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千嶂里·出征
大军从京师开拔至东海前线,征东将军吴兴一直在前线与东固作战,两军势均力敌,屡屡遭遇,皆损失惨败。正逢辰珩挂帅而来,可谓是雪中送炭,然而速来喜欢速战速决绝不拖沓的文安王这回却让众将士皆为疑惑。大军至地当晚,辰珩只同副帅将军们寒暄一番,令将士们早早的歇了,还让人挂出了免战牌,众将不解,辰珩却并未多言其他,便让众人各自散了,自己也安心睡下。直至次日午时,辰珩方叫了手下副帅将军共六人商量战术。想来泽昚为了制衡,任前兵部尚书刘毕淮为副帅,除却刘孺以外从前辰珩手下的五名战将皆同他出战前线,而此次泽昚又将直隶巡检常赫任为平东将军,一位副帅,一位将军,又都是庄王一党的人,自然为众将所不乐见。然而纵然诸人心中不悦,到底也不能多说什么,况且作战之事,本就讲个通力合作。众人也只得接受。
泽昚此次派兵征战东固是自乾业年以来最大一次用兵,从先帝辰顼到泽昚已为这场大战准备了多年,从前主战东海的将军几近全部启用,哥哥仍挂骠骑将军,武英殿大学士许忠挂定远将军,还有镇东将军张志远,直隶总兵赵德武以及飞骑将军李昌国。
辰珩看日头正足,开口并不谈战事,反而问道:“昨儿你们手下的兵卒们睡得可好?”
众人面面相觑,唯有许忠与柳森相继答道:“末将今晨巡营,将士们士气高涨,精神抖擞。”“末将亦晨起巡营,将士们磨刀霍霍,操练有素,并无异常。”辰珩闻言点了点头,方挨个点名儿看过去,目光泠泠,道:“怎么着?有时候不出战了连规矩都忘了?独他二人记得每日巡营的事吗?”
众将缄默不语,刘毕淮看了看言道:“王爷,这每日巡营的事也并非一日不差,将军们车马劳顿,多歇一刻也是有的……”
“闭嘴。”他话音未落,方听辰珩一声出口,声音很是平静,却霎有威严,辰珩一眼瞥过去:“本王今儿跟你们两个说清楚,本王为帅,一应行事皆由本王抉择,虽说你们两位都是奉旨随军出战,不过,既在我军下,军令不可违抗,便是有万般不满,只管向京中参奏。本王军下,皆是杀伐疆场的好汉,若有不服,尽管拿出自己的本事!”几人目光望向辰珩,刘毕淮一时语塞,不再言语。辰珩拿着手中的银制佩刀:“本王治军的生死十法,骠骑将军再与各位申明申明。”
柳森方道:“是!凡战者,斩杀敌将者赏!破敌城门者赏!与兵和善者赏!善遣兵卒者赏!得报绝密者赏!临阵脱逃者斩!扰乱军心者斩!有违军令者斩!妄断军情者斩!投敌叛国者斩!”柳森字字顿挫。
言罢,辰珩道:“听明白了吗?打今儿起每日巡营不可废。此为一,其二,则是战事。东宁,户安,瑞城,浦浯四县为东固商人集中所在,也是往来贸易繁华之地,所以今晚酉时,柳森领兵往东宁县,许忠往户安县,常赫往瑞城县,赵德武往浦浯县,将士兵分为六队,从东西南北四方进兵,不要伤及我大宁百姓,但是要将所处东固人全部扣押,主要是年轻的,老的就不要浪费那个时间了,其余无论是男人,女人还是孩子一律抓来,能抓则抓,不能则杀。剩下的两部分负责将县中粮草尽数运出,困粮于敌。速战速决,明晨辰时之前回营复命。”
众人齐齐应“是”。便各自离开去布置了,刘毕淮不免一头雾水,想要问询,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思忖良久方问道:“王爷,不知末将有何事可以效力?”辰珩将匕首入鞘道:“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继而转身指着地图上:“我军现在东南方向的这里,东固驻军在西北方向的这里,其后靠海,他们船只居多,我军可以草船借箭之法击之,不过这仗的打发,必要亲临观之方可。等会儿你与飞骑将军李昌国便跟着本王一同往西南方的高地去巡视一番再做计较。”
三人便各自乔装了一番,先往西南方的高地去,辰珩四下眺望许久,突然嗤笑道:“这东固的脑子也不见得多好使啊,若是刘孺”提起这个名字他心中又是一阵波澜,不再说下去,侧目瞥了一眼刘毕淮:“知胜有五:知可以战与不可以战者胜,识众寡之用者胜,上下同欲者胜,以虞待不虞者胜,将能而君不御者胜。论及士气,我军与东固如今两败俱伤,不过本王此次攘兵前来倒是缓解了不少,东固一直盘亘在沿海一线,喜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之法扰乱我军,此次交战我军兵力虽倍于东固,却断然不可强攻。”
李昌国听罢方道:“王爷,末将以为可以战之而不灭之。”
“哦?何解?”
