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杀人,我是专业的(十九)
黎阁主嘴里说着狠话, 动作却显得畏缩,他看着李杀人握在手里的双刃,生怕这死孩子一冲动就捅他一刀,他忍不住身体往后仰了仰。
李杀人则握着双刃随手在掌心中挽了一个漂亮的刀花, 随后她用刀尖指着黎清浣。
“快点。”
小姑娘脾气很暴躁的, 再不答应她真要划衣服了。
被敛元元版的李杀人看上大约是这个世界上最悲催的事情, 黎清浣盯着那靠近的刀尖看了一会儿, 他微抿唇道:“死小孩儿。”
只骂了一句,不曾有半分停顿, 他便立刻道:“去就去, 我倒要看看那个君玉玦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李杀人淡定收回了双刃, 还伸手摸了一把他的脑袋。
她很满意道:“乖。”
这死孩子摸完他就转身打开殿门扬长而去, 那嚣张姿态, 那大步流星的模样, 看样子也没准备在幽昙阁闭门思过。
黎清辉便越发觉得这小混蛋不听话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孩子到了这个时候就会开始叛逆,总之李杀人这小姑娘是越发膨胀。
黎阁主甚至开始后悔从前没有好好管教她,若能稍微将她教得知书达理一些, 也不至于看见现在这样的画面。果然自己种下的苦果就得自己来咽。
他长长叹了口气,扶着白瓷面具的边, 低沉道:“召财。”
带着黑面具的人骤然闪现。
“主子。”
“去,让八十九给我裁一套新衣服,威严点, 今夜我们去会会那君玉玦, 什么妖魔鬼怪竟然来我们幽昙阁抢人。”
带着黑面具的属下微微顿了顿,低声提醒他:“主子,她只是个杀手而已。”
黎清浣原本还带着些无奈的眼神瞬息冷酷起来,沉默片刻, 他漠然道:“用不着你来告诉孤。”
“是属下多嘴。”
这人立刻垂头,朝他行了一礼,飞快退下。
只留下黎清浣静静坐在石椅上,手掌搭在扶手尾端,他指尖敲打着石面,发出清晰的响声。
那响声一下一下,似乎敲在人心上。
但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想着什么。
再次出去闲逛的李杀人更不会知道,她家阁主的隐藏身份或许比她想象中更加不得了。
总之她现在已经脱掉了马甲,换回了敛元元的身份。
她发现还是做自己最舒服,因为有了昨天那事,她实在有些怕李杀人又被人堵着,这人设连解释都解释不了,敛元元的身份多自由啊,想说啥说啥,崩了人设也没关系,反正是她自己设定的,没有名士点。
敛元元怀着这样的感叹,边想着晚上君玉玦要见黎清浣的事情,边买了几个新奇玩意儿放在手里把玩,还想着要不要去明月楼吃个饭。
她现在倒是不怎么缺钱了。
就是名士点不太够,也不知道有没有凑够十万点的那天,或许可以把独孤宫换下来玩玩呢。
想到系统描叙里的独孤宫,富可敌国和拥美三千,三千个漂亮小姐姐围着她打转的场景也不知道该多爽,只可惜十万点,估计她这辈子都凑不到了。
“唉。”
敛元元叹息了一声,忍不住对系统道:“你说你就不能给我打个折?五折也好啊,这得多爽啊。”
系统没有回答,敛元元也不在乎,她早就习惯了系统这个死德行。
她拿着手里刚买的小糖人咬了一口,正在幻想未来的幸福生活之时,便听系统突然道:“警告!警告!系统为宿主发布紧急任务,【逃出生天】:宿主即将遭遇重大危险,若宿主死亡,则全部任务失败,若宿主身份暴露,则减去名士点5000点,请宿主做好准备。”
敛元元吓得手里的糖人都掉了。
她也顾不上小糖人了,只赶紧问系统:“什么紧急任务?还有这玩意儿?系统,你说清楚一点,什么叫做重大危险?会死?”
敛元元内心慌得一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看了眼周围繁华街道,只觉得满眼都是虚假的危险,定了定神,她把刚买的小玩意儿都往街边上一丢,便快步寻找隐蔽之处。
系统的话让她很慌,不行,她得换回钟神秀的马甲,起码钟神秀的武力是她所有的马甲中最高的。
敛元元心情紧张寻找着换马甲的地方,刚寻到一个巷子的路口,她还没来得及走进去,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在光天化日之中,她后劲一疼,然后就不醒人事了。
再次醒来,耳边有水滴滴答落下的声音。
敛元元晃了晃脑袋,很快就感觉到后劲处有些疼,显然她之前被人打晕了。
再之后她就发现自己不仅被人打晕了,还被人绑了起来。
周遭有些昏暗,她适应了一会儿光线,抬头望去,晦暗不清的光线中,是一张面如冠玉、生得极俊美的脸,这人穿着白色锦衣,腰间系了一块羊脂白玉,但他没有束发,披散着头发,只用一根白玉簪在脑后挽了一个髻。
敛元元闭了闭眼,终于在这片晦暗里看清了面前这人的脸。
她眼瞳猛地一缩,忍不住叫出声来。
“君长宁!”
