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你们平时都吃不饱吗
低矮晦暗的堂屋里摆了两大张桌子，坐的近二十口人，眼角扫去，东屋里还有人说话。
柳若楠头皮有点发麻，这一家子，可真是‘大户’！
只是张二花家的伙食对比李成功家的伙食更加不好。
她看见靠近门的桌上一人一碗清澈见底的大碴子粥，还有半盆水煮土豆，一盆水煮菜，绿汪汪的，连一点油花儿都没有。
柳若楠对着一屋子好奇打量她的的人笑了笑，转头对着张二花说道：“婶儿，我晚上做了红烧肉，给你送过来些尝尝。”
她说着从挎着的篮子里取出一大碗红烧肉递给张二花，张二花瞅着一碗红润润油汪汪的肉，赶紧缩手，“你这丫头，咋不年不节的送啥子肉，快拿回去自己吃。”
“快拿着，我都拿来了，你不能让我再拿回去吧？”
一屋子的人看着一大碗肉，眼睛都直了，使劲吸着鼻子，仿佛都能闻到肉味儿。
这时一个小男孩跳下凳子冲了过来，“我要吃肉，我要吃肉，六奶奶，给我吃肉！”
小男孩衣服脏乱不堪，脸上手上都犹如碳色，柳若楠笑的抽了抽，六奶奶。
“他六婶儿，人小姑娘拿来了，就留着吧，你再让人家拿回去，那人家多没面子啊。”
这时，堂屋里面那张桌子上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说道。
张婶儿眼睛一斜，“留不留的，跟你有啥关系？就是我留下了，你觉得能给你吃还是咋滴？”
柳若楠端着肉有点尴尬，哎，她鲁莽了。
看样子这一家是四世同堂的可能性很大，这么大一家子，送过来，先不说张婶能不能吃上一口，说不定还会因为这肉引起矛盾。
可此时再拿走，显然也是行不通的。
张婶儿仿佛看出她的心思，安抚的笑了笑，接过碗，“丫头，等会儿，婶儿给你倒碗。”
张婶儿出去一会儿就回来了，碗也洗干净了，把碗还给她，笑道：“谢谢你了丫头，婶儿可要好好尝尝你这手艺。”
柳若楠笑着点点头，“那婶儿，你赶紧吃饭吧，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
三人出了大门，柳若楠不好意思的说道：“对不起婶儿，我不知道您家这么多人，给您添麻烦了。”
“瞎！那有啥，这个家里乱糟糟的，天天也就这样，因为一个土豆都能打起来，婶儿还要谢谢你呢，我那大儿媳刚生了娃，正好补补，你这丫头快别多想了，赶紧家去吧，天都黑了，婶儿改天找你唠嗑去。”
柳若楠点点头，拉着李思华走了，张二花却始终端着那碗肉，绝不给别人可乘之机。
说不定这一碗肉能让她孙子多吃两口奶呢，怎么可能给别人瓜分了？
张二花端着碗匆匆回到厨房，找了个小碗给近公婆扒拉了多半碗，随即把大碗送到儿媳房里，然后才回了堂屋。
张二花的婆婆虽然已经七十二岁，但人还很精神，也一直掌管着家里的大权不放手，虽有些泼辣刻薄，却最喜欢最小的儿子，也就是张二花的男人，连带着张二花母子也倍受宠爱。
“爹，娘，这些肉给你们吃，剩下的我给白杨他媳妇吃的下奶，要不您小曾孙连奶水都没了。”
老人斜眼瞅了一桌子的人，‘嗯’来了一声。
这时其他几个孩子顿时不干了，开始大声嚎哭，就属刚才的小男孩哭的最响亮。
“不要，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奶，我也要吃肉！”
“老奶，小弟弟不会吃肉，你去把肉拿过来给我们吃！”
