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不过这话也就心里过了那么一瞬。
见没见都不关他事儿。
宋北生之前还有过担心, 彭三水这手上没数的傻逼会不会背着他找陈驰，像找之前那样任何一个租这儿住的人麻烦一样……不过照着现在来看。宋北生看着正在给宋宝儿拍照的陈驰，再看了眼旁边一动不动给举着打光小板的彭三水, 觉得自己是有点儿想太多。
把他想的还是太有数了。
一般的架不肯打，每次动手都能把自己折腾得头上破个窟窿。要么手断，要么脚折，最次也得是划破块皮|肉。
好像不这么干, 就体现不出他彭三水的坚持。
具体坚持什么。
没别的。
十四五岁的男生跟成年人的身体素质差距还是大, 就算是彭三水拿打架当学上，真要跟这次似的替他……替不知道谁出头，基本也就是被人抄着家伙按地上揍。
王达倒还好, 以前没少跟着他上大街小巷里晃荡，大寸就更不用说。但赵小别这种天性温和, 被欺负也能放着得过且过, 平常压根儿就没沾上什么血气的, 放在职业打架的这群混子里那就是混子中的混子, 以至于他是真特难理解彭三水这种……坚持着赶趟儿似的挨揍的坚持。
有时候宋北生也想过, 怎么就彭三水这么难养活。
不过想来想去, 想到最后也觉得这话没什么道理。
彭三水从来用不着他给钱，七岁之后就再没让他给洗过一件衣服, 平常他们几个都有事儿的时候, 宝儿全是彭三水一人给看着，跑腿的顺烟的走黑门的没他不能干的……最主要的是，他还没什么要求。
除了是真不乐意跟别人待一块儿之外。
……可能还得再加个脑子不太好。
至于其他的。宋北生看着彭三水脑袋后边儿那根随着走路的速度一晃一晃的绷带条，混着半干的血，跟头发都快拧成了一条了，也没见他把手从兜里抽出来解一下。
这人愣是在最喜欢瞎得瑟的年纪, 活得比他还糙。
可以说是再好养也没有了。
那为什么会有这种
“他不好养”的感觉，宋北生到现在还没想明白，而想不明白的事儿，宋北生也基本有个自成一体的统一解释。
是他的问题。
是他没给养好了。
这就能把所有事儿，都给解释通。
不至于遇见了什么一下子没法跨过去的坎儿，成天迷茫个要死要活矫情劲儿。
这种富贵病，他们这群人里没一个受的起。
“差不多了。”陈驰从相机里调出刚刚拍的最后一张照片，就那么就着刚刚的姿势，蹲在地上一张张的调给宝儿看，“我按这个速度往前翻，你看见哪张比较喜欢的话，就告诉我一声，回头我修的时候着重按照你选的这几张修。”
“还要修吗？”宋宝儿看着挺兴奋，扒着陈驰的后背低着头，看一眼显示屏感叹一句，“哇！真的好好看！你把我拍的好好看！”
“修了之后就更好看。”陈驰说，“差不多就是，好看了多三个点。”
“三个点是多少？”宋宝儿问。
“这个问题，我得想想怎么说……”陈驰边说边看屏幕，把几张实在没得救的抓拍给删了，然后又补了几个货场附近建筑特色的特写小镜头，“等等啊，我再想想……”
陈驰拍照的时候，会进入到一种没法被打扰的状态里，简单点说，就是谁说也不理。
不是说听见了声儿会特暴躁。
他就压根听不到。
宋北生站在后边儿看他爬在墙上冲着一小块儿地砖拍的时候，接着刚才的思绪往下继续瞎想。
如果说彭三水是好养活的典范，那陈驰就是把富贵病精修到了直博水准。
宋北生第一次见着这种人。
刚跟着一块儿向王达交代事儿的那时候，连把只是看着有点儿脏的椅子都没往下坐，这会儿又能一点儿不介意的直接踩着脚手架往墙上爬。
彭三水对他的态度算不上好，陈驰明显知道，但是使唤人的时候也没见着他有半点儿假模假样的客气，整个态度就坦荡得不行。
刚还能为了打光的问题跟彭三水扯了半天的话，现在就能笑着问他晚点儿要不要一块儿吃个饭。
……
总之。
很神奇。
宋北生看了眼手机，王达刚骑着摩托回去，把还在巷子口停着的铃木给重新开了回来，这会儿发来了信息，说是已经在门口等了。
他看了下这会儿已经开始聊的俩人，再看了眼在边上捧着相机一直看照片的宋宝儿，最后还是没马上叫他们走人。
陈驰这个人，就很神奇，跟身边的这群朋友都很不一样。
特别。
但不突兀。
跟把风似的，爱往哪儿荡往哪儿荡，别人说什么都行。
“那天晚上。”彭三水说，“你在那儿多久了？”
“没多久。”陈驰说，“比你早两分钟在那儿靠着，比你晚两分钟回去待着。”
“……哦。”彭三水应了句，“那行。”
“让你主动开口跟我说两句话，憋死你了吧。”陈驰看着他这样儿，没忍住乐了下，“我刚就一直看你要说不说的纠结样儿，等着你什么时候能开口问这一句。”
彭三水顿了下，没再往下说。
“别想多。”陈驰说，“我虽然说是租在这儿了，但也真不至于有点儿什么都跟你生哥说。”
“……谢谢。”彭三水僵了好一会儿，半天才挤了硬邦邦的俩字出来。
