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山河不如故

    刘晚阳挎着扬波和靖海，走在西南的山区之中。

    他与廖红鸾、瞿秋月同行了一段，但是终究目的地不同，所以在中州南部便分别了，那之后，他就昼夜兼程，一路往西南方向前进。

    姚阡陌委托他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尽快赶到西南无人岭，在那里会有人来见他，他要去见一个叫无顾的少年，请那个少年带一句口讯给一个叫做芸嫣的女人——速去独行旧家，迎接解白还乡，旅途凶险，务必提防。

    刘晚阳其实对于卷入解白的事情到现在都有些莫名其妙的，他从头到尾都不知道为什么——太纯府为什么要杀解白？

    姚阡陌为什么要救解白？

    解白到底是什么人？

    这一系列的问题，他统统都不清楚，因为他是最后一个出发的，他接触到的解白一直在昏迷之中，只在最后的时候清醒了过来，但是整个过程也与他没有什么互动。

    但是刘晚阳觉得解白不是坏人，那么乖巧的一个小姑娘，还有她那个分明已经死掉了的父亲，这让他总是想起自己老爹——不过自己老爹可比解白的爹差远了，解白的爹多温柔啊，自己的爹总是罗里吧嗦的，喋喋不休，有时候就觉得特别烦，但是又没有办法，让人头痛得很。

    就凭这一点，本来就跟太纯府没有牵扯的刘晚阳就觉得救解白没有什么问题——更何况，这还是他那个便宜师父姚阡陌的吩咐。

    他其实也不懂为什么老头子要让自己叫姚阡陌师父，但是老头子都这么吩咐了，那就照做呗——他违背父亲的意思自学刀剑是叛逆，但是又不是不知道好歹，知道父亲许多事情都是为自己考量的，尤其是一些很没有道理的事情，其实是有着自己不知道的理由。

    既然叫了师父，那该听的话也就听吧，不然以后他要是跟老头子打小报告，老头子一不乐意，把扬波靖海给收回去了可怎么办？

    刘晚阳就这么带着一丁点不坚定的立场，稀里糊涂地踏入了无人岭的地界。

    刘晚阳其实不知道无人岭，但是他一路打听而来，最终还是找到了无人岭，更知道了无人岭的历史。

    前朝曾经在无人岭北边设置了镇南关，与妖族进行过多年征战之后，将原本生活在无人岭的妖族向南驱赶后到了森罗妖国，统治了无人岭——只不过即便如此，无人岭还是极其不太平，人妖相杀是日常事件，根本没有居民迁入。

    本朝建立后，放弃了对无人岭的统治，就连镇南关也一并废弃，而西南森罗妖国也只是取回了无人岭，没有再往北进入镇南关后的人类世界。

    就这样，森罗妖国和煌朝互相忽略了彼此的存在，使得整个西南边境七百多年没有什么大规模的人妖冲突。

    刘晚阳就觉得有些奇怪，自己进了无人岭，那不就是进了森罗妖国的地界了吗？

    去森罗妖国找人？

    刘晚阳困惑得紧，但是既然姚阡陌这么说了，那他照章办事就好了。

    刘晚阳穿过废弃的镇南关的时候忍不住瞻仰了一下这座昔日雄关，哪怕已经废弃了这么漫长的岁月了，但是镇南关的根基依然没有被时光完全吞没，即便只剩下了残垣断壁，他站在关隘之下，却还是可以想见当年的镇南关是多么宏伟。

    刘晚阳迈过了镇南关遗址，便踏入了无人岭地界，他才爬上一处山脊，便瞪大了眼睛，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景象，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是好——

    向下望去，山谷之中一片狼藉，一道道沟壑纵横交错，大片大片的森林被摧毁，更有不少山体崩塌倾倒，使得原本应该青翠可人的山谷此刻看起来就像是经历过了一场浩劫一样的。

    就在不久之前，曾经有顶尖的高手在这里大打出手，而且出手极其狠辣，根本就是拼了命的架势。

    刘晚阳张大了嘴。

    他又不傻，用脚指头想也能猜到，这绝对是太纯府跟森罗妖国的大妖在这里干了一架，从这战场残留来看，说不定太纯府的天君都出动了，才将战场打得这么惨烈。

    太纯府跟森罗妖国的关系好像恶化了。

    在这个时候，自己作为一个人类，踏入森罗妖国的领地，是不是……有那么点自寻死路的意味？

    刘晚阳还没有下个决断，身后就传来了窸窣的脚步声，刘晚阳左手按刀，右手按剑，迅速地转身，这才见到是一名少年从林间走了出来。

    那少年容貌清秀，一双眼眸如同流水一般澄净，给人一种涉世未深的淳朴之感。

    刘晚阳的动作使得少年停下了脚步，他有些紧张地摆手说道：“我……我没有恶意，你……人类……不要再前进了，再往前……就会被视为挑衅了。”

