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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烤肉串与青梅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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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连去了学士府几日,却并不像江白想得那样“手把手”教。

    林绣从执笔学起,练了几十张的横竖撇捺。如此下来,只觉手也酸了、眼也累了,吃饭都不香了。

    还好店里有庄娴和隔壁麻婆帮忙,回家后她可以觅得些清闲。

    晌午食客们刚走,碗筷还高高摞在水池里。阿蛮靠过来给她按肩,“这些日子阿姐可学了不少?”

    林绣扭扭脖子,“还早呢。才写到一二三。”

    庄娴笑着从后院里捧出坛酒,“姑娘如此上进,当然要好好犒劳。”

    林绣凑过去一闻,眼睛瞬间亮起来。好香的青梅酒。

    古法酿酒技术不高,常被懂酒之人批评醇化不足而糖化过于充分。

    她却觉得这种甜酒很是可口,就像现代饱受诟病的红酒兑雪碧一样,有种甜滋滋的微醺感。

    说话间褚钰把这几日账本捧来。别的店家有账房先生算得分明,而他们只是简单把进项与收入列出来。

    林绣捻起纸页一看,不由得更加欢喜。

    猪杂虽进价便宜,但卖得也不贵,小菜拼盘总堆得满满当当。试营业这几天都做好了亏本的打算,没想到利润却比计划中的还翻了一番。

    她一问才知,不少人都是冲着那位状元郎的名声才来的。

    摸摸自带香气的铜板,林绣莞尔。人是铁饭是钢,钱要花在刀刃上。

    她倒了点梅子酒在碗中,果然酸甜合口。

    “只是埋头喝酒实在无味,还需得大口吃肉。”

    庄娴知她心意,笑道,“如今夜市正热闹呢”。

    林绣大手一挥,“昼食都少用些,今晚权当庆功宴。”虽说她自己练字上并无任何“功”可言,但总要找点理由乐一乐嘛。

    褚钰和阿蛮欢呼起来。有酒肉的驱使,自然干劲十足。卖完今天状元及第粥的分量,林绣挂起打烊的牌子,拉上两个小孩去街上闲逛。

    此时不过现代的五六点钟,况且夏日昼长,其实远算不得“夜”。

    穿梭在大街小巷,微风里皆是新鲜的烟火气。

    阔路两旁货物满列,吹糖人的阿翁正从小铜锅里拉出晶莹的糖丝。有小童由大人抱着,跃跃欲试也要自己吹一个。

    她饶有兴味地看了会,阿翁朝她笑道,“小娘子也来一个?”

    林绣摆摆手,慌忙逃开。我过个不要钱的眼瘾就行。

    十文一个,简直是抢钱!上街之前就做过很多心理斗争,这次定要死死捂住钱包。

    “梅花糕1阿蛮欣喜地跑过去。

    林绣被拉着到了摊位前,小学常捏着校服口袋里的一两块钱去买一兜,现在倒是许久不曾吃过了。

    “小娘子,尝一个。”看她驻足不前,卖糕的妇人递上块梅花糕,笑得很甜。

    现烙的梅花糕小小几个,揣在手里很烫,要快点吃完。林绣道谢接过。

    外皮焦脆,捏在手心很轻松就塌陷下去,再松开又弹回来。她一直觉得梅花糕像是夯实版的鸡蛋仔。

    最好吃的就是里面没熟的部分,面糊已经不流动了,却软软滑滑,入口即化。

    有次口袋破了,在小摊前哭了好久,卖糕的阿姨嫌烦,送她半兜让她自己上一边哭去。这才破涕为笑,提溜着吃剩的回家,发现钱顺着裤腿落在鞋里。

    林绣想着以前的事笑起来,递上几个铜板。

    “麻烦给我装……半袋。”

