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借钱
苏德良听到老钱的话，激动的心霎时被冻住了一般，再也火热不起来了。
钱，这辈子最难为他的，就是钱。
若是别人跟他提，他可以毫不犹豫解释一句，麦芽的钱是人家妹妹的，我不能拿。
但面对老钱，这话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老钱家也困难，可是上回建民差点没挺过去，是老钱把给儿子攒的娶媳妇钱拿出来了。
如今他家建国娶上媳妇了，老钱家的钱杰却……
不能拿儿媳的钱，却拿别人家孩子娶媳妇的钱？这是什么道理？
苏德良沉吟半晌，对老钱说，“老哥，你先进屋，一会儿……哎，反正你先进屋等会儿。”
老钱知道钱是麦芽的，以苏德良两口子的人品，多半不会找儿媳妇要钱，他开口是有些难为苏德良了。
但儿子大了，再耽误下去，怕就娶不上媳妇，要打一辈子光棍了。他也没办法，只好一脸难为情地跟着苏德良进了屋。
麦芽，苏建国和朱玉珍晚一步进门，惦记着晚上去外婆家的事，麦芽一进门就去洗漱换衣服，也给麦梓换了身没补丁的衣服，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没什么问题后，就去厨房，琢磨着带点什么礼。
朱玉珍给她参谋，帮她把中午一顿没吃完的老虎肉切了一斤多，又找出个布袋子，装了两斤白面，还要去数鸡蛋，被麦芽拦住了。
“这些就够了。”
麦芽坦诚自己的想法，“我今天去，准备给我姥留10块钱，我这两年一直都误会她了，没去她跟前尽过孝，觉得挺对不住她的。”
朱玉珍连连道，“应该的，应该的。你要是还拿10块钱的话，那就差不多了，我就不多张罗了。”
她又唠叨了两句。
“你这回上门，是走亲戚，确实也不能拿太多东西，要不你姥还以为你是要把中午拿来的礼还回去呢，万一再误会了，伤情分。
再一个，也得念着以后。
你和麦子就剩这一门正经亲戚了，以后肯定是要常来往的，你姥家一大家子，不光有你姥，还有你两个舅舅，舅妈，还有和你平辈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这回上门拿得多了，下回拿得少了，平白给人家说头，这个咱也要注意，多多少少的，得把握着这个度。
你跟你姥亲近，想多孝敬她一点，就避开点人，比如今天这10块钱，你最好私下给她，别让旁人看到，也免得一家子万一因为这钱闹什么矛盾，你再落埋怨。”
麦芽听着她叮嘱这些话，眼眶微红，“嗯，我记住了，妈。”
麦家人口简单，她妈又去的早，奶奶是个清高的，万事不计较，就没人跟她教过这种亲戚之间要怎么来往的事情。
她这两年通的人情世故，还是在苏桂英一家子手下磋磨出来的。
要早能有个人跟她说这些东西，她当初大概能理解一点她姥，不至于跟她姥断绝来往，以至让她和妹妹几乎孤立无援吧。
礼准备好了，麦芽就准备带着麦梓出门了。
麦梓是知道堂屋有客人的，本来想着苏德良应该会及时过来跟她姐说老钱的事，没想到她们都要出门了，苏德良还没动静。
从堂屋两个人身上散出来的拘谨尴尬纠结为难情绪，简直快扼住她喉咙，把她憋死了，这两个人是怎么在里面呆那么久的？
麦梓不由叹息。
这世上的人，还真是千差万别。
有人能理直气壮伸手讨不属于自己的钱，有人却能为了正常借个钱，活活把自己羞愧死。
她实在看不下去了。
于是出门前，麦梓拽着麦芽到堂屋，特意去跟苏德良打了个招呼。
“伯伯，我和姐姐去姥姥家走亲戚了。咦，钱伯伯也在啊，钱伯伯好。”
苏德良想到要找麦芽借钱的事，这会儿都不好意思正眼看麦芽。
老钱的样子，和他只能说一模一样。
苏德良僵硬地朝麦梓笑笑，“去吧。回来吃饭吧？”
麦梓点头，“嗯，回来吃。”
苏德良也点头，看了老钱一眼，有那么点安抚的意味，道，“嗯，回来吃好，回来吃好。”
麦梓：“……”
最后，她只能颇无语地跟着麦芽走了。
路上跟麦芽吐槽，“姐姐，我有偷听到那个老钱是来找伯伯借钱的。伯伯之前欠他一些钱还没还，他希望伯伯能还了之前欠他的，再借给他一些，因为他儿子很大了，想给他儿子娶媳妇。我知道伯伯没钱，肯定要找你借，可是刚刚我都把你带到他们面前了，他们竟然啥也不说。”
麦芽一下站住脚，就要往回走，“哎呀，你听到了怎么不早跟我说呀？钱伯伯家的情况我知道一点，确实着急给儿子娶媳妇呢！走走走，咱赶紧回去！”
麦梓拉住她，“姥姥家快到了，我们先去姥姥家吧，一会儿早点赶回去不就行了。”
麦芽嗔她，“你呀，下回这种事情一定要直接告诉我知不知道？省的让你伯伯伯娘为难。”
麦梓却不以为然，“姐姐，你不能这样，别人找你借钱，你乐意借可以借，但哪儿有别人还没开口，你主动把钱送上的。万一钱伯伯记你的好，出去把你一顿夸，大家都觉得你的钱好借，全跑来找你借钱怎么办？你借还是不借？再说你哪儿有那么多钱给别人借啊，借给这家，不给另一家，人家不得记恨你？”
麦芽笑了，“你个小人精，哪儿有那么多要借钱的。再说了，借了钱可是要还的，没事谁愿意背着债啊。”
麦梓：“……”
她这个姐，哪儿都好，就是这点上，真比不上她这个现代看多了新闻里社会百态的人。
从她一进门就要把手上的钱交给公婆就看得出来，在这点上，她是真大条。
必须得给她提个醒了。
“你看，这村里家家户户，几乎都有还没娶媳妇的哥哥吧？人家来找你凑钱给儿子娶媳妇，你凑不凑？不凑的话，人家会不会觉得你有那么多钱，却一点不肯出，太抠门了？你要是借了一个，那其他的，是不是都得借？还有生病的，要盖房子的，缺粮的，反正谁家肯定都有点急用钱的事，如果都来找你借，你怎么办？到时候你的钱自己还没花，全给别人办事了，说不定还不落好。”
麦芽失笑，“照你这么说，有钱还是个问题了。”
麦梓眉头微皱，突然意识到这确实还是个蛮严重的问题，连她都差点忽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