    刘晚阳看着少年那紧张兮兮的模样，微微吐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看这情况，似乎森罗妖国的人也还没准备不问青红皂白就对来到此地的人类下手。

    刘晚阳松开了刀剑，这才说道：“你好，我叫刘晚阳，我是来这里找……人的。”

    “你要找谁？”少年皱了皱眉，有些好奇，森罗妖国与煌朝不相往来七百余年，怎么会突然有人来此地找人呢？

    “他的名字叫做无顾。”刘晚阳答道。

    “啊？”少年一愣，他眨了眨眼，旋即脸上便绽放了极其纯净的笑容，他小步跑到了刘晚阳的跟前，很是急切地说道，“我就是无顾，是公子有事找我么？”

    刘晚阳也没有想到自己遇上的第一只妖族就是无顾，他当然不知道无顾是遵从了姚阡陌的吩咐，一直呆在森罗妖国的外围，以便联系。

    “你真是无顾？”刘晚阳有些狐疑，“你说的公子叫什么名字？”

    无顾歪着头想了想，才说道：“他带着我行走的时候，用的名字叫做艾苍生，后来走的时候，他说要改个名字叫姚阡陌，再往后我就不知道啦。”

    刘晚阳眨了眨眼——姚阡陌这个名字原来是个假名？那个家伙的真名到底是什么？

    刘晚阳微微清了清嗓子，才说道：“师父他让我带句话给你，麻烦你转达给芸嫣，就说‘速去长夜故地，迎接解白还乡，旅途凶险，务必提防’。”

    “给国主传话？”无顾愣了愣，才摇了摇头说道，“国主前些日子才和朱天君大打出手，受了些伤，只怕是……”

    无顾说的倒也是实情，不过只是实情的一部分——当时森罗妖国出手的不止芸嫣，还有另外一只大妖，而煌朝这边，出手的也不只是朱天君，还有九霄君之中，镇守西南的振霄君——真要说起来，太纯府整个西南的高手有半数都参与了此战，才能与两位天师境的大妖战平，也只有这般惨烈的乱战才能将这片山林打成如今这副模样。

    战斗的结果无顾倒是没有说错，的确是两败俱伤，两只大妖都杀得红了眼睛，因此根本不管不顾，振霄君原本只想击退两只大妖，到了最后，也不得不跟着一起赌命。

    一场大战下来，参战的众人全部根基动摇，森罗妖国的两只大妖遭受重创，还是被部下带回森罗妖国救治，而振霄君同样是重伤濒死，被朱天君带回了太纯府的地盘，此刻正在倾尽全力救治，依然没有能够摆脱困境。

    赶来救治振霄君的是镇星彭柔，与她同行的则是太阴隋白玉。

    隋白玉是名人如其名的女子，身段高挑，皮肤白皙，犹如无瑕美玉一般，尽管五官生得寻常，不如彭柔那般精巧可爱，但是却也是眉眼舒展，又自有一股大家之风，令人难免心生敬仰。

    彭柔在屋内为振霄君疗伤，隋白玉则与朱天君相对坐在荒州少纯府总部的后院里，慢慢地斟茶。

    “我也不知道那两只到底是发了什么疯。”朱天君苦笑，虽然以前人妖之间偶有摩擦，但是芸嫣作为森罗妖国的国主，却也不喜欢动武，双方的事情处理得未必都尽如人意，但是总归是有个交待。

    隋白玉默默地饮着茶，七曜的身份不比九天君尊贵，她知道的事情也不比九天君多，她更不可能清楚森罗妖国到底在想什么。

    她只是在想，如果等那两只大妖养好了伤，他们再想要北上，那可怎么办？

    凭他们这些太师修为的存在，拦得住那些天师境的怪物吗？

    隋白玉悠悠地叹了一口气，煌天夜变之后，她越来越觉得这个世界到处都是意想不到的那个怪物——那个男人，然后就是九霄君，再往后如果再说太纯府其实还养着一只天师境修士组成的军队她都不会觉得惊讶了。

    “我听说，曹大人调任镇妖军了。”朱天君突然说道。

    隋白玉点了点头，这哪里还用听说，朝廷正式的批文都下来了，早就通过各级少纯府下发，朱天君当然早就该知道了。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朱天君问道，“西北前线固然重要，但是有镇妖军，有南斗坐镇，多一个曹大人能有什么效用？反倒是失去了曹大人坐镇……”

    隋白玉没有吭声，他们也没有弄明白，煌帝对曹听澜的调任是个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要对永劫墟动兵？但是即便镇妖军这些年巩固了西北天狼关防线，然而永劫墟作为四大妖域之中实力最为雄浑那个，依然不容小觑，只凭一个曹听澜到任就想对永劫墟动兵，只怕是有些异想天开了。

    除非，他们还有什么别的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