠接过她手里的茶具，给两个人都到上了一杯。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小声交谈着。
“来军医吧，最近心理科室也有意向再招人，卢先生一早就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来了，正好把你放在他那我也放心。”
卢先生是陈老的先生，两个人一个主攻于外科，一个主攻于心理学。
当年在国外选择医学科的时候，为了伽楠的选择，老两口还特意争执过，最后还是陈老放弃了。
当时伽楠的状态并不太适合于外科，她静不下心来，总是动不动的出神。但是心理学太苦，尤其是一个心理细腻敏感的孩子。最终还是伽楠自己选择的，医者虽不自医，但同理心的感受伽楠要比其他人更了解，也更冷静。为了让她能够尽快走出来，陈老也就未曾在坚持。
想来婚后多年伉俪情深，温文儒雅的两人为了她的选择争得面红耳赤，伽楠想这份恩情是她的福气。
“我怕卢先生不要我，学了五年也就是些皮毛。”伽楠让自己完全靠在沙发上，外面的阳光照的她舒服极了。
“你可别这么说，过度谦虚可不是你，卢先生可说了你是他最好的学生…”陈老品了一口茶“你这孩子，学什么像什么，就是时间不对，要不怎么会放你去学个心理学…”
伽楠抱着杯子也抿了一口，“老师，你这里好暖和呀…”
“要不这样，我在回个学校，重新学做一个外科医生…就是得麻烦您再教教我”
“罢了罢了…我可没有那个精力了现在，再说，当年也不是没教过你…”老太太摇了摇手，伽楠突然就想起几年前一直泡在医学院的时间了，那时候穆楠辰很忙，她就一直住在陈老家，她那会的状态并不好，哥哥担心她一个人住。
虽然当时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状态没有办法选择外科，为了让陈老放心选择了心理学，但是陈老的课，她也一直在听，有很多场的观摩手术她也见过。
“您是宝刀未老…”伽楠笑着回她，陈老看着陷在沙发里的姑娘，终于算是好多了。不再是当年楠辰带过来的那个神情躲闪，毫无生气的小姑娘了。
“别跟我贫嘴，今天晚上家里吃饭的时候跟卢先生聊聊，如果暂时没有别的打算，就过来吧”陈老看着伽楠“在我俩眼皮子底下，也让你爷爷奶奶放心些”
“好”伽楠应了下来“晚上做什么好吃的”
“他今天休息，估计会做你爱吃的”陈老起身在书架上不知道在找什么，没有回头
“真好，你们走了以后，我天天都想卢先生的手艺”伽楠回到
“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学学自己好歹给自己做点吃”陈老拿着一叠资料走了过来“我一会还有个会，你就在这里等我，看看这个”老太太把手里的资料给了伽楠，应该是某个学生的最新医学论文，大概看标题是关于心脏血管创伤的。
伽楠点了点头，老太太便出去了。先看了看手机，沈恬给她回了“哦哦好吧，我也去不了了，林书瑞个神经病，突然让我去个饭局…”
伽楠给她回了句“好的，你少喝酒”，便翻看起了手里的资料，论文的立意与常规不同，文字斟酌足够严谨，后面还附有最近的案例。
伽楠对后面的案例有些兴趣，正在仔细研究案例的陈述，想象着伤口的样子，以及手术的流程。
徐熙言开门进来的时候，伽楠竟也没有发现
“有什么想法么”突然的声音让伽楠颤了一下，抬头就看见了站在她旁边的男医生。她把论文合上，有些戒备“没有，我不是外科医生，就只是看看而已。”
“陈老曾经说，有一个学生要是能从业外科应该是个很好的主刀医生，应该说的就是你吧”徐熙言把手里的病例本放在陈老的桌子上。身后没有声音，转身看向伽楠。
伽楠张了张嘴，没有说话。“你手里的论文是我的，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伽楠看了看首页的名字，想了想说道“手术的流程和细节都很棒，部分的处理也相对果断和大胆。”
徐熙言没说话，眼神里却透着让她继续说下去的意味。
“但是风险太大，一旦在剥离过程中大血管破裂，那么就无力回天了…”伽楠看着他慢慢说道，她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沉稳而冷静，不是冲动行事的性格，所以多少这个手术是有把握才敢这么处理的。
“我其实并没有什么把握，只是当时时间紧急，我当下并来不及有别的办法”徐熙言靠在办公桌上，“如果是你呢？”
伽楠看了看窗外，“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我不是外科医生…”她看着他，顿了顿“是我，应该是一样的选择”