“他六婶儿，那大一碗肉，你也不能都给白杨她媳妇吃吧？咋那金贵呢？”
“对啊，他六婶儿，白杨媳妇吃是应该的，可你也不能一点不给几个孩子吃吧？你瞅瞅他们都饿成啥样了？”
“咱可没分家呢，你可不能有好吃的你们一房关起门来吃。”
“那么多肉呢，几个孩子能吃多少？孩子们可都叫你六奶呢。”
张二花也不是个好说话的，随即眼神一横，“饿成啥样了？叫六奶咋了？白杨媳妇咋就金贵了？刚生孩子还没出月子呢，总共就吃了一只鸡，三四颗鸡蛋，这鸡肉还被这几个崽子分了半个，孩子天天饿的半夜嚎哭，你们听不见啊？你们儿媳妇生的时候，我也抢她们月子肉了？”
一个妇女嘴一撇，“能有力气哭，那就是不饿。”
张二花哼笑一声，“对啊，能有力气哭，那就是不饿。”
说着便不再理这些人，反正肉在她手里，她说给谁就给谁，说着来到儿媳跟前，强硬的让她端着碗拿个土豆回了屋子，她自己把那清的没一粒玉米渣子的粥一干而尽，然后拿了个土豆守在儿媳房门口，防止别人抢。
这些人，为了吃肉，什么都干的出来。
张二花走后，其余人把目光瞄向老人前面的碗。
张二花婆婆厉着眼，把肉给老头子夹了一块，自己吃了一块，然后才开始分。
分完以后，发现家里十岁以下的孩子正好一人一块，仿佛就是算好的。
柳若楠和李思华走远一点后，她这次不敢鲁莽了，问清了周婶儿家和李老七家的情况才上门。
周婶儿早就和公公婆婆分家了，现在她们老两口和三个儿子一起住，李老七两口子也早把家分了，他们跟着小儿子住。
柳若楠深呼吸一口气，这两家人还算可以，不那么复杂，出都出来了，送吧。
李思华不好意思的说道：“对不起啊，小楠，我没想那么多。”
嗯，你的确没想那么多。
不过柳若楠也怪不着人家，她也没问。
顺利的送完肉，两家人还都给她拔了些菜，等回家时，小白菜和青菜，小葱，韭菜、土豆满满一篮子。
北方这边天冷，每年开春，庄稼和菜地都种的晚，这个时候，西红柿黄瓜辣椒茄子这些刚开花，果实还不能吃。
回到家，时间已经不早了，柳若楠和李思华洗漱了一下，两个人就上炕睡觉了。
躺在炕上，两个人都没了睡意。
“小华，村民们都吃的这么差吗？那清的见底的粥，能吃饱？”
李思华哀叹了一声，“吃不饱有啥办法？反正，我在家就没吃饱过，今年还好点了，能混个半饱，家里最起码还有粮食，大队也有点存粮，前些年大灾，那想吃根野菜想啃片树皮都没有，饿的我每天半夜抱着水缸喝好几次冷水才能睡着，村里还饿死了十几个人，大灾过后，好不容易收成好点，大队又要还欠国家的粮食，反正每年一到这会儿，粮食早没了，有钱的还能买点粮食，没钱的，每天煮野菜吃。”
“那粮食打不上来，村里人就没想过从别的地方赚点钱？弄点吃的？”
黑暗中李思华摇了摇头，“咋赚钱？”
“村里除了拿鸡蛋换几个钱，赶集的时候，大娘婶子们拿着菜去换点，再没钱的来源，前些年，里实在养不起了，我大哥就去当兵了，我大哥当兵后，把津贴和粮票邮回来，我们才没饿死，这些年有大哥邮寄的粮票啥的，我们家才吃的比村里人好点。”
今天看到张二花家和李老七家的伙食，对柳若楠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周婶儿家劳动力多，人少，伙食好点，桌上有窝头，李老七家也是水煮土豆，水煮菜。
这种日子，她实在不敢想象。
那点粮票虽然不能让他们吃饱，可也没让他们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