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笑得太难看
陈文学知道自己重生的时候,是一个下午。
那时候他正和几个人打麻将。
麻将这玩意。
他已经戒掉好长时间。
今天一个熟人硬要拉他去陪玩一下。
抹不开面,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刚玩一小会。
忽然就有种恍惚的感觉。
迷糊的感觉。
陈文学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现自己重生了的。
重生后也是在麻将桌边,只不过换了场地,从城市的棋牌室回到了久违的老家,自己也从一个头发花白的糟老头子,变成二十七岁的农村小伙。
就像做梦一样。
在上一世,二十多岁时候的陈文学,是个十足的麻将迷。
现在重生了。
还继续这样没日夜打麻将?
那还重生个毛毛啊。
陈文学决定,从眼前的一秒开始,就要及时收手。
从眼前的一秒开始,就要重塑人生。
“不玩了!”
陈文学当机立断,将桌上的麻将哗啦地往前面用力一推,站起来说。
刚刚码好的牌立刻就全乱了。
“你特马什么玩意?”
一个外号叫瘦猴的牌友见状,登时就怒了。
陈文学知道,在上一世,也就是年轻的时候,在村里他有个外号叫大傻,就是没心没肺没脑子的活宝。
爱牌如命,却是十赌九输,历来是给牌友送钱的主,所以大家非常喜欢和他打牌。
但今天他的手气却出奇地好,足足赢了4块。
这就让其他人打算在他身上赚点菜钱的愿望落空了。
众人的心情自然好不了。
大家自然不知道。
这一刻,陈文学已经不是原来的陈文学,而是从未来重生来的。
他们只知道,你陈文学这样的一个大傻决不允许赢,尤其不能赢了就想走。
什么玩意。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我码好的牌你也敢推!速度重新码好,马上,立即,赶快!”
坐在陈文学对面外号叫大口金的牌友也瞪着血红的眼睛,大声呵斥。
“这个三八仔,真不愧大家叫你大傻,一点规矩都不懂!”
“赢了还想走,你是不是活腻了!”
其他人也跟着骂道。
“要走也行,把刚才赢的钱都掏出来!”
“衣服也脱了,留下内k就得了!”
“内k也要脱掉,叫宋洁把她那条脱下来给你穿!”
“哈哈!”
“哈哈!”
“瘦猴你真有想象力,你是想人家宋洁把她那条脱下来给你穿吧?”
“我要她的小内内干嘛,我要她的人!”
“哟哟哟,敢情你是想亲自动手,把人家的小内内给扯掉啊。”
“是啊,怎么样,难道你不想吗?”
……
宋洁是谁?
是陈文学的老婆。
以前大家这样说习惯了,啥事没有。
可是现在。
陈文学完全无法接受这样的侮辱。
忽然就爆发起来。
他猛然一掀桌子,接着揪住瘦猴的衣领,一拳砸到对方的脸上。
瘦猴的脸上立时就挂了彩。
陈文学并未罢手,而是紧接着一个拌腿上推动作,把瘦猴摔倒在地,然后骑到他身上,又是一顿狠揍。
直到众人一齐上来拉扯,陈文学方才罢休。
“骂我几句可以,侮辱我女人,不行!”
陈文学望着哼哼嘿嘿从地上爬起来,一脸发懵的瘦猴,发狠地说道。
咦。
什么情况?
陈文学这傻缺也懂得护女人了?!
接下来,陈文学在众人惊愕的表情中,拂袖而去。
陈文学出了门后,听见瘦猴在屋里气哼哼地叫嚷道:“这个死大傻,只会欺负我个子小,他亲老爹被人害得腿都断了,屁也不敢放一个!”
陈文学听了愣了一下。
两年前他父亲在一场意外中失去左腿,村里人有一种议论,认为此事应该有人负责。但陈文学一家从未向人提过这件事。
村里有一种说法,他们一家之所以没有要人家负责,一是傻缺,全家都傻缺;二是软弱可欺;三是无能,不可救药。
确实,以前的陈文学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件事。
现在他凭着之前留下来的记忆,很快就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他有了自己的态度。
所以听了瘦猴的叫嚷,陈文学只是愣神一下,便不再多想,而是决定先回家去。
家才是一切的出发点。
陈文学离开没多久,一辆巡查队的车子便进入村中。
那几个打麻将赌博的人被悉数抓了现行,全部被“请”到车上,拉走了。
陈文学刚好躲过。
但在上一世,陈文学是在这些人当中的。
也就是说,当年他也被拉走了。
这一拉,他的整个人生便走向另一条令人唏嘘的道路……
…………
还好。
今天刚好重生在巡查队入村之前。
而且及时离开现场。
那么。
接下来的人生,真的可以重塑了。
走到自家大门外时,陈文学发现大门是虚掩着的。
听得门内有人在说话。
一个年轻女子说:“我就不明白了,你一个堂堂高中毕业生,也会这样被陈文学那个蠢猪糊弄?”
