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初四
次日晨，大理寺后院。
天才蒙蒙亮，鱼离听到窗外传来类似于击打树叶的声音，睡眼惺忪着推窗看去，原是云渊已在院中舞剑。
她也没了睡意。
这本就是她来到这个百川国的第一晚，不习惯倒还是次要的，最要命的是昨日一天经历许多，本就疲倦，闭上眼睛脑海中闪现的还都是命案的种种片段。
她收拾完毕，出门去的时候云渊已不在院中，不知去了何处。
看天色刚过五更天，难得还没有蝉声聒噪，鱼离趁机在后院湖边走走，整理头绪。
今日就是八月初四，按照凶手作案规律，今天将会发生第四起案件。
想必云渊也是放心不下，早早去安排人手了。
不过，若真有规律，是否在作案时间上也有规律呢？
她回想着三起案件的时间，第一起戌时，第二起发生在酉时到戌时之间，第三起是申时……
她蹲在湖边，在地上捡了根树枝，一边想着一边将这些时辰画在地上。
这么一看，她发现凶手尤爱在晡时至三更之间动手。
鱼离正当想着，偶然抬眸被湖面倒影中的女子给断了思绪，倒影中是那个陌生却又与自己有几分相像的人。
湖面平静无波，好似一面明镜。
只见水中倒影身形肥胖，面色萎黄，臂似藕节，下巴和脸分不清界限，而脸颊上的肉顺着地心引力往下垂拉着，使得整张脸看上去方方鼓鼓的。
加之因思虑徒增了几分愁容，大早上的，鱼离差点被自己给丑死。
虽说颜值不能代表什么，但是美好的外貌确实会令人舒适，而她现在这般模样，恐怕的确令人难以接受。
至少自己这一关就很难过去。
她学的法医，但法医也开设很多临床课程，相比于临床医生而言，法医学的东西要多得多。
正是沾了这个的光，鱼离大概知道自己现在这具身体的症结所在了。
从未感受过肥胖，如今却拖着小二百斤的身体奔波一天，自是难免疲惫，她忽而意识到得想办法变瘦才是。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在想象一切变好了之后的云漓。
那个时候应该会少去很多烦恼，受众人欢迎……
想到这里，她心中就不觉涌动起一丝激动。
她必须改变。
在这个丝毫不比现代还要现实的世界中，她要找寻到既能吃的开又能令自己舒适的一个平衡点。
之前的云漓从昨日起就已经消失了，现在的她是鱼离，天不怕地不怕敢拼敢闯，她要让自己在这里也能过得很好。
可眼下刚醒来，所置身的这个陌生的百川国就案件频发，并且已经到了引起京师人心惶惶的程度。
鱼离自知这个案子的凶手绝非能轻易找寻，而目前线索更是少之又少，若是改变，还须得找寻突破点。
不过，从现有线索上寻找突破点已是很难入手，能做的最大的努力甚至就是布好人手，消极等待凶手的第四次作案。
而若从凶手这方面考虑，线索似乎极为空白。
但如果在脑海中构建一个大致的画像，鱼离暗自想着，这凶手应是一名二十五岁至三十五岁之间的事青壮男子，不喜与人相交，且此前很可能与女子有过什么渊源或是过节。
若是再具体一些，或许可以说是与同样身体缺陷的女子有过感情纠葛。
但这些描述都太过空洞，难以在茫茫人群中筛选出符合这些特征之人。
不过，案发现场她还未去看过，只是听闻，眼下线索全无，她打算着去趟案发现场碰碰运气。
正这么想着，忽而察觉到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鱼离仓促起身，只觉双眼乌黑一片，眩晕不已，双腿也因蹲在地上时间太久而发沉，不听使唤，如同不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一般。
鱼离自嘲：身体胖了就是虚啊。
“十几年不见，真没想到你变成了小胖丫头。”只听身后之人走近，悠悠说道。
这样的口气，这样的言语，鱼离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麻烦帮忙扶一把。”鱼离弓着身子窘迫道。
“这样下去可不行，总得想办法瘦下来才是，可不能误了身子，”江见月冷冷说道，递出一只手给鱼离，“不然正值如花似玉的年纪，嫁不出去可就不好了。”
鱼离斜了他一眼，因为需要他帮忙，面上并未表现出明显不悦。
“嫁的出去就嫁，嫁不出去就一人待着，没什么好与不好，又没人规定嫁人是必要的。”
“你这想法倒是新奇大胆。”江见月笑道，将她扶坐在凉亭的廊椅上。
“一大早的就不见你哥，又去为案子忙了？”
“许是吧，这案件复杂不已，已令他费了不少心神，”鱼离说着，“他压力是最大的。”
“不过，昨日听你所言，觉得你对此案倒有几分独到见解，如今案件至此，我很想知道下一步你想如何？”
“实不相瞒，方才我也正在思考这个问题。”鱼离坦白道。
“凶手习惯在晡时之后作案，因此，晡时之前我打算同哥哥一同前往城西，着重观察这五名姑娘的情况。”
“在此之前，我倒是很想去案发现场看看。毕竟，案发以来，关于现场的情况只是听闻，若能从中找寻新的线索，或许会为案件带来新的进展。”
“你这想法同我不谋而合，”江见月又挥起折扇，嘴角略带笑意，“不如我们二人一同前往，如此查来线索也仔细些。”
“也好。”鱼离本有几分犹豫，奈何对方说的在理，便答应了。
辰初，花月楼。
这是第一起凶案发生的地方。
鱼离和江见月打扮成客人模样跟随人群混了进去。
花月楼热闹不减，看来倒是没被凶案影响生意。
二楼的老鸨远远看到他们二人，目测衣着华美气质不凡，立马招呼着从台阶一路快步迎了过来。
“看二位是新客，不知喜好什么模样的姑娘，”老鸨热情道，“我们这的姑娘个个出落的水灵，两位小哥看上哪个尽管告知于我。”
只见老鸨一唤，一下来了一群女子，排队压着碎步扭着胯缓缓走来，在他们二人面前排成一排。
鱼离看呆了，这阵仗她还真是头次见。
“今日有要务在身，无福与姑娘们一同享乐了，”江见月见难以脱身，先应付道，“先找两个会弹曲子的过来罢。”
江见月说着，给老鸨塞了一枚银锭。
“好好好，今日不便无妨，以后常来消遣便是，”老鸨挥着帕子，乐得合不拢嘴，“清月，明珠，你们二人留下来，可要陪好贵客～”
“是。”两个姑娘闻声娇羞地站了出来，怯怯应道。
鱼离只觉头大。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木偶一般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当她回过神来，她和江见月已跟随老鸨引导到了一个雅间里。
鱼离瞄了一眼江见月，只见他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跟无事人一般。
想来是个厉害角色，指不定就是出入这些风月场所的熟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