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事有不测
自安塞岛向南三百余里，一处荒芜的岛屿之上。
此刻这座方圆不足三里的荒芜岛屿上聚集着整个瀛洲台接近半数的高手。
问君谁站在北部的浅滩上，倒负着手，看向北部，就好似是在眺望根本见不到的安塞岛。
在问君谁的身后，游安石的脸色有些难看。
游天娇没有能够撤退下来，生死不知。
游安石没有去找马云波等人的麻烦，倒不是不想，而是问君谁在第一时间就用目光警告了游安石，让他不得妄动。
这让游安石多少有些愤怒。
这个局面与问君谁说好的局面截然不同，他们不仅仅没有能够打开大漩涡深处的那扇门，甚至丢掉了所有的据点，战死了相当多的人手，狼狈无比地逃到了这个地方。
现在就算他们还想要去夺回据点，也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战力严重受损，高手人人带伤，残兵士气低落，数量更是锐减，想要夺回任何的据点，都难于登天。
在稍远处的李焕等人看着游安石和问君谁的背影，默然不语。
这一战对于他们所有人来说，都是一次致命的打击。他们已经开始怀疑问君谁是否能够带领他们走向胜利了——这才短短的几天，整个局势就急转直下，变得如此糟糕，这让他们如何能够接受？
“在怀疑我的能力？”问君谁倒是很坦然，他转过了身，看向游安石，又看向了默默地走到了一旁的舒馨。
“怀疑谈不上，倒是希望你能再次证明你自己。”游安石冷冷地哼了一声。
问君谁轻笑了两声，将折扇轻抚，看向了舒馨：“你呢，有什么想说的吗？”
舒馨没有吭声，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技不如人，以至于此，能有什么好说的？
“不是一件坏事。”问君谁突然说道。
“难道丢掉所有的据点就是一件好事了？”游安石满是恼火地说道，他眼中满是怒意，终究还是有些按捺不住。
“也许的确如此。”问君谁眯了眯眼睛，“不过这次会输得这么惨，的确是我棋差一招。我原本以为我那位师弟身为妖族，不过是借太纯府的势逼我入局，但是却不曾想，身为妖族的他竟然早已与太纯府定好了计策，这的确是我失算了。”
问君谁突然一顿，旋即嘿然冷笑了两声：“不过，现在，他也该开始头疼了吧？”
梅笙现在的确很是头疼。
太纯府，归海妖域，东海散修，这本来就是东海之上不相容的三股势力，其中太纯府与归海妖域乃是相互敌对的关系，东海散修则介于二者之间，既不满太纯府的统治，也对作为异族的归海妖域充满了不信任。
当外界有着强敌的时候，哪怕是敌人也可以进行一些合作用来保证自己的生存，但是当外界的巨大压力被卸去之后，那本来被重压压得弥合的缝隙就会再次凸显出来。
太纯府与归海妖域已经发生了少量的战斗，许蔚作为苍天君，倒是一个识大局的，很快就下令太纯府人员全部向着西北方向撤退，撤退到了附近的一个岛屿上驻扎，避免与归海妖域的直接冲突。
而东海散修也没有留在安塞岛的主岛上，而是分布到了安塞岛的几个附属岛屿上驻扎，就此，三股势力虽然还没有直接撕破脸皮，但是已经隐隐地呈现了分离的姿态。
梅笙暂且地留在了安塞岛上，但是他并不会在此久留，他只是有话要对照澜说。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照澜也察觉了梅笙的意图，没有与梅笙拐弯抹角。
“希望你能分清轻重缓急。”梅笙眉眼微微低垂。
照澜一挑眉：“我不是很清楚你的意思。”
“为什么你会选择凌伶接替你指挥归海？”梅笙看了一眼，那个满眼凶光，站在不远处的少年。
“因为他是我最杰出的弟子，这个原因不够么？”照澜淡淡回答道。
“是吗？”梅笙轻笑了一声，“那不知道扶摇听了你的话，会作何感想。”
照澜不为所动地回答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好了，我不喜欢与人兜来兜去的，很没有意思，大家的心思彼此心知肚明。”梅笙的手指在桌子上微微敲动着，“我能理解你的警惕之心，毕竟这些年，归海妖域一年不如一年，一旦瀛洲台真的覆灭，没有人能帮归海妖域分担来自太纯府的压力，归海妖域就面临着一个极其尴尬的处境，要不然继续东迁，要不然就只怕要亡于太纯府之手，所以养虎自重，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
照澜微微眯着眼，看着梅笙。
他其实一直没有明白梅笙到底是怎样的立场。
从种族的角度上来讲，梅笙是个妖族——虽然梅笙并非归海妖域的妖族，但是终究也还是妖族，东海上的妖族势力多了去了，但是没有哪个妖族如此亲善人类。
“你要明白一件事，只要瀛洲台一日不放弃打开大漩涡，那瀛洲台就是三方共同的敌人，这一点不会有任何的改变。”梅笙瞑目，“我相信，你也不希望看到当年的惨剧重演吧？归海为什么会在这七百年里，不断走向衰落，这其中的缘由，我想你也不需要我来给你解释吧？”