“不用。”陈驰低头笑了下，把声音往下压了点，“不过买个卫生巾而已，又不丢人，搁我老妈估计还得挺感动。”
“我妈死了。”这话彭三水倒是说得干脆。
“啊……”陈驰这会儿也不知道说什么合适，“啊”了半天之后，说了句节哀。
“没事儿。”彭三水说，“早点儿死早点儿活。”
这话下来，后边儿跟着的一连串也没法接着往下聊。
毕竟谁也没法在这种事儿后边儿跟句轻飘飘的“那你是给你女朋友买的吗”。
不打起来都算对方教养实在好。
“用不着多想，谁都清楚你跟我们不是一路的。”彭三水低头拿了手机，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反正没看着说话的人，“也用不着节哀……这话她自己都不稀罕。”
“所以你对我有意见？”陈驰看着他，“就因为这个所谓的……
不是一路？”
“没。”彭三水说。
“那你就不会是这态度。”陈驰说。
“随便吧。”彭三水从兜里摸出了那盒烟，咬了一根在嘴里，“走了，早点搬完早点完事，晚上生哥还有事儿。”
“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儿，让你觉得你们才是一路。”陈驰看了他一眼，抬手拿走了那根烟，“但我知道我什么都没做，没理由忍着你把你们之间的事儿发泄到我头上。”
“所以？”彭三水低了下眼。
“年纪不大就别尽干抽烟损命的事儿，有什么觉得操蛋的狗屁，要么说出来要么自己忍着，弄一头绷带其实没那么好看。”陈驰说着顿了下，“用不着多想……这话还你。”
彭三水猛地抬头，就那么盯着他。
“别看我。”陈驰说着笑了下，“看我我也这说法。”
见人憋着劲儿，分明是已经气得不行了，还得顾及着边上的宋北生没法动手，陈驰身上的那股流氓劲儿直接一水儿的混着响往外蹿。
太像了。
真的太像。
陈驰看着彭三水，就能想起以前自己的那傻逼样儿。
不是这阵子，也不是前些年。
就是过去的那两年。
没能力也没勇气改变，成天恨不得举个大字旗发泄着自己的无能为力，就觉得全世界都跟自个儿过不去。
三天两头翻来覆去，变着法儿闹了事全靠老哥给收拾摊子，就觉得这样儿能让他们看见自己。
……就特傻逼。
老爸以前找人教他的那些防身招还能跟着身体记忆留下来一些。
对着宋北生这样的可能不够用，但是对上彭三水这种还在抽苗的就已经很足够。
欺负小孩儿没带一点儿不好意思在。
“我说真的。”陈驰看着他说，“你这样儿的我太熟了，要按傻逼时间先后排个序，你得给我当儿子吧？”
……什么。
东西？
彭三水给他说的愣了一下。
紧接着从底下往上泛的怒火，就直接劈头盖脸的往上绑着小火箭蹿蹦。
我——操——你——
大爷！
身体
快过大脑。
陈驰往边上偏了下，一手抓过朝面儿上狠狠砸来的右手，往后绕了半圈，另一只环过彭三水的脖颈，勾脚往下一个借力。
啪！
手机落了地，砸出挺响亮的一个声音。
彭三水被他掐着后颈往下按了将近三十度角。
“还找操吗？”陈驰刚刚避得有些急，牙齿割到了侧颚，这会儿嘴里还有一股子血腥味儿，疼得他几乎是有点儿带了狠的说了句，“啊？”
彭三水死死咬着后槽牙，不停的用手肘往后顶着陈驰的小腹。
打架的时候打这块儿其实挺巧妙，总能用最少的劲儿让人更疼。
但是这点儿技巧放在自己身上，就真能觉出点难受。
边上的宋北生在他俩刚开始动手的时候，就一把捂住了宋宝儿的眼睛，这会儿看着这边说了句：“算了吧，驰哥。”
“你帮他？”彭三水给人压着脖子，听了这句居然气得往上挣扎着抬了头，声儿里都能听出来几分不可思议，“你没听他说什么吗！你他妈还帮他！”
“你俩吓到宝儿了。”宋北生很平静的说了句。
听了这句，陈驰才把手给松了。
松手的时候往前施了点力，彭三水往前踉跄了两步，才站稳了，转过头盯着他的眼睛都有些发红。
“我先跟你说句对不起！真心实意的！对不起！”陈驰先是扯了嗓子喊了几句，看彭三水没再接着立马动手的意思了，接下去往后说了句，结果自己越说越气，“没把握好说话的分寸是我的问题，但是我不想动手！你他妈要真能靠动手解决所有问题！我就不至于看你那傻逼样儿越看越觉得老子傻逼！”
其实这话说出口了就有点儿后悔。
毕竟这个事儿从头到尾就挺无解，纯粹就一聊天没聊对事儿的情况，再加上老哥打来的那通电话弄得情绪不太稳定，能打起来也是挺不容易。
特别是说完这话之后，宋北生在边上慢慢藏不住笑的眼神朝他这边儿看了过来。
……看就看了，还一直看个没完。
操。
陈驰恨不得把半分钟之前的自己踹回去，省得变
着法儿的表现话里的意思。
“……北子叔。”宋宝儿拉着宋北生的手腕往下拽，“我没怕。”
“给你驰哥点面子。”宋北生朝陈驰笑了下，“意思意思，稍微怕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