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082
元惑是只渣狐狸。
或者说, 妖狐就没有不渣的。
元惑听过无数男女对他的控诉，控诉他撩完就跑，不带走一片云彩, 亦有在竞争同一个心上人时落败的，骂他不检点，生来就是勾引人的货色（被他现出原形后，一尾巴拍成肉饼）, 更有痛骂他一轮后, 哭着以万贯家财换他别走。
形形色色的话，元惑听过太多。
第一次听到, 控诉他私藏尾巴不给撸的。
饶是机敏如九尾狐，一时之间也没反应过来。
……
渺渺好生气啊！
八条尾巴, 那rua起来得多爽啊。
能够在毛绒绒尾巴的海里翻腾，毛绒绒的幸福不是一加一，而是乘以八！一想到这里, 渺渺就为自己错失的心痛得无法呼吸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 狗狗这么老实的品种也会干出私藏尾巴这种勾当！
她从背上往前爬, 爬到元惑头上，揪揪它的耳朵。
因为元惑飞行时变回了较大的体形，守卫A在地上时，座骑上背着的渺渺处于他的视野盲区, 他是没看到渺渺的, 这回她一往前走, 守卫A就看到背上的人了。
守卫A的第一反应是, 她好小一只。
在巨妖的衬托下, 就像是小奶猫在霸王龙的背上呼啦啦的滚了出来, 视觉效果让她变得更幼小了，如瀑乌发垂落下来，胜雪的小圆脸上嵌着一双澄澈软泽的眼，因为气乎乎的关系，眼睛更显明亮……
他没感叹这姑娘多么眉眼精致的可爱。
守卫A的审美在卫渺盟里是一个异类。
许是追随了无道天尊的关系，在这个萝莉控比例高达八成的组织，时常因为自己只钟爱成熟美艳大姐姐而感到格格不入，
眼前的小姑娘完全不符合守卫A的审美爱好。
然而却狠狠地震慑住了他。
因为……
——“参见公主殿下！”
两个守卫不约而同地单膝跪了下来，同时引爆手中的信号弹。
整个卫渺盟总部有六道门，六个入口，每个入口配备两个单体作战能力顶尖，同时能共同协作的修者为守卫，在遇到需要全体集结的重大事件时，才会引爆配备的信号弹。
一道亮金色的烟直冲天际，轰然炸开，在天空绽为龙的形状。
紧接着，便是能扩大音量的扩声术——
“请注意，这不是演习！请注意，这不是演习!”
“公主殿下回来了！”
随着这声宣告，如同一石击起千重浪。
种种变故，让原本只是想揪心机狗子耳朵的渺渺吓呆了。
守卫责备元惑：“殿下回来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提前跟我们说，欢迎仪式还没练习好啊！”
“我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又回来了，”接下勾引三殿下的任务后，元惑以为要离开原来的位面很久，也不知道他离开的这段时间，盟里发生什么变故了：“什么欢迎仪式？”
守卫便向他解释了一番。
渺渺也跟着听明白了。
无道天尊知道不可能瞒着家人一辈子，他也想让家人看到风风光光的成果，每个位面打下的江山等同他的成绩单，而他想要把成绩单装饰得漂漂亮亮的，才展示给家人看。
这一点，渺渺也知道。
她看到过大哥类似的心声，当时没放心上，只觉得他太完美主义了，总想做到尽善尽美，她也尊重他的想法——捣鼓惊喜的时候，被提前发现真的很破坏心情，她要照顾大哥的小心思。
然而无道天尊的心思，能小么？
那是妥妥的场面人！
他动员了整个卫渺盟，把迎接公主殿下的欢迎仪式视为头等大事。卫渺盟上下除了修炼、干活和睡觉，最重要的就是排练欢迎仪式了……
元惑：“你说的这个欢迎仪式，它复杂吗？”
守卫：“它不是复不复杂的问题，它真是那种很少见的。”
元惑恍然大悟：“尊者提出来的欢迎仪式，那必然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崭新点子。”
听这一人一狗吹捧自家大哥……
渺渺不禁听得心慌。
大哥，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妹妹不知道的？
渺渺左眼轻微地突跳了一下。
这时候，一张被法术控制着的长长红地毯从内部滚了出来，一直到元惑前方堪堪停下。眼看被扒下来了马甲，元惑索性不装了，直接变回背后晃着九条大尾巴的狐妖。
