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苏醒（完结）
“斯文, 斯文，你怎么又趴着睡着了？”
化成一只不锈钢保温汤锅的唐斯文，静静站在课桌上, 看着那个睡眼惺忪的少年。
那是他自己，17岁的唐斯文。
少年唐斯文揉揉眼睛，有些羞愧的说：“啊？我昨天睡得有点晚……”
和他对话的，是18岁的秦越。利利落落，清秀爽朗的秦越。
“你又去便利店打工了？”秦越的语气中, 带着点儿责备，带着点儿心疼。
“嗯, 昨天是最后一次了。我跟店长说了，下个月就不去了。”唐斯文解释着。
秦越无奈的瞪了他一眼，还想再说什么, 最终还是闭了嘴, 只把那汤锅推了过去：“喏，我家阿姨煲的鸡汤。趁热喝了吧。”
唐斯文脸红了：“谢谢学长。其实，我, 我有吃饭的，不用给我带鸡汤。”
秦越在他头上轻敲一记：“拉倒吧, 你一个马上就要高考的学生, 天天就吃白米饭配咸菜算怎么回事。”
唐斯文没好意思再说, 打开汤锅, 盛出了金黄的鸡汤。
这是4月份的一个小长假。
班里的其他同学，都回家了。但唐斯文没有家可回。
他仍然住在学校, 白天到教室自习，晚上去便利店打工，一点点的攒着他的学费。
至于秦越, 是比他高一级的学长，家境优渥，父亲是世界级的脑神经领域专家，母亲是某财富500强集团的继承人。秦越本人也足够优秀，一路保送进了隔壁的t大。
两人之前并不认识。
直到那天，秦越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回学校做演讲。
一心向往t大的唐斯文，坐在第一排的角落，一脸崇拜的看着他。
然而唐斯文并没有去找秦越搭话。
他不敢。
和秦越相比，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小垃圾。
听完演讲后，唐斯文匆匆忙忙的跑去了便利店，开始了晚上的打工。
等他从便利店出来的时候，已经深夜1点了。
他还没有吃饭。便利店并不提供员工餐，要吃什么都得花钱买。
他舍不得。
他喝了点儿白开水，打算就这么回宿舍睡了。
可是，路过那家卖生煎包的铺子时，他还是不由的停下了脚，吸了吸鼻子。
“你是……我们高中的学弟？”一个清朗的声音。
唐斯文吓一跳，回过头。
居然是秦越？刚刚还站在演讲台上的秦越？他怎么会在这里？
“果然是你，我记得你呢。”秦越笑了，眉眼是那么的好看。
唐斯文看得有点呆，心里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他记得我？他居然记得我？
“你这是怎么了，还没吃饭？”秦越很自然的问着。
“不不，我吃了。我就是，呃，嗯……”唐斯文拙劣的掩饰着，试图盖过肚子里的咕咕声。
“那再陪我吃一点夜宵吧。我刚从实验室出来，好饿。”秦越极自然的拉着唐斯文的胳膊，迈进了这家店铺。
从那以后，秦越就时不时的来找唐斯文，给他带本书，或者带点儿吃的。
渐渐的，他知道了唐斯文寄人篱下，无家可归。于是，有的节假日，他会借着帮唐斯文补习的名义，带唐斯文回自己家过节。
在那里，唐斯文见到了一个几乎完美的家庭。开明的父亲，温和的母亲，融洽的氛围。
这一切，都是那么的吸引他。
唐斯文诚惶诚恐的接受着秦越赠予他的一切，在心中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努力学习，最好也能上t大，然后，嗯，挣很多很多钱，好好报答秦越。
“学长？”唐斯文喝完了鸡汤，一面收拾着碗筷，一面小心的问。
“嗯？”秦越从屏幕上移开视线，专心的看着唐斯文。
“我现在这个成绩，能上t大么？”唐斯文有些忐忑。
“嗯，经管学院和计算机系可能不行，其他的，你再努努力，应该都可以。”秦越摸了摸唐斯文的头。
唐斯文低头笑了，那笑容，正正好的映在了汤锅上。
画面渐渐黑掉了。
成年的唐斯文，看着方才那一切，跪在漆黑一片的系统空间里，哭得泣不成声。
是的，他都想起来了，他是谁，秦越是谁……
他还知道，下一次会看见什么。
几秒钟以后，画面亮了。
这一次，唐斯文还是一口锅，一口学生宿舍常见的，煮泡面利器——小电锅。