照澜眼中有一道精光闪过，几乎是同时，凌伶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嗜杀的凶光。
在凌伶方才踏出一步的时候，梅笙就已经站在了凌伶的身后，他探手向着凌伶的肩头拍了下去，凌伶想要躲闪，但是却陡然只觉一股莫大的压力压在了自己的身上，压得他浑身僵硬，根本做不出任何的动作来，只能任由梅笙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肩头，轻轻地拍了拍。
“说老实话，你长得很好看。”梅笙的手搭在凌伶的肩头，“如果你真的是个孩子，我不介意多教导你几句话，但是可惜的是，你的心智早已不是孩子的心智了，所以我就只送一句话给你，随随便便喊打喊杀的人，最后下场都不会太好。”
梅笙说完，微微眯眼，笑着推了凌伶一把，使得凌伶一个踉跄，到了照澜的跟前，被照澜一把接住，才有些畏惧地退到了照澜的身后，不知道为什么，他从心底深处对这个梅笙感到恐惧，就好像这个梅笙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一样。
“好了，我言尽于此，我希望你记住我说的话。”梅笙顿了顿，旋即叹了一口气，“但是我想，你可不会听我的话，那我只能奉劝你一句，作壁上观也好过亲自下场，你说，是不是这样一个道理？”
照澜沉默了一会，才慢慢地点了点头。
“那我就告辞了。”梅笙微微揖手，方才转身抬腿欲走，又蓦地一顿。
“还有什么事情要说？”照澜冷冷说道。
“打听一下，碎鳞怎么样了？”梅笙微微侧头问道。
“碎鳞？”照澜皱眉片刻，“他已经死了快二十年了。”
“二十年？”梅笙蓦地挑眉，将玉笛一握，在掌心中轻轻敲打，“谁杀的他？他死在何处？”
“不知道是何人所杀，只知道死在他的巢穴之中。”照澜眼中有几分困惑之色。
“碎鳞的巢穴里可有什么东西丢失？”梅笙眉头轻蹙。
“不清楚，但是交好之人所说除却战斗损伤外，似乎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缺失。”照澜答道，他顿了顿，“你为何会关心他？”
“哈，有些陈年旧事，看来是不了了之了。”梅笙轻笑了两声，走出了照澜的房间。
房间外，等候多时的刘思训便迎了上来，一见梅笙安然无恙，多少算是松了一口气。
“怎么样？”
“至少现在先劝他作壁上观了。”梅笙回答，与刘思训一并踏海，往散修的住处行去。
刘思训皱了皱眉头。
他其实因为这次行动没有能够顺利合围而有些遗憾，后来得知归海妖族本来有着能够合围瀛洲台的时机，只是没有这么做，因此对归海多少是有些不满的。
此刻听闻归海妖域即将退出这个联盟，作壁上观更是充满了不屑。
这样算起来，虽然苍天君带来了三个太师顶的高手，但是把归海妖域的三个太师顶高手刨掉，总体实力还是没有发生什么足以影响到局势的变化。
“现在瀛洲台的人应该正处于虚弱状态，正是我们追击的最好时候。”刘思训说道。
瀛洲台的那些高手状态跟他们相差不多，都处于筋疲力竭之后的真空期，现在他们手里东海散修和太纯府府士的人数加起来，足以碾压瀛洲台残存兵力，的确是一个绝佳的继续追击瀛洲台的机会。
梅笙轻轻地摇了摇头，他环顾了四周一眼，确认四下无人之后，才叹了一口气说道：“心宿战死，应远方逃遁，应该是去与瀛洲台的人汇合了，我们双方的高手数量现在其实已经拉开了差距。”
刘思训一愣：“宣扶鸾死了？”
梅笙点了点头。
这是他赶到此地，去拜见许蔚的时候，从许蔚的口中听说的。
心宿本来是留守监视应远方的，但是心宿战死，应远方下落不明，这其中缘由已经不消多说了。
“应远方不是被谢君实锁了修为了么，他是怎么突破的？”
梅笙摇了摇头：“不知道，可能是借助某种丹药的药力，强行突破。”
“燃尽丹？”
刘思训皱起了眉头。
“有可能。”梅笙顿了顿，“但是当初我们收容应远方的时候，对应远方进行了一次全面的检查，他的身上可没有携带任何的丹药。”
刘思训抿紧了嘴唇。
还是有安插在散修之中的瀛洲台的细作，暗中将东西给到了应远方的手上——东海散修，既然是散修，绝大多数人其实都根脚不清，极其便利于瀛洲台安插细作，哪怕东海争端都已经持续了这么久了，刘思训也没法保证，东海散修的队伍就有多干净。
这也是为什么这次行动他们只将命令传递到了具体的执行人手中，从始至终没有向外泄露哪怕一个字的原因，无非就是担心被瀛洲台提前知晓，不肯上当。
“许蔚怎么说？”刘思训有些担忧，应远方的命终究是梅笙决定留下的，现在宣扶鸾因为应远方而死，难保许蔚不会因此迁怒梅笙。
梅笙瞑目道：“事有不测，机关难算，如若问心无愧，也不必太过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