因着妖力加持的缘故，九条毛绒绒的尾巴在轻轻晃动时，会有摇碎一池星芒的视觉特效。
无论人形还是原形，都是一等一的漂亮骑宠。
无论是哪种骑……
咳！
渺渺再次看呆。
“坐稳了，等会会有很多人，虽然我能兜住你，但你应该不会想在他们面前摔下来的。”
座骑温馨提示。
闻言，渺渺立刻调整了坐姿挺直腰板，坐得板正，心脏儿砰砰直跳的同时，也忍住疯狂蹬腿的冲动，改为攥住大狐狸命运的后颈皮……那点抓力对元惑来说跟挠痒痒似的，就没去管她了，放任她抓。
走了两步，渺渺后知后觉地小声问：“你不是犬妖吗？”
“行走江湖，要披马甲的，修仙才忌讳说谎，妖修都很爱胡编乱造，公主殿下要小心了。”
“昂，知道了，”渺渺受教地点点头后，反应过来：“啊，你之前忽悠我！”
“没忽悠你，只是那时候狐狸当腻了，就想当一回狗。”
狐妖骗起人来坦然又真诚。
这种想当狗的主观理由，听者还真的很难去拆穿他。
“那你到底是男是女？”
“出生的时候我是公狐，”元惑一步一步的，厚实爪子慢慢地往红地毯上走：“后来就不太有所谓了，只要你喜欢，我可以是男人也可以是女的，甚至同时拥有两项特征亦不是问题。你喜欢的样子我都有。”
千变万化的狐妖。
拥有一只，就是拥有了千千万万的纸片人。
然而，渺渺不禁有些好奇：“那这样，你不会觉得被爱着的不是真实的自己吗？”
“纠结什么是真实的自己，很自寻烦恼，有这功夫不如多爱几个人。”
恋爱经验仅仅来自网文的渺渺当场听得迷糊。
和人类相比，妖怪是豁达多了。
很快地，渺渺就没空琢磨恋爱中理论派VS实战派的问题了，数万人从堡垒中涌出来，有御剑飞行的，有坐扫帚的，渺渺眼尖，还看到有踩着类似飞行滑板的修者。
也有没靠飞行道具，光走出来的。
脚步踩在地面上，发出的响动近乎轰鸣。
放眼整个修真界，最顶尖的一批修者全在这里了。
无道天尊和卫渺盟掌握住了最好的修炼资源和宝地，就像资本定律——富者越富，穷者恒穷，卫渺盟成功滚起资源雪球，人才趋之若鹜。以往的修真界，修炼好苗子容易被埋没，比不上天才地宝养着的宗门世家子弟，卫渺盟却把眼光连凡人乡村也不放过，批量地检测灵根，可造之才就收来教养。
虽然要签订绝对忠心的契约，等于把自己的人生买断了，可是不卖给卫渺盟，他们又有什么好去处？
何况卫渺盟也不是吃人的地方。
无道天尊很少露面，整体是慕强风气，对盟的归属感也很强，没有恶心人的腌臜丑事，扁平化管理让卫渺盟百花齐放，修什么都能在这里找到发展的方向。
听着很有人情味，但它也有残酷的一面。
只要落后到最后10%，就会被赶出去。
这批被赶出去的倒也不跑，就住在附近默默修炼，等待一年一次的对外招聘，拼命地想要考回去。
以往只会埋头修炼的修者和幼崽们，并不知道这是来自另一时空的资本家阴谋，被规训得服服帖帖的——
从大局来看，宋无道的到来，也确实提升了他们的修炼效率，挖掘出了更多的资源。
只不过，大部份好处被他轻松分走了而已。
卫渺盟的成员并不介意。
在慕强的他们眼中，无道天尊就是天上地下第一人，是他们的授业恩师。
这么一批强大的存在，同时倾巢而出，无形间掀起的能量波动，足以让凡人心肺破裂。渺渺身上有宋无道亲下的禁制，便是一个人形自走超敏感地雷，幸好元惑九条尾巴一晃，架起的妖力结界就将背上的渺渺护得严严实实的。
“真不讲究啊，就不怕震伤公主殿下吗？”
元惑自言自语：“也是，他们不知道殿下没修过仙。”
从天上看，和走到巨大建筑物的内部，感受是不一样的。
囚着水龙的地牢极深，在天空上看，千尺深潭宛若一只巨大妖兽的独眼，冷冷地凝视着上空飞过的生物。鸟瞰时，地上的建筑便以极霸道的姿态展开，不与同一时代的审美做妥协，在世人看来的怪异，被无道天尊亲手带起赛博修仙的风潮，因为他强大，所以他说的就是对的。
而他说，他妹妹就是世间最好的姑娘。
骑着元惑往里走后，渺渺才再次认识到这是多么壮丽伟大的建筑，说是修真界的权力核心也不为过，半空中有飞行着的小妖兽，无数道视线向她投来。同一时间，穿过了第一道防卫结界的她，也看到了卫渺盟的地标性建筑……
一道，座落在中央尖塔前的喷水池。
它不喷喷泉，只喷出一道水幕。
水幕上，投影着让渺渺当场呆住的画面——
