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夜晚凉风徐徐，院内夏蝉一声一声，在打破这宁静的夜，清风驱走夏夜的燥热，躺椅上的人正心中焦躁，烦闷的扇动手里的扇子。
“二姐！”
门外响起一声清冷而有些怯懦还带着欣喜的声音，苏清月并未起身，懒懒的翻了一下身子，原来是苏琴。
苏琴打扮的极为素净淡雅，面上也不施粉黛，小巧精致的脸上总会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她总是习惯性的将自己收起来，以免太过惹眼。
苏清月见到是苏琴，心中不免疑惑她来找自己做什么。
“三妹？快进来吧。”
苏琴一听高兴地跨进门槛。
她扫了眼院子里，并未有旁人在，便也不必太拘束，三两步走到苏清月跟前。
苏清月的凉棚下，有一整套青黄竹子编制的躺椅，座椅，竹桌等，还有白玉方才端来的茶点，以供苏清月乘凉歇息。
苏琴随便挪了一把竹椅在苏清月跟前坐下。
她双手抱拳贺喜：“妹妹来恭喜二姐！”
苏清月伸了个懒腰坐起身问道：“恭喜我做什么？”
苏琴早知她有所一问，便将早已准备好的贺词奉上解释：“一来恭喜二姐婚期将近，妹妹祝您和王爷白首偕老，二来恭喜二姐，终于不用再受侧夫人欺压了。”
苏清月把手里的扇子递给苏琴，懒懒道：“那就谢过妹妹了，来，晚上天热，拿这个扇一扇。”
“谢谢二姐。”苏琴接过扇子，顿觉指尖微凉。
仔细翻看，才得知此扇乃玉骨团扇，触手生凉，拿着手心也不会生汗，苏琴拿在手里爱不释手，连连赞叹道：“果然二姐这里好东西多呢，连房里的扇子都比我们用的好。”
苏琴此话意在奉承，苏清月自然是听得出来的。
只是不知她此来目的，不好随意开口。
桌上有几分糕点，苏清月端起盘子递到苏琴面前，体贴道：“上次听妹妹说喜欢我这里的糕点，今日早早命人备上，妹妹尝尝。”
“谢谢二姐。”
苏琴始终保持着笑容，白皙修长的手指拿起一块芙蓉糕放入口中。
淡淡的眼里不含情绪，嘴上却是口不对心的称赞。
这糕点本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厨房天天都能弄到，苏琴却一副全然没吃过的样子，苏清月不禁好奇，她在这府中究竟过的什么日子。
好歹是个尚书府的千金，即便是庶女也不至于日子特别难过吧。
看着苏琴孱弱瘦小的身子，小脸一副长期发育不良的苍白，月光打在她脸上，更显得柔弱可怜，总让人忍不住产生几分怜爱。
苏清月递上茶点。
苏琴道谢后都一一接过，吃完喝完都往好了处的夸。
明里暗里皆是对苏清月的钦佩之情。
苏清月听着明白了，她这大半夜跑来拍马屁的吧！
无论好坏，苏琴都说好，苏清月也只听听，不发表其他意见。
苏琴来这里，本也是有事相商。
今日这事是侧夫人一手闹起来的，苏清月婚期将近，不日将要离府，日后这后宅便还是侧夫人母女的天下。
她此行来便是要劝说苏清月主动出手，将侧夫人扳倒。
今日便是苏琴的机会，她隐忍多年，本以为永无出头机会，如今天降苏清月，她回来短短十日不到便让侧夫人屡屡落了下风，她心知苏清月便是她唯一能抓住的希望。
苏琴该吃的吃了，该喝的喝了，想来是该说正事了。
苏清月等着她。
苏琴放下茶点，手中团扇轻摇，丝丝凉风带着温柔如丝绸的凉意，驱走了燥热。
苏琴思量再三后决然道：“二姐，我来，是有事相商。”
“三妹不必客气，有话直说吧。”
苏琴坐直了身子，正色道：“二姐，今日之事，你已经得罪了侧夫人，她以后是不会给你好日子的，不知二姐可愿意与妹妹联手，让我们彼此都能有一份安稳的日子呢？”
苏清月早就料到她会说这些。
苏琴平日里总是小心翼翼，无论外人或是家里人面前，都努力表现的胆小怯懦，将自己藏在最不起眼的位置，这么多年来才躲过了侧夫人的为难。
现如今的她神色异常坚定，乌黑的眼睛在黑夜中闪闪发亮，如同久居黑暗突然出现一道希望的光，她想要努力抓住这唯一的机会。
苏清月并未直接答应，她姿态轻松，喝了口茶润润嗓，道：“我在这府中最多也就是一个月的时间了，她能怎么不给我好日子呢？”
她不愿参与这些宅门斗争。
只想简简单单的过日子，就如从前一般，并不想去争什么输赢利益。
早已预料到的答案，苏琴并不意外，她继续道：“二姐，侧夫人打着什么主意，我想你是清楚的，她想要让大姐代替你，一个月的时间是可以做很多事情的，当初我们的大少爷不就在成亲半月前突然意外离世了吗？”