天杀的,君长宁!
等等!她现在好像是敛元元的样子,她记得赫连城和君长宁吵架的时候曾经说过,赫连城阻止他寻找钟神秀和向求欢,他就对敛元元不客气。
敛元元之前一直只当狠话听着而已,她从没想到打脸会来得这么快。
她竟然有一天会以敛元元的身份落到君长宁手上,难怪打晕了她还绑起来,可刚刚她在大街上啊,君长宁这是疯了?当街抢人?
她终于明白系统说的生死危机是什么了。
一个弄不好,真会死的!
君长宁顶着他那张风光霁月的脸,还着了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眼眸里却没有一点情绪,他坐在椅子上,就在敛元元面前,见她醒了也没有半分波动,只冷淡道:“你猜是钟神秀对他重要,还是你对他重要?”
他的声音完全没有起伏,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敛元元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唇瓣,没有说话。
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要跟君长宁说些什么。
对一个黑化属性百分之两百的反派来说,什么话都是多余的,除非向求欢现在就出现在他面前。
但她不可能在别人面前换身份,也不可能用向求欢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她都能想象到那结果了。
大约也就比死好一点点。
敛元元心里暗骂了一声系统。
难怪系统的选项里竟然还有暴露身份这一说,代价就是五千名士点,也就是说,如果实在没办法的时候,她就只能选择暴露马甲换取生存,但她会一夜回到解放前。
这不是在玩她吗?
敛元元目光闪动,心里风暴骤起,却见君长宁从椅子上起身,走到她身边,他的目光没有一丝情绪,只居高临下看着她,冷漠道:“如果赫连城不交出钟神秀和向求欢,我就将你五马分尸,再交给他。”
黑化反派的威胁,肯定说到做到。
敛元元默默看了他冷漠眼眸一眼,心中为自己和大老板默哀了一下。
大老板也好惨啊,他到哪里去找钟神秀和向求欢的踪迹?当然,最惨的还是她自己,一个不好她要挂了。
这下可好了,晚上黎清浣和君玉玦的见面她肯定也不在了,这要是打起来连拉架的人都没有。
敛元元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心挺大的,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思想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她没说话,君长宁也不再出声,他只静静盯着她,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走进这间昏暗牢房,低声道:“王爷,赫连城回了话,他说他要当面和您谈。”
君长宁淡淡笑了笑,看着敛元元道:“看来你也没什么价值。”
“呵呵。”
敛元元勾了勾唇角,脸色一片沉静,亦没有表现出愤恨之类的情绪。
都不用人复述,她都能想到大老板说的什么话了。
赫连城确实找不到钟神秀,但又担心她,估计现在已经想方设法地来查探她在哪儿。
一想到这敛元元便有些头疼。
这事过后,就算她成功逃出生天恐怕也会有极为严重的后遗症,比如赫连城以后非得要派人保护她。
大老板先前是因为她极力要求,且他一直以为独孤宫有另外的高手在她身边,毕竟能随意带人潜入摄政王府的人,恐怕也是个绝世高手。
可这次之后绝对信任崩盘,除非她不见赫连城,否则大老板肯定不会答应再让她一个人待在外面,在他的保护圈之外。
敛元元越想越头疼,一想到以后还有新的身份,她便觉得她已经可以提前退休了。
君长宁让人严加看管她之后,他带着贴身侍卫走出了房间,大概是去见赫连城了。
敛元元丧着一张脸,抬头就能看到周围守着她的一二三四五个暗卫,别说是逃,就是一只蚊子都飞不出去,更别提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换马甲。
要完。
敛元元低着头在心里默数,也不知道数了多少下,她实在有些无聊,便在脑海里和系统说:“能不能告诉我那边商量得怎么样了?”
系统不知道是不是也可怜她,当即便用机械声道:“名士系统竭诚为您服务,应宿主要求,接下来系统将为您进行文字转播。”
敛元元:“?”