这口锅，就在t大的学生宿舍里，咕嘟咕嘟的煮着泡面。
旁边一脸期待看着锅的，是大二的唐斯文。
他如愿以偿的进了t大，只是没能考上秦越所在的计算机系。
不过，这并不耽误秦越带着他吃饭，带着他逛街，带着他看电影，看展览，看话剧，带着他享受以前从未体验过的，少年人应该有的生活。
只是这一个月，秦越去j国交流了，所以唐斯文又开始在周末偷偷煮泡面了。
“笃笃。”
门响了。
唐斯文以为是室友提前回来了，跑过去开了门。
没想到，进来的是秦阿姨，秦越的母亲。
“秦阿姨？”唐斯文有些惊喜，又有些意外。
他很喜欢秦阿姨，一位温柔、坚定又聪敏的女性。
他曾经想过，如果自己母亲在身边的话，也许，就和秦阿姨差不多呢？
只不过，为什么秦越不在学校，秦阿姨还要过来？
秦阿姨很自然的进了屋，把自己的挎包轻轻搁到书桌上，看了眼电锅，笑着说：“斯文，你怎么又煮方便面？阿姨说过，即使小越不在家，你可以随时来的呀。你不必客气，把小越家当自己家就好了。”
唐斯文一面给阿姨倒水，一面解释着：“不不，阿姨，我现在经济状况好多了，我有做勤工俭学，奖学金也够，所以，真的不用担心我，我只是，还挺喜欢吃方便面的。”
秦阿姨接过那个透亮的玻璃杯，看了一眼，并不喝，只坐到凳子上，继续笑眯眯的问唐斯文，食堂吃得好不好，压力大不大，和同学关系怎么样，如此种种。
等这么聊了快半小时，秦阿姨话锋一转，从包里掏出几张a4纸，搁到书桌上，说：“对了，斯文啊，我和你叔叔商量了一下，觉得你可能需要这个。”
唐斯文拿起那几张纸，满眼都是问号：“收养申请书？——秦舒？这……秦阿姨，这是什么？”
秦阿姨脸上是恰如其分的心疼：“斯文啊，你看，你现在这个状况，也没有亲人在身边。我和你叔叔呢，一直都很喜欢你这种乖巧，上进的好孩子。虽说现在你年纪大了一点，但是没关系，我们可以改一下记录，手续都不会有问题，你愿不愿意，做我和你叔叔的养子？做，秦越的弟弟？”
唐斯文脑子轰隆隆乱响，完全跟不上节奏，嗫嚅道：“什……什么……？阿姨您要，收养我？可，可是……我……”
秦阿姨的表情没有改变分毫，仍是那么温柔动听的嗓音：“斯文，秦家的实力，你应该也很清楚。你做了我们的养子以后呢，不管你是想继续深造，还是想去欧洲游学，或者找个一流的职业，都没有任何问题。你的助学贷款，当然更不成问题了。只不过呢，阿姨希望，你成为秦家的一份子以后，能够把秦越，当成你的——亲，哥，哥。”
唐斯文的脸渐渐发白起来，他开始有点儿明白，秦阿姨到底想说什么了。
秦阿姨露出点儿无可奈何的表情：“唉，你说，小越这孩子。就在一个月前吧，s大的研究所已经给他发了邀请函，希望他先以交流生的身份，加入s大，然后留在研究所——斯文，你知道这个研究所吧？说它是诺奖的摇篮，也不为过。可是，小越居然说，他想留在国内，他想——留在喜欢的人的身边？”
唐斯文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手扶住了冰冷的床梯。
“我和叔叔都说，没有关系，他可以先过去，然后再让喜欢的人也去嘛。就算那个人进不了s大，我们捐一点钱，其他的好大学，也可以随便那个人挑啊。结果，唉，这孩子，居然说——那个人不会接受的，还说，嗯，那个人还不知道自己的心意。”秦阿姨脸上的笑容已经淡去了。
她紧紧盯着唐斯文的眼睛，说：“斯文，你猜猜，那个人是谁呢？”
唐斯文的额头，脖颈，手心，全都在冒汗。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爆炸了，呼吸也越发困难。
秦阿姨显然并没有打算等唐斯文回答，继续说：“然后呢，我好问歹问，这才弄明白，原来，小越喜欢的人，也是个男孩儿。这个呢，阿姨其实是很开明的，同性恋也是很正常的事。但是——斯文，秦家只有小越一个孩子。阿姨不会对同性恋有任何的歧视，但是，阿姨还是希望，等自己年纪大了之后，可以含饴弄孙，享天伦之乐。”
她顿了下，看着桌上那锅已经糊烂成一团的方便面，说：“斯文，如果一个人只吃过方便面，他可能就会以为，方便面已经是最好吃的东西了。如果一个人，连世界都没有去看过，就认定了自己最爱的就是身边那个人——未免有些太草率了。”