    逛不到半程,她的手里已经满满当当。当即决定悬崖勒马,先去肉铺子买夕食的原材料。

    市场设在桥东,肉铺子还需往回返一条街。

    天色不早,大部分人家已经买过肉开始张罗做饭,飘出些熟而美的稻米香。

    张屠户正擦净刀准备关门,见是她来,很殷勤地介绍起新鲜羊肉。这小娘子成天一副笑模样,见谁都乐乐呵呵,很招小贩们喜欢。

    林绣挑选着羊肉,铺子里猪羊多见,牛肉却是难买。耕牛不可杀,肉牛为皇家与贵族们所用。

    而自然死亡的牛,需向县衙报备后,才可在市坊间售卖。

    要不退而求其次,买只肥鸡烤了吃?

    张屠户神神秘秘地让她稍等,拉上店门,从里间端出些彤红的肉来。

    “这头黄牛还留了些杂碎,不必向官府上交。姑娘若不弃,便宜些与你。”

    林绣很是惊喜,当然不嫌弃。

    ----

    肉切大块,盐酱稍腌,利利索索穿在红柳木枝上。

    几人在后院搭起柴堆,架上铁架。

    暖风吹得呛火冒烟,每刷一次油,羊肉都滋啦滋啦的响。庄娴指甲长,很利索地剥好一碟白胖胖的大蒜。

    林绣不怎么吃这个,不过看褚钰和阿蛮一口肉一口蒜吃得餍足,她也眯起眼。

    若说起对于暑假和夏天的记忆,必然是大学门口的烧烤摊。穿个凉拖不顾形象地撸串,只要小心别让黏糊糊的酱汁滴到脚背上。

    青梅酒盛在浅口碟里,风一吹微微晃荡,偶尔还有一个完整的梅子被倒出来。

    点亮油灯,后院霎时间亮堂起来,更显得热热闹闹。

    肉香、油香、酒香,让人未饮即醉倒在其中。

    火势正旺,羊肉滴下的油落到炭火上,火苗窜起老高。林绣拿匕首尖子扎起一块,不等吹散热气,就迫不及待地咬下。

    酥脆表皮下脂肪滚烫,边上带着焦褐色的皮最为诱人,略有些柴,但油脂烤得恰到好处。

    半透明琥珀样的羊筋嚼在嘴里嘎吱嘎吱响,她闭上眼细品味道。又脆又韧,满口脂香,若是给绿林好汉们拿去,只这一盘就能下两坛子酒。

    小茴香与孜然粒研得细碎,再匀上撒一把细辣椒面,粉白的肉瞬间红起来。

    铁钎烤出来的小串更入味,却稍不解气。她更喜欢串成大串时一口狠狠咬下的满足感。

    红柳木自带异域的神秘风情,消解油腻之气。林绣边吃边想,木香与肉类真是天定良缘,怪不得烤鸭也要宣称是果木烤制。

    热辣辣地吃了一遭,重头戏还在后头。

    小块牛肉在火上慢熏,黑胡椒酱与黄芥末漂漂亮亮摆成一碟。中式的炭火烧烤自然好,美式bbq熏烤的橡木香也毫不逊色。

    一种是“烟熏”,一种是“火燎”,两相协同,各有风味。

    酒兴正酣,外面响起砰砰敲门声。难道自己忘记挂牌子了?

    林绣挠挠脑袋,朝门外朗声道,“今日已打烊,请明日再来。”

    拍门声未停,是女子娇娇蛮蛮的声音,“有好酒却不叫我,着实可恶。”

    陶如蕴等候半天才进来,她一撩裙摆,自来熟地坐下。

    林绣递上羊肉串,接过她手中的细长木匣。一管狼毫笔包装颇精细,里三层外三层地放在匣子里。

    陶如蕴嚷着要喝酒,端起来一尝,大赞好风味。怪不得人人都爱脍炙之美与饮酒之乐。

    “就是比我在江夫人那儿喝到的蜜酒也不差呢。”

    林绣给她端来盘烤牛肉,既是零碎部分,还省去不少自己剪的功夫。

    牛肉筋头巴脑,鲜嫩多汁,配上酱更味道浓郁。胡椒以颗卖,贵得很,她细细研磨了,不放过一点碎屑。

    陶如蕴啧啧称奇,“胡椒做酱倒是从没吃过呢。”

    林绣往彩椒串上也刷层薄薄的黑胡椒,“是西洋人的吃法。”

    “这是从何看来的?”