系统也没有在乎她惊诧表情,很快便用没有感情和音调的声音开始了它的文字转播。
“赫连城说:‘如果你伤害元元,我发誓你永远也见不到向求欢。’”
“君长宁说:‘你知道我的想法,赫连城。’”
“赫连城说······”
“等等!”敛元元赶忙叫停:“你能不能别用这么诡异的语调念他们说的话?还有表情呢?动作呢?就算文字转播,也有润色吧?”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嫌弃她要求多,但它很快就重新上线。
“赫连城满眼杀意,眼中的火光像即将爆发的火山快迸发而出,他用两分冷意、四分杀气、三分隐忍道······”
“停!”
敛元元忍无可忍:“我错了,我不想听扇形分析图,你还是直接念他们说的话吧。”
系统又沉默了会儿,终于用它的机械音道:“你真麻烦。”
敛元元默然无语。
很快系统重新上线。
“大致意思,就是赫连城想先见到你,他才答应告诉君长宁钟神秀和向求欢的下落,但君长宁要求先见到钟神秀和向求欢才肯让他见你。”
系统这次没转播他们的对话了,它直接说了一下大概意思。
敛元元听完它说的话,若有所思道:“我觉着这样下去是谈不拢了,赫连城倒是想让他见到钟神秀和向求欢,可他到哪儿找去啊?”
她长长叹气,绝望道:“果然用马甲骗人是要遭报应的,这事靠大老板我觉得没希望了,系统,能不能少扣点名士点,看在我们相处了这么久的份上,打个折怎么样?我要是一夜回到解放前,你怕不怕我黑化啊。”
系统没做声。
敛元元便继续动之以情:“你看看,我这么敬业的员工你去哪儿找去啊?”
眼见系统依然没出声,敛元元又可怜巴巴道:“可怜可怜孩子吧,孩子不容易啊······”
她话还没说完,外面突然有脚步声响起,君长宁大步走了进来。
见他进来,敛元元忙收敛注意力,有些紧张盯着他的脸。
君长宁大约是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他用冷漠目光看了敛元元好久,终于轻笑道:“你在他心目中的位置果然比不过那个男人,既如此,我便给他送一个礼物,想来他会好好再考虑一下你们的关系。”
敛元元满脸警惕,却见他轻猫淡写道:“斩下她一只手,给摄政王送去。”
敛元元:“!”
卧槽!
见旁边人真提着刀靠近,敛元元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咽了口口水,有些慌不择言道:“那个、河山王,你别冲动,其实一切都还有解决方法的,你听我说。”
君长宁一直盯着她的眼睛,在她目光瞟到那把刀开始说话时,他伸手停下了那拿刀的侍卫的动作。
敛元元还来不及松一口气,便听他道:“我想,你或许不知道钟神秀在哪儿,但你一定知道独孤宫在哪儿,对吗?”
敛元元当即面色一僵。
这、这她要是也说不知道该怎么办?
君长宁真是个魔鬼,每一个问的问题都没有答案。
河山王凝视她许久,终于挪开目光,他拂了拂袖摆,慢条斯理道:“我给他三天时间,若钟神秀在乎你,他必会赶来,若赫连城在乎你,他必会寻到钟神秀带来见我,若三天之后我仍然见不到他们,我想你也该明白,你在他们心中无足轻重,既如此,便将独孤宫的位置告诉我,如何?”
敛元元抿着唇,小心翼翼点了点头。
先答应了再说,三天说不定她跑出去了呢。
“很好。”
君长宁也不知道有没有看穿她的想法,他点点头,让五个暗卫继续看着她,而后便走出了房间,走出房间时,敛元元还听见他对身边的暗卫道:“去寻一身与敛姑娘身上同样的衣服给摄政王送去。”
末了他还回头看了敛元元一眼,再对那暗卫道:“染上血。”
这话绝对是故意说给她听的,说不定还是威胁她的意思。
敛元元也不敢做声,直到他离开之后,她才苦着脸对看着她的暗卫道:“大哥,能不能给我松绑?你们要真这么绑着我三天,都不用你们动手我估计已经撑不住了,我自小就身子弱,我要是死了,你们王爷就再也见不到那位向姑娘了。”
几个暗卫互看了两眼,但并没有给她松绑。
敛元元便哭喊起来。
“疼疼疼······绑了这么久,我手都要断了,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你们几个人守着我,难道还怕我逃走?”
理确实是这么个理,而且敛元元现在是真没有办法逃出去,大概是领头的暗卫看了她一会儿,当真帮她解开了绳子。
主要是因为他们根本不怕敛元元逃跑。
敛元元解开绳子之后揉了揉自己的手,她仔细看了眼周围,发现这房间不仅昏暗,而且没有窗户,也不知道是不是像个密牢一样的地方。
她安安分分蹲在墙角安静了一会儿,突然捂着肚子道:“我、我要如厕。”
人有三急,应该要谅解她。
那领头暗卫看了她一眼,走出牢房叫了个侍女进来。
侍女捧着个夜壶,面色平静,语气也十分平稳道:“小姐请用。”
敛元元当时就想骂娘。
这哪是人干事?