她又换了一副语气，带着伤感与哀愁：“斯文啊，秦越只比你大一岁。他的人生，也还没有开始。你如果，真心对秦越好呢，是不是应该想着，放他去看更大的世界，接触更多的人呢？”
唐斯文的眼泪一串串的往下掉，他哽咽着，手紧紧抓着床梯，语无伦次：“阿姨，我没有……我不会……我……”
秦阿姨站了起来，伸出一只手，按到唐斯文的肩上：“斯文，阿姨知道，你是一个很好的孩子。现在，就算阿姨请你帮个忙，能不能，别让小越，越陷越深？”
唐斯文已经说不出话了，只能喘着粗气，茫然的点着头。
秦阿姨叹了口气，又说：“我知道，这对你也挺委屈的。所以……你看，秦舒的身份，是阿姨和叔叔能对你做的，最大的补偿。”
唐斯文整个人都在发抖。他哆嗦着手，把那几张纸塞进秦阿姨手里，摇着头，艰难的挤出一个字：“不……”
秦阿姨不再多说什么了。她拎过包，冷静又不失礼貌的说：“那，斯文，阿姨先走了。阿姨等你的好消息。”
唐斯文独自立在还没有亮灯的宿舍里。走道上的笑闹声，窗外操场的欢呼声，还有……手机里传来的，为秦越单独设置的信息提示声，都和他不再有任何关系。
他的世界，他曾经满心欢喜去拥抱的，那个由秦越展示给他的，美好，安定，充满希望的世界，正在分崩离析。
“不要……不要再放了……我都想起来了……”唐斯文抱着头，痛苦的说着。
然而系统并没有就此停止。
下一个场景，是喧哗的火锅店。
唐斯文所在的班级，正在聚餐。
以前高中的时候，唐斯文身无分文，类似的活动他几乎从不敢参加。
但现在，他靠着各种各样的打工，慢慢的有了一点零花钱。再加上他的容貌和性格都很讨人喜欢，这样的场合，同学们都乐意拽着他参加。
困在系统里的唐斯文，痛苦的捂住了眼睛。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斯文？你在这里？我找了你好久。”是秦越。刚从j国回来不到两天的秦越。他眼圈乌青，面色也不太好。
唐斯文一直没有见他，连信息都没有回。
尽管t大里人才辈出，什么样的天才都有，但像秦越这种头脑和外形都极其出众的，也不多见。因此，他在学校里还有些知名度。唐斯文的同学们也都知道，这人是唐斯文的高中学长，两人关系非常的好。
所以，唐斯文的同学看到秦越来了，还带着点儿“生人勿近”的气势，就纷纷散开了，留给这两人说话的空间。
唐斯文低着头，手握着筷子，试图从火锅里捞出点儿什么。
“你……你为什么不回我信息？”秦越小声问。
“没什么。我有点忙。”唐斯文冷冷的说。
秦越张了张嘴，换了个话题：“那，我带了礼物给你……”
“不用。”唐斯文斩钉截铁的回绝了。
“……是你最喜欢的香蕉蛋糕，裹了巧克力外壳那种……”秦越的声音都哑了。他不知道，完全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唐斯文会用这种态度对待他。
“我说了，不用。”唐斯文的声音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嗯，那，我先回去了。你先和同学吃饭吧，等你心情好点儿，我，我再找你。”秦越的眼眶有些红。
唐斯文深深吸了口气，搁下筷子，站了起来，平静无比的看着秦越：“你以后都不要来找我了。”
秦越的脸先是发白，然后涨得通红。他像是没听清，小声的说：“……什……什么？”
唐斯文看了眼周围，说：“秦越，我现在才知道，你居然是同性恋？实在是，恶心。”
秦越的鼻翼翕动，倒吸着气，望着唐斯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秦越，我不喜欢男人的。我之前都不知道你是同性恋，才会和你这么……亲近。现在，我一想到，有一个同性恋跟在自己身边，就会很恶心，想吐，想让他滚。你……你行行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可以吗？！”唐斯文皱着眉头，一字一句的说。
秦越如雕塑一般，原地站了两分钟，左眼滑出一滴泪。
他没再说一句话，一个字，转过身，踉踉跄跄的往外走去。
看着秦越的背影，唐斯文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听着自己的心碎成了一片片。
