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殷初,你喜欢他。”
周小小醒来是在学校的医务室里,百叶窗随着风动,入目是满眼的灰白,逆光之下,周小小看清了陆铭弋的脸。
他看到她醒了,嘴角扬起一抹笑,他目光带着关心与宽慰,声音温和清冽。
他斟酌着词,好像在思考什么话说出来最不会让她难过。
“那个同学,校医说你是有先天性心脏病…”
他观察着周小小白净瘦弱的脸,看到她展露一点创伤,连忙补充,“不过你放心,我没有跟别人提。”
他说着,周小小眼睛瞬间亮了几分。
陆铭弋摸了摸鼻尖,“我看你体育课还坚持下来上,就觉得你应该是不想让人知道,所以我就没跟别人提。”
周小小咬紧了唇瓣,她沉默了许久,沉默到陆铭弋以为她应该不喜欢跟人说话的时候才看向他感激的说,“谢谢你。”
周小小之前也发生过突然晕倒这事,那会儿依旧有人关心她,但却是弄得人尽皆知。
他们大肆宣扬她的病,一双双充满怜悯与排斥的目光宛若化了实形,一下下犹如利刃伤了她。
他们不知道的是,她自始至终最为渴望的都是,像个普通人一样活着。
陆铭弋无形之下的体贴让她宛若是条濒临死亡的鱼得了水,她大口喘息着,再次说了,“谢谢。”
这对陆铭弋来说只是很普通的举手之劳,她频繁的道谢反倒让他不好意思起来,他摇了摇头。
想了很久,还是忍不住叮嘱了句,“但是你以后还是尽量不要剧烈运动了。”
能跑能跳对普通人来说是家常,对心脏病患者来说却是奢望。
没必要拿命去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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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小小那年才十二岁,家里除了她和母亲就没有别的男人,所以她其实并不知道,她在那不谙世事的年纪里,目光一直都在追随着那个少年。
周小小接触的光太少,所以她偏执且单一的把陆铭弋认定为所有光的形状。
后来她才知道,她对陆铭弋的喜欢早已成了执念。
那年的陆铭弋并非现在如此,他曾也是公布栏上第一的存在,蓝底下的他着着洁白的衬衫,露出了一抹少年意气的笑容。
她也听过的,听过下午时分钢琴室里被上天厚爱的他在弹琴,她躲在楼道口,看那被神明偏爱的少年。
所以等到后来周卉同她谈起与陆铭弋的初见时,她控制不住满心满眼的都是嫉妒与遗憾。
陆铭弋其实并不记得她,他的教养让他救了她,可也仅仅就如此。
她躲在角落里,看着他发光,看着他堕落,看着他变得暴戾。
直到初三他被退学,她也退了学。
她想要好好的活着,所以她开始拼命积极的治疗,直到高一那年她又遇到了他。
彼时,他却成了她表妹的男朋友。
她其实一直都不喜欢周卉,可因为他,她贪恋的从周卉那儿了解他一点一滴。
心酸布满心房,她在午夜梦回之中心尖疼的发颤。
她知道自己等不了了。
所以她险恶,用着周卉的性命去赌一次陆铭弋看得到她的机会。
她帮了他,即使这种行为恶劣的他根本就看不上。
她和他从校长室里出来,她跑上去拦下他。
她昂着头,蛮不讲理,“陆铭弋,我帮了你,你能不能请我吃一顿饭。”
话落,她在陆铭弋幽深的瞳孔里看到了鄙夷,他嗤笑一声。
周小小痛的心头微颤,她怕他不耐烦,立刻补充说,“去饭堂就可以的。”
她并没有告诉陆铭弋自己这段长达三年半的少女情怀。因为她偷偷的亲了他,却看到了他眼底里的嫌恶。
他们始终没有开始也没有结局。
从来都只是她自己的大梦一场。
他没有理由也不应该为她的喜欢来买单。
是她做的太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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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骗了周卉。因为你知道周卉父母那样性格的人,根本就不会有什么陆铭弋对周卉负责的可能,你只是在利用她,利用她给你一个跟陆铭弋告别的机会。”
殷初看着周小小,目光笃定,向来白净温软的一张脸此刻却带着嫌恶,与之前陆铭弋的眼神如出一辙。
她是极聪明的人,自然就猜出来了。
周小小突然笑出了声,“你跟他好像,都能一眼看出我的目的。”
她趁着陆铭弋不注意亲了他,看到他漂亮的指尖在长桌上发颤,她知道他在忍着暴戾,他的教养并不允许让他对一个女生动手。
殷初始终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周小小,你好可怕。”
周卉是她的表妹,可她却嫉妒的想让她死,她是去找了她,可她真的就没有私心吗?没有一丝犹豫会决定不去找她吗?
那这样呢?第二天早上起来的周卉又会怎么样。
她明明知道的,周卉父母不可能同意,陆铭弋也不可能同意什么狗屁负责的言论,唯独周卉信了她。
殷初没经历过这种事,这百转千回的人心呐。她一直都被保护的很好,刹那间她根本就无法接受。
周小小要比殷初矮上半个头,她看起来真的很瘦弱。
她看着殷初,突然很笃定的说,“殷初,你喜欢他。”
殷初听到她的定论,瞬间僵硬了起来,像被别人无情的窥探了深藏许久的秘密,羞愧与无力充斥着她。
她张了张唇,却宛若失了语,刚刚还头脑清醒的人,现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周小小也喜欢陆铭弋,并且那份喜欢藏的远比她还要深。所以即使殷初再怎么小心翼翼的,小心到连徐意柔也发觉不了,周小小却能一眼就看出来,她也喜欢着他。
她并不想去争论些什么,人这一生,疯过一次就够了。
周小小如释重负般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她的发色偏浅,在阳光下偏棕,高高扎起的马尾随着风飘动,碎发落入眼睫,“我要出国了,要出国去治疗。”她抿紧唇,片刻后才接着说了下去,“我也不会再回来了,也许哪天就埋在了他国。”
人在谈论生死的时候,说完全没感觉都是假的,酸楚不受控地萦绕着她,她再讲出的话就已经沾上了哭腔。
“我一直都没有什么能说得上话的朋友,久而久之也就忘了有的话该怎样去诉说给别人听,有的时候我觉得就藏着好了,当做自己的秘密,谁也不告诉。可我又时常会不甘心,不甘心那意气风发的少年真的只存在我的记忆中了。”
“人总要有那么一个倾听者的,我思来想去就只想到了你。”
她说,
“殷初,陆铭弋很好,真的很好。”
因为她见过,所以不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