“末将以为我军三倍于东固,王爷却不以直攻之法,想必意图与“围师必阙”一同,恐怕他们绝处逢生,所以我军可以不断骚扰,以弓箭或火药伤其兵卒,而不至其于死地,如此一个伤病必要有人照料,我军可以借此,慢慢分散东固主要力量,最后合而攻之。”
辰珩闻言,转身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可行!”刘毕淮亦在一旁点头同意,但继而回问辰珩:“不知王爷抓那些东固商人和家眷做什么?”
辰珩道:“制敌。”言罢,又让副将各处记录好,方与他二人往阜云县去。这阜云县为贸易关隘,虽仅是个小县城,却最是商旅往来频繁之所在。三人寻了一家官驿酒楼落座。官驿酒楼原是朝廷旨下地方而建,用以粮税中转。如今多是往来赶考的秀才举人临做歇脚之处。
辰珩挑了一处靠着窗的位置坐下,望了望二人,李昌国顿时会意也一同坐下,刘毕淮却立在一旁不敢落座,李昌国笑了笑:“哥,坐啊,敢是瞅着美人儿了?”
刘毕淮听闻这话才冒着胆子搭了半个边儿坐下,辰珩托起一盏茶,有意无意地用茶盖拨弄着浮起的茶叶,细耳听着周围几位书生秀举的谈话。
“这回恐怕要有大动静了,哎!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啊!”
“浙江府该换换人坐了,石盼国这等投敌的小人,莫不是他从中作梗,挑拨离间,大将军又如何会白白送了命?”
“你我读书之人,寒窗十年,也应早早入仕,方不教这贼佞攘败我大宁啊。”
“听闻圣上已御命大元帅王携众将前往交战,但愿这场战事早早结束,不然生民凋敝,成日里提心吊胆,若不堤防着些,保不齐就被东固兵抢了银钱,更有甚者还有送了命的。便是睡觉也得打着几分精神,前儿夜里便听着有兵卒吆喝的声音,我便赶紧躲起来,如若不然恐怕就要被抓去修壕沟了。若真是如此,我等众人,当真要苦叹一句‘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啊!”
辰珩细细思量他的话心下大觉不安,因而问道:“不这位仁兄所说的壕沟?在何处?”
“出了城,从东南方向外十多里地,只不过才开始挖,也没挖多少,只是这城里头不知道多少壮年男子都被抓过去了。您这一身行头,应是跑南北货的吧,您千万当心,近来莫要王东南边儿去,命总比银钱要紧啊”
辰珩方端起杯子饮尽,笑道:“多谢仁兄提醒。”言罢便回到桌旁,三人吃了些饭菜,便给了银子离开。已近黄昏时分,街上却已不见卖杂货的小摊,残阳如血,辰珩心中不禁慨然,打发了几个随从至壕沟处打探,出城纵马回到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