但他的脸上，仍然没有任何表情。即使秦越回头，也只会看见一张冷漠而绝情的脸。
唐斯文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那家火锅店的。
但他刚一出门，就有一辆黑色的别克停在面前，跨出来一名戴着墨镜的年轻人。
“唐斯文？我是秦女士的朋友，我姓白，是一名心理咨询师。她说，你可能会需要心理咨询。”年轻人镇定自若的介绍着。
唐斯文摇了摇头。他答应的事情已经做到了，他不想再和秦阿姨有任何的牵扯。
年轻人笑了笑：“秦女士说，一些不愉快的记忆，没有必要保留。这也是安排的一部分，希望你可以配合。”
唐斯文盯着年轻人，露出一个凄凉的笑：“是么。原来，我连记忆，都不可以有。”
两年后的夏天。
唐斯文和其他毕业生一样，穿着学位服，在学校的各个角落拍照。
但，鬼使神差的，他走出了校门，来到了一家生煎包铺子的门口。
“好奇怪，我不记得在这里吃过东西……可为什么，这家店，让我那么怀念呢……”
他买了一纸袋的生煎包，拍了个照，传到自己的微/博小号上，配了行字：“第一次吃，却总觉得是熟悉的味道。”
半分钟后，他收到了一个赞。
他打开看了一眼，那是一个没有名字，头像漆黑的号。
“僵尸粉吧。”唐斯文不以为然的把手机揣回了兜里。
系统空间中。
唐斯文缩在地板上，发着抖：“秦越……秦越后来怎么样了……他……他……”
就像是为了回答唐斯文的疑问，画面再度亮起。
那是唐斯文从未见过的场景。
“秦博士，这位病人转过来的时候，大脑活动已经趋近于停止了，这种情况下，ai是没有办法引导病人进入brain repair system的。”一位留着络腮胡，身形胖壮的中年人在说话。
“如果ai不能用了，那我们可以试着用真人的意识对接，然后引导修复。”是秦越。看上去，二十四五的年纪，面色极其憔悴，但眼神异常的坚定。
“……秦博士，我不赞同您的提议。真人意识对接还没有经过测试，而且，如果这个人的意识陷入了病人的意识领域，无法抽离，那双方都会面临脑死亡。”中年人明确的反对着。
“赵教授，我已经测算过了。我的计划，是立刻启动真人意识对接。测试对象，就是我，和这位病人。”秦越抬起头，望着监控系统上的画面，平静的说。
画面上，是唐斯文的脸。他似乎只是睡着了，眉头舒展，呼吸均匀。
但是，他的脑电波，已经只剩下极微弱的起伏。
“秦博士！”中年人还想阻止，但秦越转过头，对他说了一句话：“赵教授，躺在那里的，是我一生中的挚爱。如果，我不能把他救回来，那我愿意，和他一起离去。”
“……”中年人咬了咬牙，“好，秦博士。我和整个项目组，都会协助你。”和秦越共事快6年了，他第一次从这个人身上，看到了这么外露，这么直接的情感表达。
“system dog failure，system dog failure”机械的提示音响了起来，
这已经是第十一次尝试对接了，依然没能成功。
秦越摘掉头上的各种线圈，面色青白：“赵教授，启用冬眠系统。我需要大量的镇定剂。”
“……？你疯了吗！秦博士！进入冬眠系统后，你根本操纵不了你的意识，你只会陷入虚无的梦境，碎片一样的场景——你这样，简直就是去送死！”赵教授吼了起来。
“不。”秦越摇了摇头，“我想过了，目前斯文的表层意识活动已经停止了，但他的潜意识还有活动迹象。我想要成功和他对接，就必须走得更深，放弃我所有的记忆，意识，才有可能把他找回来。赵教授，这是唯一可能的路了，我……我需要你的帮助。”
看着这从不肯出言求人的年轻人，赵教授咬着牙：“我特么遇到你这个同事，真是见鬼了。”
第十二次测试的时候，秦越躺进了冬眠仓中。
这一次，系统没有再报错。
半个小时后，冬眠仓开始报警。
赵教授打开舱门，秦越左眼流着血，从里面爬了出来：“可以了，可以了！我找到他了！虽然他没有认出我，甚至没有认出他自己，但是，我知道，我找到他了！”
他不顾自己流着血的眼睛，右眼闪闪发光，抓着赵教授的胳膊：“赵教授，你知道吗，太神奇了！我们的意识混合在一起后，围绕着我们的想象，居然自主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小世界！在那里，我进入了他的意识领域，我的意识，好像变成了附在他身上的一个‘系统’，我可以和他对话，天啊，虽然他不知道那是我，但是，天啊，我终于可以和他说话了！”
