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06
危七蝉在房间周围设下了阵法,只要逢问寒一靠近,她便能知道,修炼一番,她气色看上去好不少,感受到逢问寒回来了,她从修炼中回神,伪装成之前生病的模样。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逢问寒走进来,她惊讶地看着逢问寒现在的模样。
他的衣衫上沾着泥水,头发湿漉漉,几缕凌乱的发丝黏在脸颊,好不狼狈,哪里还有往后第一剑修绝世无双的姿态。
危七蝉眼底涌出畅快的微笑,嘴上却关心道:“逢大哥,你这是怎么了?快去换换衣服,免得受凉了。”
“不碍事。”逢问丝毫没有在意自己的满身狼狈,他把斗笠放下,语气反而透出些许轻快:“我去山上捉摘点蘑菇,恰好逮了一只兔子,阿蝉,你晚上有兔肉汤喝了,多喝些暖暖身子,明天定不会生病了。”
说着,他拎出背篓中的灰兔子,唇角带笑冲她展示。
“……”危七蝉一怔,没成想逢问寒竟然上山为她捉兔子去了,她的目光落到蔫蔫的兔子上,注意到逢问寒受伤的手背。
伤口狰狞开裂,皮肉微微翻滚,沾染着渗出来的血丝和黄土,看上去真是可怜极了。
危七蝉面色的焦急彻底消散,面色隐隐发冷,眼中流露出浓浓的厌恶之色。
她轻轻哂笑,又是这样,苦肉计
这是他惯用的手段了,上一世,她被糊住眼睛,轻信逢问寒后,逢问寒保持了一短时间的伪装。
他教导她学识,替她答题解惑,为了让她下定决心废去修为,亲自去往天山为她采取九转草,求丹阳子替她炼九转乾坤丹。
那时也是如现在这般,逢问寒去往天山采取九转草时不小心受了伤,他连衣物都没得换,直接去球丹阳子哪里,求他帮忙炼药。
而后,更是在旁边为丹阳护法护了四十九天,丹成后才想起换衣,换衣后,又连忙随丹阳子一起把丹药给她送过来了。
她当是还未答应,为难的想要推辞,逢问寒见状有些失望,表面装作尊重他的意见,收回了丹药,可在下一秒他就口吐鲜血,在她面前装作旧伤复发。
丹阳子告诉她逢问寒为她所做的一切,她深受感动,最终决定废去修为,重新修炼。
《七蝉法》的反噬让她恨不得死掉,可是为了逢问寒,她咬牙苦苦坚持下来。
她为了不让逢问寒愧疚,从未说过《七蝉法》的事情,更没有告诉他,重新修炼的她在未修到原本的境界之前,每天承受的痛苦。
然而她的信任得到的是什么?
一年之后,善于玩弄人心的逢问寒确认自己对他真的死心塌地后,便撕开伪装,露出真面目,废了她的修为,抽了她的仙骨,杀死了她的妹妹。
后来,在被挖掉眼睛,在黑暗中承受痛苦的日日夜夜,她才终于想明白,以逢问寒的修为,天山哪里能有伤害他的存在!
一切不过是苦肉计罢了。
就如同如今。
“阿蝉,我这就炖上,你……”逢问寒说着对兔子的处理,注意到危七蝉冰冷的神色,口中的话一下子卡在了喉咙。
“阿蝉?”他迟疑地呼唤一声。
危七蝉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神色不对,面色微动,故作赌气道:“不要,我最讨厌吃兔子了。”
一看就知道在说反话。
危七蝉觉得自己真是长进了,在喷薄欲出的仇恨之下,她竟然可以这样的冷静继续与逢问寒虚以委蛇。
逢问寒无知无觉,温和的劝道:“今天下雨,你喝点热汤才不会生玻”
温柔的言语与前世何其相似。
危七蝉撇过头,看也不看逢问寒一眼,低声道:“我生病就让我生病好了。现在只是摔了一跤,如果摔得更严重,在山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你怎么办?”