“月明かり昇る刻
灯る赤提灯*”
水幕彷佛价格昂贵的先进投影，清晰地映着一个穿着和服跳舞的女孩。
稍微懂行的就能看出来，舞者的舞蹈功底并不优秀。
部份地方不够有劲，有些动作又用力过猛，没踩上拍子的时候脸上明显露出了慌色，于是蓦地提速想要赶上拍子，赶上后又松了口气，对着镜头刷了个超级不好意思的笑脸，企图萌混过关，看上去格外地羞涩。
一曲下来，女孩额头冒了薄汗。
她不想在镜头前狂喘气，显得自己很弱鸡，于是努力忍耐，憋得双眼亮晶晶的，脸颊也泛红。
——这是渺渺以前发在微博上，她跳《极乐净土》宅舞视频。
自己跳的时候还不觉得，第三视角看来才知道跳得有多业余。
而她确实也只是业余爱好者，从来没说过自己是专业的，或者吹嘘自己跳得多么好，有时还会发微博卖萌——[又菜又爱跳说的就是我本人啦！]之类的话。
不过微博上关注她，或者喜欢看宅舞的同好对业余都很宽容。
圈地自萌，菜得很安逸。
可是渺渺万万没想到，她前一秒还在感叹卫渺盟核心基地的伟大，后一秒就这看到了自己的宅舞视频。
这等于什么？
这等于在白宫跳《恋爱循环》。
渺渺大受震撼。
仅剩的理智让渺渺没有整个人埋在毛绒绒的背上。
而她内心的Q版小人已经是尴尬得满背乱爬，试图找个地洞钻下去。
在今天之前，渺渺有想过跟大哥摊牌后，去东玄世界多多游玩，体验一下玄幻小说中的人生。而在今天之后，对不起，修真界将不会有她宋渺渺这个人！是要换个位面重新做人的程度了！
渺渺忽然就想明白了为什么青莲仙子说只有去卫渺盟的时候，才能见见她的样子。
渺渺当时想象过最离谱的，就是大哥把她的照片挂在门上。
她还是格局太小。
大哥，才是真正的场面人。
两个大字浮现在渺渺脑海里——
《格局》。
怪不得守卫一眼就认出了她。
看着这玩意像是十二个时辰循环播放的。
无道天尊不搞个人崇拜。
但他搞妹妹崇拜。
“这能关掉吗……”渺渺虚弱的小声说。
“等欢迎仪式完了再说吧，你支棱起来啊！”元惑鼓励她。
渺渺支棱不起来了，她血条被清空，再起不能了。
很快地，卫渺盟的诸位就给公主殿下展示了他们的诚意，以及她大哥的想象力——
长袖宽袍的众人摆好方阵，双手微挥，光束从掌中冒出。
这是很简单的法术。
卫渺盟整体建筑是金属的冷色调，修者穿衣更以黑白灰为主，而他们这时手中冒出来的光束，却统一地一边是甜甜的马卡龙粉，一边是莹光粉蓝。
……不，不要是她想的那样。
不要啊！
《极乐净土》一曲毕，《恋爱循环》的音乐起。
伴随着水幕上新的舞蹈，众位修者十分熟练地，有节奏地摇动起了手中的应援光棒（修真版本），整齐划一的动作把每个拍子踩得比视频里的渺渺还精准，可见在这个BGM下，他们早就演练过无数次了。
修真界权力核心大本营，在顷刻间成了日本偶像演唱会的应援现场。
随着曲子步向高潮部份，一道道光束变长拔高，竟是直冲云宵，问鼎苍穹！
叩问老天爷——
他无道天尊的妹妹，萌不萌？
《恋爱循环》里有一段是“但是那样不行”，句子末端的两个音节是“打咩”，诸位修者虽然不知道这语言作何解，仍然很整齐地跟着和音，于是渺渺听到了由金丹共震，震得惊动方圆千里生灵，连灵魂也要为之震动的……
——““打咩！””
……
渺渺保持微笑。
不微笑不行，这些人一边应援，一边盯着她看。
怎么样才能装出一副被应援得很熟练的样子？在线等，挺急的。
之前三哥上《星秀GO》的时候，渺渺看他热闹看得很爽，悄咪咪地在微博跟粉丝起哄说要送他C位出道。万万没想到，天道好轮回，风水轮流转，转到了她在修真界出道。
三哥川味Rap说唱，她二次元宅舞。
他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虽然在元惑的结界保护下，她丝毫没被震动影响到，但是这音画内容，已经是极具穿透性地伤害到了她的脑子，她将要用一生去治愈这段记忆。
“终于见到了公主殿下，大家好久没团建了，就该趁着这机会闹出点动静让整个修真界听见。”
元惑对自家卫渺盟，是挺有共同荣誉感的。
渺渺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在自家闹尚嫌不够，还要震动整个修真界来看她跳宅舞？
“这就不必了！”