    林绣想了想,很笃定地道,“古籍上如此写。”

    记忆里还真有本古籍写到,“胡椒,出摩伽陀国,呼为昧履支。”海运不易,香料比肉还珍贵。

    曹公写红楼,占花名行酒令,象牙签子分外风雅。林绣也不免心痒,刻了几个木头签子,充作超超低配版喝酒划拳。

    吃到末尾,已酒足饭饱,只是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陶如蕴摸摸肚子,“还想吃点甜的。”

    林绣赞同地点头,她吃烧烤向来是以黄金奶油小馒头为结尾的。只是此刻去哪找小馒头呢。

    庄娴把烤串翻个面,腾出手捅捅她,“姑娘今早试验的空心饼不知行不行。”

    这正正好!林绣转身回厨房端出盘点心来。

    点心色泽焦黄,中空而外脆。陶如蕴尚有胃口,兴致勃勃地要拿来吃。

    林绣笑着把她的手打开,“莫急,还有最后一步呢。”

    上次的粉红纸笺还没用完,描金画云的,颇秀雅好看。她用陶如蕴赠的笔蘸墨写字,背过身塞进饼干里。

    “一人挑几个。”

    之前在国外除了钟爱的bbq,她也常去中餐馆。并非喜欢奇怪味道的左宗棠鸡和蒙古牛肉,而是为幸运饼干来,算作如水平淡生活中的小惊喜。

    她常抽到什么“上帝关上一扇窗时”“表达你的爱”这种鸡汤。同行伙伴抽到数字,还兴致勃勃地去买了彩票。

    也有人抛售股票前特地吃顿中餐,根据饼干纸条上的字决定加还是斩。

    没发酵粉也没烤箱,自己仿样做的“幸运饼干”,学了炸麻团的手艺。

    外皮比蛋卷更酥脆,捏起来韧而有劲,不会碎成一手渣。

    还好只有自己是穿来的,没人笑她不中不洋。

    陶如蕴笑着抽了两个,“我向来是不信这些的。”

    吃掉饼干展开纸条,一张是关河迷住去,一张是云来无限思。

    林绣煞有其事地解签,“说明让你忧心的人在远方,许是如意郎君正借此签来暗示呢。”

    正如三个读书人求签的故事,这签诗与解签,从来是信则有,不信则无。若是算命的刘瞎子在此,定要唬得人乖乖掏钱。

    陶如蕴笑着锤她一拳。

    “看穿戴与面色就能猜个大概。”庄娴补充着,“左不过为情爱、钱财、家事、顽疾所扰。”

    林绣端起酒仰头饮下,“看施主这穿金戴银的,倒不知烦恼为何了。”

    陶如蕴白她一眼,“说来倒有人爱故弄玄虚呢。”

    林绣放下酒盅,饶有兴味地听她继续往下说。

    “什么风雅集会,不过附庸风雅而已。”

    士人们饮酒饮茶,吟诗作对。连卖吃食的小贩都爱起个高雅名,明明是青笋,非要叫朗玉。

    谈笑间一坛酒快要见了底,她又搬出坛桃红酒,“这可真是不醉不归了”。

    一碗青梅酒,一碗桃红酒,酒意让人脸色酡红,说话也开始大舌头。

    陶如蕴随口胡诌解了几个签子,竟也大差不差。

    庄娴拍掌大赞,“越发有成仙的潜质了。”

    几人都醉得东倒西歪,只有林绣还算清醒,咬着牙把人一趟趟往屋里扛。

    说什么也再不同她们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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