语气又自责又在责怪。
逢问寒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危七蝉好像生气了,他态度认真起来,仔细地思考了一下,回答:“如果摔得更严重的话,我大概也能回来。”
如果有阿蝉在的话,就算腿骨折的话,他也会忍着痛从山上下来。
“因为你一个人在家,根本没有办法照顾自己。”
“你1危七蝉气呼呼地瞪向他,却一不小心撞到逢问寒的眼底。
逢问寒有一双世间最清冷又最深情的眼睛,那双眼睛仿若世间万物都不放在眼中,但是在专注望着一个人的时候,又带着日月星辰的光辉与孤注一人的认真。
更可怕的是,他说句话的态度不是在哄她,而是认真的阐述。
危七蝉一下子泄了气,看着逢问寒满身泥水的模样,怎么也生不起气了。
“算了,你快去换衣服吧。”她躲开的眼眸闪烁着羞涩之意。
“我知道了,我去换衣服去。”他确认危七蝉似乎真的不生气了,放松了神色,听话的回房换衣服去了。
回到房间,逢问寒回忆起危七蝉生气的模样,不自觉地翘起了嘴角。
在阴云的天气中,寒风吹拂,身体依旧在隐隐作痛,他却有一种不知名的满足。
即使危七蝉那样说了,逢问寒依旧做了兔肉汤,给她端过去一碗。
危七蝉见他玉一样的指节端着一碗汤过来,热气从碗中腾腾漫出,明明是极具烟火味的场景,偏偏在逢问寒古井无波的气质下,也有了一丝缥缈的意境。
好似就算他端着一碗盛满七情六欲的汤,也能如此清洁高远,世间一切龌龊与不美好与他分毫不沾。
危七蝉不得不承认,即使没有修炼,逢问寒也有着谪仙一般的出尘气质。
她当时就是被他这股气质所欺骗,才落得那个下常
心中再次讥讽自己当年的年少无知,危七蝉面上不露一点痕迹,把逢问寒的图肉汤放在一边,装作无奈地拉过逢问寒的手。
温热的肌肤互相接触,逢问寒微微一顿,下意识收回手,危七蝉拉着他,没有让他挣开。
逢问寒手上的伤口经过做饭这么一□□,翻裂的血肉没有了血色,隐隐泛着白,看上去更可怜。
既然逢问寒已经用了苦肉计,她肯定得陪着他演下去啊,不然怎么对得起他的付出。
危七蝉心中冷漠,面上责怪中带着心疼,不容拒绝道:“必须得上药。”
说着,她拿起旁边准备好的药膏和纱布,为逢问寒上药包扎。
逢问寒并不在意,“没事的,这一点小伤,不用管它,它自己会好的。”
“你不要说话。”危七蝉严肃地看向逢问寒。
逢问寒无奈,只得让任由危七蝉施为。
危七蝉拿起药膏,用指尖轻轻蘸取一点,小心翼翼地涂抹在逢问寒的伤口之上。
逢问寒见状,想提醒她,药膏是直接涂抹在纱布上的,但是话道嘴边,见她紧张地抿起红唇,捧着他的手,睫毛一眨也不敢眨,小心翼翼地为他上药,便闭上嘴巴,只当哄她玩了。
而这个想法刚产生一秒,他受伤的手背就传来一阵刺痛,手受痛紧绷起来。
危七蝉太过用力,不小心戳到他了。
也知道自己力气大了,危七蝉瞪大了眼睛,紧张地看向他,慌张无措道:“对不起,弄痛你了吗?”
受伤的血肉万分娇嫩,危七蝉的指尖只是轻轻一戳,便刺疼不已。
逢问寒见她面露自责,放松身体,安慰道:“没事,上药都痛,继续吧。”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危七蝉更紧张了,保证道:“我接下来一定会小心再小小心的。”
危七蝉继续上药了,可是她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没有伺候过人的大小姐,怎么会给别人上过药,即使她小心再小心,她笨手笨脚的涂抹方式,还是让逢问寒受伤的手背再次被□□了一遍又一遍。
每一次,逢问寒疼到手指微颤,危七蝉发现,都会自责不已,逢问寒反过来安慰她,哄她。最后,为了不让危七蝉内疚,即使被弄痛了,逢问寒也装作无事。
一番上药下来,逢问寒差点没有疼出一身汗。
见药膏终于抹好,接下来要缠绷带了,逢问寒都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而这口气还是松的太早了。
危七蝉包扎好,系上绷带,一个使劲。
逢问寒面不改色。
危七蝉暗中观察着他的神色,心中失望地撇了撇嘴。
她又不是真正的大小姐,当然知道怎么上药,但是这样不就不好玩了吗。
逢问寒所感受的痛苦不过她百分之一,既然他要装苦肉计,她当然要满足他埃
逢问寒自然是疼的,只不过那疼痛不算什么,他看着包扎好的伤口,眼中掠过一丝暖意,向危七蝉道谢。
“谢谢。”
“不用道谢。”危七蝉闷闷地回道:“只要你好好珍惜自己就好了。”
逢问寒微怔,良久,甜意泛上心头,他偷偷翘起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