他接过助手递过来的毛巾，按在左眼，那只完好的眼睛，不住有泪落下。
“秦博士，恭喜你——但是，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赵教授担心的问。
“啊，这个，我们的意识分离的时候，他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赵教授，他还记得自己的名字——然后，我的潜意识对这个名字反应太过剧烈，然后，神经系统可能就过载了。”秦越解释着。
赵教授点了点头，看着屏幕上一串串的记录，对秦越说：“看上去，那个‘小世界’是在不断刺激他的脑部，激发他的脑活动，让他逐渐恢复意识。这条路，可行。但是，为了你的安全，也为了你爱人的安全，我们需要做一些小小的修正。”
秦越坐到椅子上，哆嗦着喝着营养补充剂，说：“是的，有一些漏洞需要堵住。赵教授，我会和你一起，尽快完成修复。”
96小时后。
秦越再次从冬眠仓出来时，已经憔悴得没有人样了。他几乎是被抬到了病床上，手脚不住颤动，同时干呕个不停。
“秦博士，作为你曾经的上级，我命令你，暂停实验！”赵教授痛心的说。
“赵教授，你知道吗，他已经快恢复了。他的意识领域里，除了我以外，还有了他自己的意识。我们一起做为‘系统’，附在他身上，和他说话。然后，他的想象力越来越丰富，他构造了一个完整的大陆，不同的种族，各种各样的技能……他甚至能自己发现这个世界的逻辑漏洞……他一定会好的。”秦越半躺着，眼睛还是那么的亮。
“你……唉。”赵教授摇了摇头，“秦博士，你在里面的时候，还有一点点，对这个现实世界的记忆吗？”
秦越的眼睛黯了些：“没有。完全没有。就和你之前说的一样，那是一个……完全脱离了现实的梦境。我的一部分潜意识，作为‘系统’和斯文纠缠在一起，这一部分，似乎还有着一定的目的性，会想让斯文离开梦境。但我的另一部分……几乎是沉迷在了这个梦境中。”
赵教授叹口气，递给他一个文件夹：“秦博士，你在冬眠仓的时候，我们终于拿到了所有被封存了的资料。这个，你看一下。”
秦越翻开了那个文件夹，里面是一个华裔的资料，照片上的人明眸皓齿，看着不过是个少年。
“汪明皓博士……？这不是，brs早期的创始人之一吗？百年一遇的天才，后来发生事故，意外身亡了？”秦越努力回想着。
“从这些资料上来看，是汪博士最早提出来用冬眠仓和镇定剂，打破测试者的表层意识，浸入brs的方法。他成功的进行了两次实验，但是……第三次实验的时候，他的意识，再也没能回来。他的身体机能，也同步停止了运作。”
“所以，我们猜测，如果与brs联结过于紧密，或许……会让意识再也无法抽离。秦博士，我知道我无法阻止你再次进入brs，但是，请你务必小心，牢牢记住你的本意。”赵教授的眉毛都拧在了一起。
秦越看了看资料，又看了看监控器上的唐斯文，缓缓点了点头。
画面和声音，终于都彻底消失了。
唐斯文半跪在系统空间里，脸上的泪已经干了：“所以……根本没有什么天书游戏世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秦越和我共同想象出来的，是刺激我恢复意识的一部分？”
这时，原本应该一片死寂的系统空间里，飘出了一个带着点儿怯的声音：
“宿……宿主？你，你通关了吗？”
这是那个最开始，会被唐斯文欺负得嗷嗷哭的系统的声音。
唐斯文的眼泪又下来了。
是啊，这个世界上，除了秦越这个傻瓜，还有谁，会被我欺负得嗷嗷哭呢？明明是那么的耀眼，那么的聪明，却偏偏……爱上了我，一个软弱的我，一个自以为在保护你，却比谁都伤害你更多的我。
“啊，宿，宿主，你，你怎么哭了？啊啊啊，是不是我又有什么地方犯错了？啊啊啊你不要投诉我，我，呜呜，你别哭了……呜……”系统似乎在急得满地打转。唐斯文眼前，蓦的浮现出，小秦越在青云派围着自己转个不停的模样。
“嗯，我不哭了。我不会投诉你的。现在，我通关了，你也，可以回去了。”唐斯文擦了擦眼泪，柔声说着。