徐熙言只从老师家的照片墙上看到过她，照片里的她还是个小女孩，不似现在的冷漠，他平日话少，很多时候在老师家探讨的时候，多数老师都会提起她，在老师的描述里是个有灵气的姑娘，就是最后没有变成老师的学生，每每谈起都透着一种失落。
“果然老师说的没错。。。”徐熙言走了过来，向她伸手“很高兴认识你，穆伽楠”
伽楠看着眼前白皙的手，礼貌性的站起来回握，办公室的门正巧打开，陈老带着乐岐进门，看到两个人站在那里。伽楠收回手的同时，看见乐岐看着他们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凝视，很快，但是伽楠看到了。
“走吧，收拾收拾，回家吃饭”陈老把白大褂挂在衣架上，拿了自己的外套。“伽楠，把资料拿上。”
伽楠拿了外套和资料，徐熙言和乐岐出去换衣服，一行人在电梯口汇合，便下了楼。
伽楠和徐熙言都开了车，陈老跟着伽楠上了车，另两人便自动归了一辆。回去的路上稍有堵车。
陈老问伽楠“案例看完如何？”
伽楠看着窗外，回到“给他处分了么？”
“没有，但是本来的晋升机会给了别人”老太太有些惋惜的说道
“您心疼了吧”正巧遇到红灯，伽楠回头看向老太太，老太太也在看她“要是你你会怎么做”
伽楠想了想，“老师，如果是我，选择应该是一样的…我无法在没有经历这一切的前提下说我会怎样，应急选择下，这是对患者最好的处理办法，不得不说他很果断也很幸运。”老太太听完没有说话
“其实，对他来说也许也是好事儿，您不是总跟我说，祸兮福所倚，在外科成长太快不是好事儿”伽楠继续说道“他是个好医生，所以历练是难免的”
老太太再次看向伽楠的时候，这些日子心理的难受，终于有了释怀。还是这孩子最懂她的心。
“就你最会说话”
“要不卢先生怎么会说我是他最得意的学生呢”伽楠打趣到
后面大多都在聊一些关于穆老两口的事儿，本也不远，说这话也就到了。徐熙言和乐岐的车到的早，便在车旁边一直等着买，也不知道在说什么。看见伽楠的车来了，便也停止了交流，徐熙言从副驾驶把陈老扶下车，伽楠去找地方停车。
见到卢先生的时候，伽楠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一向严肃的老先生看见她的开心溢于言表。
卢先生这个称呼是年轻的时候陈老对他的爱称，以前听故事的时候，陈老最经常说的就是卢先生是怎样的。所以后来伽楠也习惯性的叫他卢先生，就像叫老穆一样的自然。
“卢先生，我回来了”伽楠笑着说到
“你还知道回来啊，你还把我这个老师放在眼里么？”老先生佯装着生气，拍着她的手。
陈老引着大家坐下，转头对门口的一老一小说到“你们不饿，我们都饿了，赶紧洗手吃饭”
伽楠来她们家的时候，更像是回了爷爷奶奶家，自然而然的透着一种放松。把鞋脱在门口，光着脚边往里走。老房子一直都是以前的样子，除了日益增多的书籍和文献，几乎没有变化。
桌子上放着的都是伽楠爱吃的菜，卢老去给他们盛汤，徐熙言过去帮忙。一顿饭吃的也是其乐融融。相比徐熙言和乐岐，伽楠算的上是话多的人，跟卢先生耍着贫嘴，又不惜吝啬的夸赞着饭菜的美味，倒是让一向沉默的卢老变得善谈。
老太太一直在给大家布菜，一桌医科的饭局逃不掉的讨论专业本身。看的出老两口格外的喜欢这两个学生，虽然老先生跟他们交流不似跟伽楠的多，毕竟伽楠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
饭过之后，伽楠帮着老爷子收拾洗碗，老爷子一边处理着饭菜，一边问她“陈老师跟你说了么，来军医吧，工作也不算辛苦，你也可以有时间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在我俩眼下也放心，老穆他俩也放心。”
“陈老说了”伽楠用水冲着碗里的泡沫。“让你们操心了，先生”
老卢先生弹了她脑袋一下“说什么呢，你就是我们俩的亲孙女一样，有什么操心不操心。主要你在我们身边，就不会让你受人欺负。”
“你考虑考虑，考虑好了下周一来报道。”
“好呢”伽楠回到“辰宇还没定什么时候回来呢”
“谁管的了他，当时就说要是个孙女就好了，又乖又听话”老爷子把最后的碗筷放在水池里。
“您这可不好，重女轻男呀”伽楠笑到“这也幸好辰宇是个男孩，要是个女孩，我在您这估计也就没什么地位了”
“你这孩子，欠打了是不是”老爷子作势要打她“有空给他打个电话，你问问他心里还有我们这个爷爷和奶奶么，没有的话趁早别回来了”
“行，我明天就给他打。”伽楠多少有些洁癖，碗筷总要冲很久。一老一小就在厨房里一边劳作一边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