“你什么意思？”
这昏暗的夜晚中，苏琴的眼睛很亮，温暖的烛火光亮柔柔的照在她脸上，却透出几分冷意。
苏琴意有所指，苏清月会意。
苏清月察觉内中问题，坐正身子，手中的团扇也扇得急促了几分，她正色道：“六姨娘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苏琴很满意苏清月的反应，她悠然笑道：“六姨娘的事情我并不知道，但这尚书府，好几位姨娘都失去过孩子，发生意外死去的也并不只有六姨娘，二姐难道就不担心自己吗？”
苏清月没想到这尚书府还有这么多事。
她今日头一回听到，心中也不免惊叹。
她以为自己先前对宋安仁的行为已经够狠了，不料这里还有更狠的呢。
如今看来，倒是她井底之蛙了。
苏清月强行保持淡定，嘴硬道：“那又如何呢？她还能害死我不成？”
与人斗心计非她所长，她始终不愿随意掺和进去。
苏琴丝毫不慌，继续道：“你有所不知，原本大姐就不愿意嫁给二皇子做妾室，所以侧夫人就把主意打到了你的身上，虽不和规矩，但她的想法就是让大姐取代你嫁给晋王，只要你消失了，谁是苏清月还不是由他们说。”
侧夫人确实做着这个打算，可她小门商户出身，却不知其中因果。
这婚事哪里是那么好代替的。
苏清月失笑道：“即便我真的死了父亲也不会同意她去的。”
苏琴疑惑不解，忙问道：“这是为何？”
苏清月道：“我若暴毙，父亲如实上报即可，就算皇上要彻查也不会牵连过多，但若是替我去，那就是板上钉钉的欺君之罪，被发现了是要诛九族的，枉费侧夫人管家多年，竟然连这都不知道。”
“而且，两年前陛下见过我，苏容只要一面圣就会立刻露馅。”
苏清月从未打过找人替她成亲的想法便是因为这个原因。
因为瞒不过。
皇上见过她，也见过她母亲。
苏琴没想到这个关窍。
苏清月的回应几乎无懈可击，苏琴此时方有些乱了阵脚，她不懂宫里的规矩，更不知还有这些弯弯绕绕。
苏琴打心眼里有些佩服苏清月了，若是她肯定想不到这方面去。
侧夫人也是不懂的。
这后宅女人中怕是除了苏清月，没人知道这中间的利害关系。
苏琴不愿放弃，最后劝道：“可侧夫人并不知其中缘由，她现在还打主意要害死你呢？二姐，侧夫人一向心狠手辣，你若就此收手，她只会变本加厉。”
苏清月看她这架势，看来不说服自己她是不会放弃了。
苏清月最后喝了口茶，终于起身坦然道：“好！我答应你，说说你们日后的打算吧。”
终于得到答复，苏琴欣喜万分，这才想起来天色已晚，她起身道：“谢谢二姐，只是今日天色已晚，过两日我会来找你的。”
“好。”
苏琴终于解决此事，放下手中已经被她搓揉到发热的扇子。
院内终于只剩了苏清月一人。
园中的荷花已经凋谢，长出了一朵嫩黄的小莲蓬，在这漫长的黑夜中孤独的支撑着，夜晚又恢复了宁静。
苏清月端起一杯清茶，悠悠茶香弥漫在鼻尖，她缓缓送入口中。
苦涩的味道顷刻就占据她的味觉，但她又留恋这一丝清苦，贪婪的多喝了几口。
院内久久没有声响，白兰白玉又端来热茶，奉于桌案茶几上。
白兰见桌上的糕点吃的没几块，便出声提醒道：“小姐，晚上吃太多容易积食，对身体不好。”
苏清月却道：“没事，我就小尝几口，你们两个陪我说会儿话吧。”
白玉见四下无人，也不必那般循规蹈矩，搬了把椅子坐下，随口问了句：“小姐，这大晚上的三小姐找您做什么呀？”
“白玉，这是你该问的吗？”白兰呵斥道，她依旧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不肯坐下。
白兰撅了噘嘴，满不甘心的低声认错道：“我知错了，小姐。”
苏清月并未责怪，轻轻一笑道：“无妨，私下无人时不必那般拘束，白兰，你也坐下吧。”
“小……”
还不等白兰回绝，苏清月主动起身，搬了把椅子给她，霸道的将人按在椅子上，白兰被吓的一动不敢动，低着头不敢说话。
她入府时间长，一向谨慎规矩，如今被苏清月按在椅子上也不敢再动了。
白兰低着头，用余光偷看这位二小姐。
忽然发觉，这位二小姐和府中其他主子颇为不同，性格随意简单，有那么一刻，她感觉苏清月真的像月光一样干净到不染尘埃。
不禁产生了她并不适合待在这深宫宅院里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