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久候
东海。
瀛洲台。
来自海州的战舰已经瀛洲台北部的海域上盘旋了太久了。
这让瀛洲台的人都只觉得遭受了奇耻大辱。
煌朝的人也就仗着拉拢了东海散修，甚至不惜与归海妖族合作，也才敢来瀛洲台附近的海域放肆。
在过去的六百多年里，他们瀛洲台虽然孤悬海外，但是什么时候怕过煌朝了？
哪一次太纯府与瀛洲台的战争，不是以瀛洲台取胜而告终的？
现在这么耀武扬威了，早之前干嘛去了？
瀛洲台的人都在等着发起一次进攻，一次摧毁这些不知死活的煌朝走狗的进攻——至少，将他们从瀛洲台海域赶出去，省得他们跟一群苍蝇似的，整天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来回地转悠，惹得人心烦意乱。
但是一直到了现在，瀛洲台高层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那位一直在中央瀛洲台行宫里闭门不出的主宰不出面倒也罢了，毕竟主宰自古以来都专心修行，很少露面，只决定一个大的方向，由七岛主具体执行——让他们想不通的是，瀛洲台七岛主中最强的那位到了现在，也很是能够沉得住气。
至于还有两位新任岛主，倒是没有太多人对他们寄予了期望——这两位新岛主修为当然都不算差，但是终究都是因为前任岛主战死才顶替上的，想要建立起能够取代前岛主的威望，还是太难，也是现在是特殊时期，所以没有人去挑战他们的岛主之位，不然他们现在还在不在岛主的位置上，都是两说，要让他们拿主意，自然更加困难了。
流火岛岛主萧明月有些慵懒地站在流火岛的眺望塔的顶端，站在眺望塔的顶端，能够恰到好处地看到在海面上游弋的太纯府舰队，如同游鱼一般，灵活地摆动着自己的身躯。
在萧明月身后，是一名穿着薄纱的妖冶女子，波光流转，皆是风情，曲线玲珑，摇曳生姿，正是萧明月的侍女，也是流火岛上被誉为“蚀骨修罗”的人物，歌伶。
“歌姐姐，我听说来的人里有李源？”萧明月微微眯起了眼睛，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嗯，似乎是为李承昭而来的。”歌伶的声音很好听，犹如银铃一般清脆，又有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妩媚妖娆，动人心神。
“哎，堂堂归化郡公，成日在外鬼混，满门被灭了，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儿子，真是可悲哟。”萧明月笑嘻嘻地敲击着栏杆，眼睛越眯越细，杀意越来越浓。
“岛主是想要怎么安排呢？”歌伶眉眼微微一低。
“想要来一出父慈子孝的大戏，你说好吗，歌姐姐？”萧明月微微侧过身，伸出了自己纤细修长的手指，勾住了歌伶的下颌，将歌伶的面容勾起。
歌伶俏脸微微一红，眼中魅色更甚：“只要岛主想听，这出大戏，自然是有的唱了。”
“哈。”萧明月轻笑几声，松开了手，转过了身，重新面对着大海，看着那在海面上游弋的舰队，眼中寒意渐浓，“最近主宰那边可有什么吩咐？”
歌伶轻轻摇头道：“主宰那边始终没有什么动静。”
萧明月微微瞑目，沉吟不语。
“岛主，那个问君谁真的能在前线取胜吗？”歌伶忍不住有些忧虑地问道。
对于问君谁，整个瀛洲台的情绪都很复杂。
问君谁来历神秘，即非是瀛洲台土生土长的修士，也不是来自大陆的离经叛道之人，他就那样很是突兀地走到了台前，成为了瀛洲台的谋主，深得主宰信任，更是将整个战局都交给了问君谁负责。
瀛洲台的战局是在问君谁的手里从劣势一步步走向优势的，所以瀛洲台的人都希望问君谁能够带他们走向胜利，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人人又希望问君谁能够早日坠下神坛，没有人希望自己成为问君谁所牺牲的下一颗棋子，更没有人希望问君谁成为瀛洲台除了主宰之外最大的势力。
“以目前的局势来看，很难啊。”萧明月轻轻咋舌，“海州少纯府的人海面上游弋却从不主动进攻，目的无非就是切断我们北上的路途，这就意味着他们已经在大漩涡展开了行动，而且他们有相当的把握能够取胜，截断我们北上的道路是为了防止我们增援问君谁。”
