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可以哭的。”
殷初刚读大学的前两年,几乎每天都把自己过得很忙,她读的专业本就是不太友好的专业,一周上课的五天,几乎天天都是满课。
剩余的时间她也不愿闲着,跑自习室图书馆,加入学院的研究团队。
殷正康过世的那一阵子,殷初正忙学院教授带领的一个项目,忙的连轴转,那一个月熬夜通宵也是家常便饭。
项目收尾的那个晚上,殷初跟团队伙伴待在实验室里,屋外的天空黑沉沉的,晚风又闷又热,从小窗口里吹进,耳边器械运作声一会大一会小的在响。
碎发落入眼睑,很痒。
可她还是默不作声一动不动的在完成手上的动作,直到最后一个动作落下,殷初才发觉自己的手是抖的,胸口也心悸的厉害,跳的快的不行,又像是被针扎了般疼。
她控制不住的手捂住心口蹲了下来。
周围的人看到殷初这个样子也纷纷被吓了一跳,一个个连忙停下手上的事情关切的问殷初怎么了。
她饱满的唇瓣没有一丝血色,额间细细密密的渗出冷汗。
同团队的一个学姐比较有经验,看殷初这个样子也知道殷初的身体差不多达到一个濒临值了,她连忙道,“你们别围着殷初了,这鬼天气本来就闷,实验室里更甚,都走远点先。”
她说着,上前扶过殷初,“我送你回宿舍吧。”
学姐不是话痨,而且还是有点严肃的高冷,平日里大家也都有点怕她,但团队里大家也都知道,她最喜欢的就是殷初。
殷初漂亮能干,自然谁都是喜欢。
她也难免就在殷初的耳边劝了一路,出了实验室吹了一路的回到宿舍,殷初其实也已经缓了很多了,但依旧不太爱讲话。
只临别前,殷初淡笑着跟她道了谢,“谢谢学姐。”
隔天殷初再度准时出现的时候,她也就知道殷初压根没把她的话听进去。
她不免不解的叹息了声。
看着那么温柔的一个小姑娘,怎么就那么犟呢。
她总觉得殷初远没有表面的豁达与温和,相反,她反而觉得殷初藏着很深的心事。
后来项目优化、竞赛辩论等一系列工作忙下来就又过去了一个多星期。
那天下午殷初跟团队一块从教学楼里出来,看到了来找她的孟诚。
孟诚的脸色是少有的沉重,他们站在风口处,周围的人来来往往,孟诚看着眼前的人,一句话卡在喉间,艰涩至极。
“殷初,你爷爷他……出事了。”
他话说的婉约,可沉重难忍的表情却无不告诉着殷初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轰”的一声,殷初的脑袋里就像是有根弦断了。
她听到自己颤着声问,“什么时候的事?”
“十四号凌晨,他得了场重感冒,跟以往不同,这次怎么治都治不好,拖了大半个月,那晚一个人悄无声息的去了。”
泺水村里通讯闭塞的厉害,殷正康是在第二天晚上好友去找他的时候才发现人已经没了呼吸的。
一场重感冒把他本就高瘦的身躯折磨的越发骨瘦如柴,浑身上下没剩几两肉,可他却眉目舒展,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手里拽着一张花白到几乎看不清人脸的老照片。
高瘦的男人与温婉的女人,穿着大红的喜庆衣服,是他们跑到镇上拍的第一张也是唯一一张照片。
是殷正康与其妻子洛梅的新婚照。
多年相伴走过来的好友看到这,内心复杂的厉害,他想要说些什么,可最后也不过只是在这个空荡荡的老房子里叹息了一声。
后来他帮忙联系上了殷海峰,殷海峰同孟云玫一块回来,按照当地的习俗将殷正康下葬,就葬在了洛梅身旁。
尘埃落定后,消息传到殷初这,竟然已经过了这么久。
而十四号的凌晨,却也正是殷初心悸的那夜。
这世上大抵真的有心灵感应,而那或许就是殷正康在向他最疼爱的孙女告别。
殷初眼眶不受控的吧嗒吧嗒掉下了泪来,她倔强的咬着唇,她知道自己不该哭,也知道死亡对殷正康来说或许才是真正的幸福。
可心口却像是被人揪紧了般窒息的难受,那个把殷初捧在手心里养了那么多年的小老头,她却连最后一面都没来得及见他。
挤压太久的情绪像是找到了一个发泄口,她再也忍不住的嚎啕大哭起来。
喉间细细密密的渗出痛苦的呜咽,孟诚心疼的将她揽入怀中,温热的掌心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背。
他知道自己的这个表妹心里藏了很多很多的事,可却从来没在他面前透露过一次。
这是第一次。
他受殷初父母之托要多多关照于她,可她却从不敢麻烦别人,不论他怎么问,什么时候,她都是笑着说没事。
可她终究也只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他缓着声,像个大哥哥一样告诉她。
“没关系,可以哭的,你已经很棒了。”
也是从这开始,殷初选择同孟诚敞开心扉,并向他说起了陆铭弋。
可殷初没想到,陆铭弋却会正正好的看到了这副画面,从而将误会拉的这般长。
殷初在陆铭弋面前总是会很脆弱,痛苦的回忆被拉出,她不免又掉起了金豆子。
一滴滴的垂落在下巴,看的陆铭弋恨不得扇死自己。
他同她道歉,一字又一字,重复了很多遍,最后揽过她脑袋放在自己的胸膛前,他抱的很深。
语气低落后悔,“阿春,是我的错。”
殷初闻声将脸埋的更深,她想要怨他,可又发觉自己无从怨起。
他不知情,被别人挑拨误会,不比自己好受多少。
所以最后她只能哭,哭到最后睡着了,被他抱在怀里,以一种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姿势将殷初全方位抱的很紧。
而让殷初没想到的是,陆铭弋会定下第二天回泠江的机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