君长宁这个人怎么这么谨慎?他甚至都不知道她能换马甲,竟然就让人一刻不停盯着她,魔鬼,太魔鬼了。
敛元元面色发青看了她一会儿,有些嫌弃道:“我、我不想上了,你走吧。”
侍女便又端端正正行了一礼,依然面色平淡道:“奴婢告退。”
她捧着夜壶又走了出去。
敛元元继续在角落里蹲了下来,瞬息有种三天之内逃跑无望的感觉。
“系统,要不还是咱们打个商量吧,你给我名士点打个折,我暴露算了,反正只要有了空闲我就跑,我不信君长宁还能看犯人似的看着向求欢。”
系统淡定道:“不可能。”
“别啊,你答应我吧,你别看君长宁说三天,我怀疑他等下就会过来真砍我一只手给赫连城送去,人家黑化值两百呢,要是我打盹儿的时候被人砍了手那多亏啊,还不如暴露算了。”
敛元元现在已经进-入了一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情,她真怕君长宁等她睡着了过来砍她的手,她可以死,但不能没有手。
系统却仍然冷酷道:“不可能。”
敛元元咬了咬牙,恼羞成怒道:“你别逼我!你信不信我明天就告诉君长宁,向求欢钟神秀都是我?有本事你一个扣五千,反正我没有了。”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妥协:“好,可以答应宿主请求,但宿主务必尽全力免除身份暴露的可能。”
“没问题。”
敛元元这时候倒是答应得快,事实上她心里也不是完全没谱,但人嘛,总是要未雨绸缪的。
她蹲在晦暗的角落里,望着黑漆漆的房顶,心里逐渐有了个主意。
于此同时,夜幕降临,帝都城另外一边,玉王府中却灯火通明。
君玉玦早早就设了宴,等待那幽昙阁的阁主到来,若他眼中没有那几分杀意,这宴席大约也就更和谐了。
黎清浣此刻其实离玉王府不远,他披了一件黑色斗篷,整个人如一道阴影站在黑暗里的檐角上,银色月光照见了他半张面具,白瓷的质地在月光下显出森冷的弧度。
他身后还跟了几道同样黑袍罩身的人,不同的是这些人带着黑色的面具。
黎清浣站在檐角上,隔着遥远距离看了眼灯火通明的玉王府,语气不善道:“召财,你看这君玉玦,面上一个翩翩公子,内里却这么显摆,分明是想给我个下马威,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带着黑面具罩着黑袍的召财静静站在他身边,并未出声。
黎清浣看了两眼,又低头瞄了眼自己黑斗篷底下的衣服,问他:“本阁主这件衣服怎么样?不比那君玉玦差吧?”
召财平静道:“主子自然不会比任何人差。”
“嗯。”
黎清浣理所当然点了点头,又转头看了眼黑暗中的街道,有零星灯火在闪烁,但人烟却稀少起来。
他忍不住抱怨:“都这么晚了,小零一这个死孩子又去哪儿了?把我喊过来她自己却不见了,一点也不知道关心自家阁主。”
黎清浣身后的暗卫都默默听着,一言不发,只有召财平静道:“或许零一已经到了玉王府。”
“那就更过分了!”
黎清浣‘呸’了一声,继续抱怨她:“那个君玉玦有什么好?都不来接一下阁主,天天巴着那男人,还认人做爹,谁知道人家是不是对她有什么企图?”
眼看他还有说下去的欲-望,召财寻了个空隙提醒他:“主子,时间不早了。”
黎清浣这才停下话头,他点点头:“嗯,算了,不管那小混蛋了,我们走,去会会那君玉玦。”
宽大黑袍掠过空中,站在庭院里安排宴席的君玉玦顷刻便抬眼看去,只看到天边似有黑云升起,遮住了弦月,最中间那片黑云里有森冷的白色显露出来,一道低沉磁性的男声骤然响起。
“我当什么神仙人物,竟让我幽昙阁的杀手如此维护,原来也不过如此。”
君玉玦面色从容淡定,他负手而立,静静看着那一片‘黑云’落在庭院中,白瓷面具有些令人悚然,但他却没有丝毫动容,只透过面具看着那人的眼睛,空气中似有杀意在碰撞凝结。
这一刻气氛十分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