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顾长彦打开池宋家门时，差点没让扑面而来的烟酒味熏跑
他捂着鼻子进了门，落地窗被厚重的窗帘牢牢遮挡透不进一丝光，他打开灯才注意到躺在沙发上不知生死的池宋，以及沙发边一地的狼藉的瓶瓶罐罐，一时间都没敢往里走
“唔……”
正犹豫要不要报警的时候，沙发上的人被刺眼的灯光晃了眼，悠悠转醒，手臂横在眼前缓缓坐了起来
顾长彦松了口气，有些难以置信的开口“你怎么回事？受什么刺激了啊，我以为你死了呢，差点报警了”
池宋还没清醒，他揉了揉眉心，看着一片狼藉显然也是有些懵
顾长彦大步走进屋，一路踢开地上的酒瓶，拉开窗帘打开窗户然后坐到沙发的另一端
“你最好先去厕所清醒一下……”这幅样子真的没眼看
顾长彦满脑子都是活久见，认识池宋这么久，从没见他这么狼狈过
看着一地的酒瓶酒罐，红的白的啤的什么都有，还有烟头，他莫不是把这两年没喝的酒没抽的烟一晚上全造完了
池宋捏了捏眉心，宿醉让他头疼得厉害，太阳穴都在突突的跳
缓了好一会儿，意识逐渐回笼，想起来昨晚崩溃的自己，池宋身体有些僵硬
他能在外面保持理智压抑情绪已经很不容易了，一到家看到满室的黑暗就让他想起过去压抑的自己，想起这六年在夜晚独自忍受思念痛苦的自己
他只能通过酗酒抽烟来让自己不发疯
她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回来多久了？
她还会不会走了？
她为什么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联系过他？
她当初为什么突然离开？
她知不知道他当初喜欢她？
她为什么……
池宋昨晚看到赵俞安时，心里有一万个问题想得到答案，可是，他居然连跟她打招呼的勇气都没有
他等了她六年，一开始想找她却没能力找她，后来他有能力找她却没勇气找她，他像个缩头乌龟，只敢停在原地等
好不容易等到她回来了，迷茫和彷徨却远远大于喜悦
他终于等到她了，然后呢？他接下来该做什么？他等了她这么久是为了什么？
当他不断问自己时才发现，他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等的这六年，痛苦的这六年是为了什么
终于，烟和酒还是没能麻痹他，他发了疯似的将桌上的酒瓶扫到地上发泄崩溃的情绪，然后在酒精作用下沉沉睡去
“喂！醒醒！”
顾长彦打了个响指，让池宋回神
池宋深吸了一口气，现在冷静下来，对自己昨晚的失控是有些懊恼的，毕竟他少有这样狼狈的时候，现在还被别人看到了，他现在在考虑要不要把顾长彦灭口
池宋压下心里的燥意，起身快步进了卫生间
池宋出来时，原本凌乱的刘海被整齐的撩向脑后，沾满烟酒味的卫衣换成了舒适的丝质衬衫
顾长彦正啧啧的拿着半支被摔碎的酒瓶，见他出来了才肉疼的开口“我如果没记错的话这酒得七十多万吧，你就这么全喂地板了？”
池宋也是不挑，他这里上到几十万一瓶的红酒，下到几块钱一罐的啤酒全都有，只是平时不怎么喝
池宋忍着不耐坐下，他慵懒的靠着沙发，眯着眼努力忽视宿醉带来的头疼
“你可真是暴发户附体了，这酒我都没喝过几次，这也……”
“闭嘴，酒架上还有两瓶，你要就拿走，烦死了”
顾长彦皱着的脸一松，满意的丢下酒瓶
“所以你怎么回事？喝酒就不说了，你从来不怎么抽烟的，受什么刺激了？”
池宋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顾长彦莫名的僵了僵，抬手挡住池宋的视线，说道“你别这么看我，我不问，不问行吧。”
池宋收回目光，“找我什么事？”
“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今天池老爷子八十大寿，你是早答应了要过去吗，池家人打你电话都打爆了，你怎么……”
顾长彦正说着，余光扫到桌上被泡在酒杯里的手机
顾长彦“……”
不接……
他默默在心里补上最后两个字
池宋显然也注意到了，但他实在想不起来这手机是怎么进的酒杯
他揉了揉眉心“是忘了，现在几点？”
一次性抽了太多烟，池宋现在的嗓子沙哑的厉害
“六点多吧，主宴八点开始，我劝你最好别迟到，今天中午的家宴你没到老爷子气得够呛的，我去送个礼他连带着我都摆脸色了，给我打发来找你”
