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自食恶果
这一趟，事情进展得很顺利。
麦强死了，关系断了。苏桂英没有意外的话，也会被送走了。陈家老少，都将从那个房子离开。那个房子，今后也会不复存在了。
麦芽本该欣慰，可心里却觉得空落落的。
走在回家的路上，她右手牵着麦梓，左手边是苏建国，苏德良和朱玉珍提着煤油灯走在前面。
就这么向前看，她看到的是自己光明的未来。
可她忍不住频频回头，看向身后的虚空。
她的奶奶，她的爸爸，本该在的。
若是纯粹意外的灾厄，她除了叹一声，命运如此，再没别的办法。
可是不是的，他们是被害死的。
今夜的这一切，并不能让她觉得真正的开怀。麦强死了又怎么样，他死，抵不了奶奶爸爸一根手指。
赶走那些恶心的人，拆了房子又怎么样。该回来的，已经回不来了。
她的家，爸爸，奶奶，都回不来了。
她心里恨，真的好恨。
她甚至恨三年前的自己为什么那么无知，如果她机灵一点，或者说，对奶奶关心一点，是不是就能发现什么，阻止这一切？
麦梓默默感受着她的情绪，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突然道，“姐姐，你说咱爸会不会还活着？”
麦芽脚步微顿，又继续如常往前走，她何尝没想过这个可能。
牺牲在战场，没有尸体，只有一片衣角。谁都会想，也许还活着呢？
可是那个可能性太小了。
听说炸弹过来的时候，他一脚踹开了身边原本扑向他，负责保护他的人，没来得及卧倒。
炸弹爆炸的时候，离他很近。
现场虽然没有发现他的尸体，但他牺牲，被炸成粉末，是很合理的推测。
在那样的情况下，没有人还能活着。
麦芽不忍心让妹妹失望，就道，“也许吧，他也许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回家要走好长好长时间的路，所以还没有回来。”
麦梓点点头，“姐姐，那我们好好过日子，等爸爸回来好不好？到时候让他看看我们把自己照顾的多好，他一定会觉得很骄傲的，你说是不是？”
麦芽闻言笑了下，“嗯，他一定会很骄傲的。”
麦梓终于松口气。
总算没有再感觉到那么浓烈，化不开的恨了。
她真怕麦芽还要因为那些人做的孽，惩罚自己，钻牛角尖。
恶人，看他们自食恶果就好，何必为了惩罚他们，搭上自己的生活。
陈家的恶果已经来了。
光一个从麦家搬出去，就已经折腾得他们够呛。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住惯了干净敞亮的砖瓦房，又回头去住原先的土坯，那种感觉太难受了。
如果只是叫他们搬走，他们肯定要想办法赖着，可是现在，麦芽居然要直接拆房子！
他们想赖都没处赖了！
认识到这个事实之后，陈聪思前想后，觉得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得把老屋先占了！
老屋那么点地方，一大家子人，指定不能再住一起了，那自然谁先抢到，就是谁的。
巧了，陈明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大半夜的，陈聪一家和陈明一家不小心在老屋碰了个头，争执之下，两兄弟直接大打出手，两家人打的头破血流。
向来好逞凶斗狠的陈聪一家，这回占了上风，陈明落败，无奈，只好带着一家人，去了麦家老宅。
他打不过陈聪，他媳妇打不过陈聪媳妇，陈平被抓，他家一个儿子两个闺女，打不过老大家的两个儿子一个闺女，这也没办法。
最不爽做麦家人的就是陈明，结果到头来，他还得继续做麦家人。
麦家老宅也不大，跟陈家老屋一样的三间土胚，屋子还要更小些，但好歹是个遮风挡雨的地儿。
粮食两家倒是分的利索，没打。
主要是也没粮了，没啥好争的，草草平分了事。
最后就是些锅碗瓢盆和农具之类的了，谁抢到就算谁的。
至于家具，麦家的家具，不是他们带去的，他们没敢动……
现在在他们心里，整个村里第一不能惹的，就是麦芽。
别看陈平是自己犯事被抓进去的，他们总还觉得，这事跟麦芽脱不了干系。
倒是不傻。
苏育禾动作快，第二天就领着村里几个汉子开始拆房子了。
大家很积极，一来这是算工分的，二来，拆出来的砖瓦，往后就归大队了。
家家户户都可以用工分换。
苏育禾说了，这些是用过的砖瓦，肯定不能按原价算，会按照折旧价，也就是半价补贴工分给麦芽，他们拿工分换，同样也只用付半价的工分。
这是捡大便宜了啊！
大伙虽然想不通麦芽为啥好好的房子不住，一定要拆，拆了砖瓦都不要，但是一点不妨碍他们喜气洋洋地接收。
麦家当初盖房子，用的都是好砖好瓦！他们这些帮着做过点杂工的都知道，只要拆的仔细，这些砖头比现在的新砖也不差啥。
回头下半年他们卯足了劲干，争取年底换个一间房的砖瓦，到时候儿子娶媳妇，直接准备一间砖瓦房，倍有面儿。
村里没几个住的起砖瓦房的，勉强住的起的，也不会盖像麦家这么大的屋。
麦家这座大宅子，五大间砖瓦房，再加上稍小一些的厨房和柴房，以及院墙，拆出来的砖，起码够村里十户人家来换。
足够村里未来几年用砖用瓦了。
老实说，也就是周文慧在村里得人心，麦立家也是个你有难开口，他就伸手帮一把的性子，麦强从前看着也本分老实，否则麦家这么大宅子，在村里早遭人眼红了。
麦芽这拆房的决定，算是歪打正着了。
如果她放着这房子不住，婆家又盖一套新的，村里人只怕要犯嘀咕了。
这不是个过日子的路数啊？
现在就很好。
旧房子算是补贴村里了，新房她自己实实在在花钱买新砖，但凡换了旧砖瓦的人，心里都得记她一份好。
对于麦芽来说，那是她不愿意要的东西，还能换回些工分，也算是意外收获。
如此，倒是双赢。
这边热热闹闹的动工呢，陈明突然出现了。
苏育禾生怕他是来搞破坏的，忙把他堵到门口，“什么事？该搬的不都搬完了吗？”
陈明看见他，立刻赔笑，“大队长，我来是想问问，这屋后的菜园子，能不能让我们多种一年啊。”
眼看就是菜园子出菜的时节了，结果他们被撵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