“这……”歌伶秀眉一蹙，眼中忧虑之色更甚，“那……”
“你放心好了，问君谁保不住所有人，但是却至少能够保得住瀛洲台的骨干力量。”萧明月神色漠然，“说到底，东海上的局势已经维持这么多年了，没有谁能够承受格局突变的冲击，尤其是一些本来就已经式微的力量，更是如此。”
“岛主的意思是归海？”歌伶的反应极快，“但是归海说到底还是妖族，他们真的……”
“种族从来不是什么问题。”萧明月倒是看得极其通透，“人心妖心，并没有太大的差距，到了最后，所为的也都不过只是赤裸裸的利益而已。归海能够与东海那些散修联手，为了有人能够帮他们牵制太纯府，自然也就能够跟我瀛洲台联手。更何况，我瀛洲台的妖族虽然不多，但是也还是有那么一些的，跟归海联手，比太纯府和东海散修，都要得心应手不少。”
“岛主所言甚是。”歌伶微微低头。
“现在我更好奇的是，太纯府那边到底又有谁来助力，才使得他们如此自信布局呢？”萧明月神色更见嘲讽，问君谁，这一局棋最后到底会在何时收官呢，萧某很是期待啊。
归海据点，大漩涡东南方向，靠近安塞岛的一座大岛之上。
照澜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问君谁，神色木然。
问君谁却浑然不觉，双手一握折扇，抱拳一揖道：“在下特来感谢妖主和少主网开一面，留我瀛洲台同修一条生路。”
照澜摇头回答道：“你瀛洲台自然有本事杀出重围，与我没有什么关系。”
“终究还是因为少主慢了一步，才给我瀛洲台机会。”
一旁站着的凌伶眼睛猛地皱缩，一股汹汹杀意顿时滔滔而起，他可分不清问君谁这句话到底是嘲讽还是什么意思，但是他觉得很不爽，所以他想要试试看，能不能杀了问君谁。
“是我没有教好他，本事差了一些。”照澜的语调依然四平八稳的，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很是木讷的人，他一边说着话，一边看了凌伶一眼，凌伶握了握拳，没敢再动。
“哈。”问君谁笑了一声，不再纠缠此事，大家心知肚明即可，没必要说得那么清楚，“总之，在下的心意已经带到了，剩下的事情，自然就要麻烦妖主了。”
照澜没吭声。
问君谁再度抱拳：“告辞。”
“好走不送。”照澜淡淡回应道，看着问君谁与红袖一并缓缓走远，才终于冷冷地哼了一声。
“师尊，为什么不趁机杀了他？”凌伶终于忍不住，咬牙切齿地说道，他看不惯问君谁已经很久了，想杀问君谁也已经很久了。
照澜斜觑了凌伶一眼，这个弟子施虐之心极重，对于这一点，他倒是不怎么在意，但是问题却是，这个弟子除了极强的杀心之外，似乎便没有太多突出的优点了，思虑问题极其不周全。
如果扶摇还在的话，这局面想必也不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照澜冷哼了一声。
七百年前那场大战，扶摇就是因为那扇门打开的那条缝隙而死——或者说，扶摇为了给他们争取关闭那扇门的时间，和几个归海的后起之秀与几名人类一起从那条缝隙之中冲进了门后的世界，再也没有能够回来。
梅笙那天提起扶摇，不过就是在敲打自己，让自己不要忘了扶摇到底是因为什么而死的——自己当然不会忘，大漩涡深处的那扇门永远都不会再开启，但是这并不会妨碍他去保留瀛洲台。
归海渐渐走向衰落已经是难以逆转的局势，但是他还是要为整个归海的妖族去谋求一个未来——至少，让归海崩溃的时间晚上一些，给东海妖族一个可以安稳生存的空间。
这两件事之间，并不矛盾，只是注定了归海的立场是最为摇摆不定的，谁弱势，归海就会偏向谁，他要保证这个平衡不会被打破，自己不会成为被大势所碾压的悲哀角色。
照澜终究还是忍不住，悠悠地叹了一口气，他肩上的担子有些重了，这也是为什么他希望悬姬能够回到归海的原因，不管过去有多少不愉快，悬姬终究还是东海妖族，是他的师妹，能够帮他分担许多的事情。
只要悬姬能够回归海，他自然愿意帮悬姬求情，但是悬姬却是对归海太过绝情了，即便照澜其实也能理解那一份绝情。
不过现在悬姬行踪不明，照澜也不再对悬姬抱有太大的期望了。
大漩涡的中心。
梅笙倒负手站在一艘小船的船头，在他对面，则是站在巨鲸脊背之上的悬姬。
梅笙握着玉笛，抱拳而笑：“悬姬前辈，梅笙在此久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