被人指名道姓说自己是蠢猪,这味儿不大好受。
这个年代,高中毕业的农村人是很少的,而高中毕业的女生,在这个叫做岭脚的村子以及周边三里八村更是凤毛麟角。
另一个年轻女子听了,叹口气说:“高中毕业又怎样,你没听广播上说,大学生都有犯迷糊的时候。”
说话的两个人,一个是陈文学的老婆,也就是当年附近村子的村花宋洁。
另一个是章巧云,是本村一朵花,住在小河对岸的。
陈文学听得出来,她们是在谈论宋洁被自己糊弄,或者说被自己骗成老婆的事儿。
不过她们说的确也是事实。
听到她们谈论的内容后,陈文学在进门之前故意发出一声咳嗽,然后推门进去。
他的用意很明显,让里面的两个人及时收声,或者转换话题,免得大家都尴尬。
背后八卦一下也就算了,当面探讨别人类似蠢猪这样的命题,并不值得提倡,对吧?
但陈文学发觉自己错了。
进得门去,看到两个大美人坐在一块,一边择菜一边聊得挺欢。
四岁的儿子桐桐蹲在旁边的一张板凳边,专心致志摆弄几根菜黄。
陈文学记得,他的老婆宋洁年轻的时候很好看。
现在隔了几十年重新见面。
他发觉宋洁比自己记忆中的样子还要漂亮。
当然也不是那种虚幻的美若天仙。
而是人间尤物。
真实而且带着可以感知的温度。
难怪被人艳羡得恼羞成怒。
不过。
他咳嗽也好,进门也罢,虽然宋洁没有再说什么,章巧云却根本不予理会。
反而是逮住兔子就开始小动物现场教学的样子,用眼角瞄一眼陈文学,就当面大发宏论。
“诺,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要说人样吧,你看陈文学这货也真的有点儿人模狗样。
谁能想到,事实上跟个死人根本没有区别。
我说陈文学啊,你自己怎么死怎么臭那都不要紧,为啥偏偏把人家宋洁给拖下水呢你这个天杀的。
哎,宋洁,你说到底是陈文学这个蠢货撞了狗屎运,
还是你宋洁上辈子造了什么大孽。
所以这辈子上天非得惩罚你,让你嫁给陈文学这个猪头!”
“哎,宋洁你还是找人好好算一卦吧,看看起个什么符咒,化一化上辈子的罪孽,趁早离开这个猪头。”
章巧云看着宋洁,悲天悯人地说。
握草。
陈文学心里相当不爽。
真把我当大傻了,我的颜面就这样一文不值?
但他不想在家人面前发飚,何况是刚刚重生回来,所以他很容易就忍住了,装作什么也没听到。
就跟以前一样。
甚至还非常和谐友善地冲两人笑了一下,算是打了招呼。
心里想,自己一定笑得非常难看。
陈文学特意走到宝贝儿子桐桐的身边。
亲昵地摸了摸桐桐的小脑袋。
刚要抱他。
谁知桐桐仰起头,看到陈文学,摇头晃脑、奶声奶气地开口就说:
“陈文学啊陈文学,你真是太叫人失望啦!”
我去。
也不知谁教的。
陈文学听了,差点没笑出声来。
看看旁边两个美人不屑一顾的表情,他暂时放弃了抱抱儿子的打算。
毕竟来日方长。
他也不停留,径直走进屋里。
这到底是哪个年代呢?
他下意识地往墙上看看。
墙上没有日历。
这样的环境,日历都是奢侈品。
最后他在窗户下找到一张包装东西的报纸,从上面的内容看,应该是比较新的。
没错,这是1984年。
分田到户还没多久,是个十分贫穷的年代。
身边的环境已经说明了一切。
瓦瓦旧屋、松木沙发,地板是泥土的,还凹凸不平。
但1986这样贫穷的年代,也充满着诸多可能。
可以说遍地黄金。
前提是必须奋力雄起!
陈文学在松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抬头看看墙上的老式挂钟,刚过下午四点。
虽然决心不打麻将了,但这样窝在家里也不是办法。
除了讨人厌,没人会理解自己,也成不了任何事。
陈文学略略捋了一下思路,紧要的事情有好几件,得一件件来办。
时不我待,现在就得出去。
先办点见效快的事情,作为重生后给这个家庭的见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