“……回去？我……我也可以回去吗？咦……好奇怪……我怎么这么困……啊……我明明是系统，怎么会这么困……”系统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唐斯文的周围，也一点点的，完全被黑暗所侵蚀。
“秦博士！秦博士！你等等！你还没有注射稳定剂！你现在太虚弱了！你回来！”s大研究所的走廊上，一个穿着连身衣的身影，在连滚带爬的往前跑。他身后，是身材胖大一跑就喘气的赵教授。
秦越对赵教授的警告置若罔闻。他扑到那间特殊病房的门前，用肩膀撞开了门。
病床上，是他朝思暮想，他愿意为之放弃一切，也愿意为之创造一切的人。
唐斯文艰难的睁开眼，抬起一根手指，眼泪不住滚落：“秦……越……对……不起……”
半年后。
清晨。
唐斯文把包子从蒸笼里取出来，开始拍照。
他的脑部机能还没有完全恢复。如果持续工作太长时间，或者有突发事件，他可能会晕厥。
因此，他暂时辞掉了工作，一边复健，一边学着做点心，再写一些评论的文章，算是同时锻炼手、眼和大脑。
他正弯腰拍着照呢，突然被人从后面搂住了。
“斯文……”又甜又黏的声音。
他拍了拍腰上的手：“别闹。拍完就给你吃。”
“哦，哦？”秦越的声音变得很兴奋：“拍完就给我——吃？”
唐斯文脸红了：“我是说包子！包子！”
“嗯嗯，我知道，我知道……”秦越一边答应着，一边还是自顾自的吃了起来。他吃得这么投入，以至于他们养的那只牧羊犬，阿嚎，都看不下去了，冲着他嗷嗷叫了起来。
等终于吃饱了，秦越坐在椅子上，抱着唐斯文，手指摸着他耳朵上的那颗小痣，有点犹豫的问：“对了……昨天……
唐斯文先替他说了：“你是说，阿姨的那封信？我看见了。”
秦越有些尴尬，把唐斯文放到料理台上坐好，自己站了起来：“没关系，如果你不愿意，你不用去见她的。”
唐斯文摇摇头，极认真的盯着他的眼睛：“秦越，当年的事，我非常，非常后悔。但是，我从来没有怪过她，我只恨自己太懦弱，放弃得太快。经历了这些事以后，现在的我，会很自豪的告诉她，我们很相爱，我们在一起，很幸福。”
“而且，”唐斯文捏了捏秦越的手指，“而且，我猜，我入院以后，你能那么快的接到通知，也是阿姨安排的吧？”
秦越“嗯”了一声，手指和唐斯文的扣在了一起：“嗯，我当时以为你真的是异性恋，只敢每天偷偷看着你的微/博，从网络上查查你的信息，和跟踪狂一样默默的关注你……如果不是我母亲突然给我电话，我大概……来不及把你送进研究所的。”
他永远记得那个电话。他的母亲，以一种不容分说，不容争辩的口吻，告诉了他全部的事实。最后，他母亲说：“如果那个孩子真的走了，我大概会永远失去你。所以……小越，请你不要浪费时间在怨恨我上面，去做你能为他做的事吧。”
唐斯文反扣住他的手，用自己的额头抵住秦越的，轻声说：“没事的。我现在，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怀疑或者阻拦，而放弃。”
两人拥抱了片刻，都没有再说话。
秦越看着公寓外的晨光，慢吞吞的说：“对了，斯文，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场景有点熟悉？”
唐斯文心里紧了一下：“嗯？没有，没有，完全没有！”
秦越不屈不挠的说：“啊，可是，我明明记得，在幻翼之国的时候，有一次我们就在阳台上，对着朝阳，然后……”
唐斯文疯狂摇头：“不不不，没有没有，那个log那么长，里面奇奇怪怪的东西太多了，我怎么记得住！”
“咦，你这不是还记得吗？研究表明，在现实场景中重复brs里面的活动，会有助于你大脑的恢复呢……所以……”秦越一边说，一边把唐斯文翻了个身。
“你！你这都是什么歪理！你给我住手！啊啊啊……唔！”唐斯文一面叫唤，一面想：惨了，在游戏里我至少有段时间必须变回锅，还能缓一缓，现在，呜呜呜，我还不如是口锅呢！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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