迎接她的守卫听到了，宽慰她：“殿下不用跟大家客气，这其实排练得不太好，太仓促了，原本尊者还说要我们去抓几条龙在上方拼凑出你的名字的。”
……
非常可以了，放过龙族吧！
虽然很尴尬，始终是大哥和很多人为了她做的准备，是一片心意，渺渺只能尽量保持住优雅矜持的微笑，让自己看起来往“超大宗门的公主殿下”这个形象靠拢，不想给大哥掉链子了。
在这方面，兄妹俩是一样的。
自己可以没面子，但是哥哥/妹妹不行。
在这时候，渺渺甚至会幻想自己不领情，拂袖而去或者躲起来，让整个气氛尬住的景况。
只要她不尴尬，大家也就不尴尬。
欢迎仪式就在一片喜气洋洋里圆满结束了。
“这就结束了吗？”
元惑看得还挺津津有味，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渺渺一边保持微笑，一边使劲拧它的背，小声说：“再不结束我要在你的背上重新抠出一座卫渺盟了，臭狐狸。”
“我可香了，不信你闻闻。”
“我不。”
其实闻得到的。
元惑身上一直有极淡香气，这阵香气并不娇媚勾人，反倒很清新雅致。
渺渺没忍住，就着这个话题问他香从何来。
元惑：“是香水，我喷了祖玛珑。”
“……哦。”
九尾妖狐的最后一丝神秘感也随着这知名香水牌子而烟消云散。
渺渺坐直身，旁边的护卫以施了扩音术的嗓子问她：“公主殿下，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还有问话环节呢？
渺渺不知道啊！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发现底下的人都定定地看住她。
在无道天尊一直以来的教育下，他们对传闻中的公主有着不一样的感情，老大天天念叨神仙妹妹，念叨得大伙都对这个素未某面的妹妹有感情了——强者会引领审美，就像超级大国引领了数十年的以白为美，而无道天尊觉得他妹妹天底下最可爱。
在外界看来个个是煞星杀神的卫渺盟成员，如今每双看向渺渺的眼里充盈着善意与期待，都想听听公主殿下如何评价他们精心安排的欢迎仪式。
诸位的好意，渺渺感受到了。
渺渺压力山大。
她是个很普通的高中生，平时难得有上台说话的机会，那也得看着稿子念的，顶天了就是把稿子背下来。让她脱稿演讲，她真不行。
然而，狗急尚且会跳墙，眼下的情况，好像真的只能开口说两句了！
渺渺清清喉咙，犹犹豫豫地开了口：“大家好……”
——“公主好！！！”
反馈给她的，是中气十足的热烈回应。
“谢谢大家为我准备的欢迎仪式，我很高兴，各位辛苦了。”
为了表示自己说完，渺渺下意识的就想深鞠躬。
但她还坐在元惑背上，又不好在狐背站起来。
于是众人便看见那小小的一只双手按着狐背，深深的往下鞠躬，认真之中透着一丝蠢萌。
修真界没有萌这个字。
但萌是共有的感觉。
表面上很安静，但灵力传音已经炸开了。
如果渺渺能够看见，现场将是弹幕乱飞——
【这就是天尊的妹妹吗？真人更加可爱了！】
【好小一只，尊者居然没让公主修炼？她看上去很弱小，一手就可以捏碎，我真想摸摸她，又怕控制不好力度。】
【你也配碰公主殿下？】
【我怎么不配了！我好嫉妒元惑，我也想被公主骑——】
【刺猬妖你冷静一点。】
【我愿意为公主扒光自己的刺！】
【想看她本人跳舞——你说公主愿意为我们跳吗？啊，我一定要好好修炼，保护好公主殿下。】
渺渺看不见这乱飞的弹幕。
她说完后，终于承受不住这大场面，有点羞涩地低下了视线，被吓得眼睛红红的，攥紧了裙角。
渺渺是真不行了。
她的脑子里反复播放着自己的宅舞片段，还有众人为她应援的画面。
她怀疑自己将用一生去治愈这一天。
而这低头的一幕落入众人眼里，又是萌得血槽清空！
【公主眼睛怎么红了？是被感动的吗？】
【她是不是要哭了，我想要抱抱她。】
【惹哭公主，大家都得加训！】
——在无道天尊的带领下，彷佛在进行一场名为云养妹妹的团建活动，他们对着画像和影像云养了很多年，终于得偿夙愿的见了本人，一腔父爱/母爱有了去向。
这就是他们卫渺盟共养的崽崽！
太可爱了！
这一刻，看到渺渺的每个成员心里充满了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