顾长彦晚上要出差去e国，参加不了晚上的主宴，所以提前去了池宅把寿礼送了，结果没坐半个小时就被池老爷子打发出来
池宋自认为这几年的沉淀，他已经是个足够温和的人，但现在心里的烦躁怎么都压不下去，特别还有个男人喋喋不休的说话
“顾长彦，我现在生理心理都难受得厉害，你话最好少一点，没事了就赶紧滚”
池宋一点都不想招待他，特别是现在这满地狼藉仿佛在昭示他昨晚的崩溃和此刻的不体面，他一点都不想把这些展示在人前
……包括顾长彦这只狗
下了逐客令，池宋直接无视了顾长彦开始收拾客厅
此情此景，顾长彦真的很难没有情绪，好家伙，这一家子真行，池老头子赶他走，池宋也赶他走，他不就传个话嘛，虽然他现在确实比较闲，但是不至于一个两个都给他脸色看吧
要不是助理不知道池宋的住处，他才不来受这气！
虽然如此，但是不难看出来池宋现在是在别扭，估计是觉得丢脸，而且拿人手短，白嫖了两瓶好酒，顾长彦选择忍一下
见池宋确实不准备搭理他了，他干脆利落的起身去酒架拿了酒准备走人，到了玄关突然想起来什么
“对了！”
顾长彦转身，倚着玄关柜“我今天晚上飞e国，三四天的样子，要不要帮你打听一下你……那位的消息？”
池宋有个高考之后突然失联的白月光，这事顾长彦是知道的，不过知道的不多，那时候池宋还跟着他母亲生活，没回池家，没能力找人，后来他母亲去世，他回了池家，池宋才查到了那位去了e国的消息，但是他也只查到这里，之后就放佛忘了这件事儿，从来没再提过
顾长彦思来想去，能让池宋这样失控的也就只有那位了，毕竟之前池宋一度疯了一样的找她
池宋动作顿了顿，垂了垂眼睑，隐去眼里的情绪，半晌才淡淡的回了一句“不用，没必要了”
顾长彦闻言，挑了挑眉，他知道池宋十有八九会拒绝，但是什么叫没必要了？
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了一个人，昨晚在华鼎碰到的那个女人，当时池宋的反应就很奇怪，他当时没多想，但是现在再一想……
顾长彦豁然开朗，怪不得要死要活的整这出
“行吧”
他带着看破一切的愉悦离开了池宋的公寓
池宋当然不知道顾长彦短短时间联想出了一切，见顾长彦走了，他也不再装模作样的收拾，从酒杯里捞起报废的手机拔了电话卡，然后换了身衣服也出了门
不到一个小时重新买了个手机，叫了钟点工，然后去了瑾湾
瑾湾是瑾市最早也是环境最好的高端别墅区，住在里面的人非富即贵，若是说有什么缺点，大概就是在郊区，所以住在那的大部分是颐养天年的老人，池家老宅在那
池宋要去拿些东西，顺便接池老爷子，池老爷子的寿宴在市中心的长明酒店，池氏名下的五星酒店之一
池宋对于池家从来是厌恶的，离开池家后，他非必要不会回去，但是池老爷子是真心待他，他心里知道，池老爷子年轻的时候杀伐果断，白手起家创立的池氏集团，他对自己的子孙也是要求严苛，唯一的偏爱大概就给了池宋
当初池老爷子做主让自己的长子池绍娶了宋栖云，结果后来池绍出轨，那时池宋三岁，宋栖云性子刚烈，她净身出户，唯一的要求是要池宋，她知道自己自私，但是她放不下自己的儿子
池老爷子心有愧疚，想着就算宋栖云净身出户，但是他也可以给他们钱，保证他们的生活，再加上池宋也想跟着母亲，就答应了，结果谁知道宋栖云除了基本的赡养费，别的多一分都不要
宋栖云是真的性子刚烈，即使最后重病也没开口跟池家要过一分钱，也没见过池绍一面，最后弥留之际时才拉着池宋说她对不起他，她自私的把他绑在自己身边，让他不能过上更好的生活，让他吃了这么多苦
池宋告诉她自己从来不怪她，自己是自愿的，他觉得一点都不苦，能陪在母亲身边他真的很高兴，跟她在一起的生活才是最好的生活
可是宋栖云已经闭上了眼睛，池宋不知道她听到了没有
池宋没法不恨池绍，即使宋栖云从来没有跟他说过她恨他，即使他后来认识到了自己错误，他在宋栖云重病时来看过她很多次，只是她一次都没见
就这样，到最后宋栖云重病去世，池老爷子才把池宋接回池家，也是因为觉得池宋因为池绍的原因平白吃了不少苦，所以接回来之后就更加偏爱他
池老爷子有五个儿子两个女儿，这样枝繁叶茂的大家族，这样的偏爱不可避免的让人嫉妒和防备，池绍自觉无颜面对儿子，所以对于池宋，他向来能避就避，池老爷子年纪大了，很多事顾及不到，所以池宋一开始在池家的日子并不好过，同时也认清了池家人伪善的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