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长生仙缘2
孙雯茵14岁这一年，带着玄药阁的特效药奔走于府州之间，几个月之后，终于赶到牍州。
千支密竹林中藏，万顷幽篁风间荡。
这里就是苓璐的家乡。
牍州有三城，定金、和合与赤沙。
作为一直以来都在出售纸张的大州，气候常年温暖，本身也是物产丰富的地区。
从五年前新皇鼓励商贸开始，牍州的发展日新月异，肉眼可见地繁华起来。
苓璐在信中说过，她家经营金纸生意，在赤漠以西。
赤沙城的赤漠非常有名，是绯红色沙漠，一望无际，其中的众多绿洲合称赤沙城。
其西面正是定金城。
在定金城中，姓苓的金纸生意只有一家，纹轮街苓金阁。
金纸作为一亮黄色贡纸，正是贡品，不过它的各种晕色纸，即不同程度的浅黄纸张，制作更加简单，性状更加稳定，非常好卖。
作为名震定金城最大的一家金纸商号，近两年可是荣登本城八卦榜榜首。
斐毓到这里三个月，将较为完整的故事框架打听得差不多了。
苓金阁是本地的金纸垄断商家，与茯金阁有一段世代恩怨。
茯和苓的姓氏据说是先辈某医药大家赐予，两家在那时就不对付。
后苓金阁因发现某种药材在金纸制作方面有着无与伦比的辅助效果，转而将金纸做成了家族首要产业。
茯金阁竟然在不知道具体操作的情况下也转行制纸，可想而知结果并不理想。
而五年前两家之间的矛盾突然爆发，苓金阁配方被盗，前三代主事者接连病逝，第四代上位。
可惜这位却是个赌鬼，输掉苓金阁旧址，让茯家直接全盘接收，不到半个月就搬了进去，苓金阁改名茯金阁，可谓神速。
苓四代上位半年打出败光万贯家财的别样成绩，上演一出卖妹求荣戏码，直接在这定金城扬名。
苓璐，正是这位好赌家主的异母妹妹，是苓金阁小小姐，苓家第三代家主原配嫡女，原配夫人在苓璐出生三年后辞世。
接着续弦生育子女，成为嫡系。
苓璐开始在苓金阁周遭的集市庙会等热闹的地方游荡，很多地方都有她的身影。
由于下人不上心，五年前被拐，于半年后被官送回归。
结果关于她的各种言论突然甚嚣尘上。
而后不到一年，被送往茯金阁第三支脉，当家人四弟的第六子为妾。
时间太巧合，让众多猜测纷至沓来。
八卦能手们消息灵通到极致：“不过，谁知道这第四代是怎么当上苓家家主的，毕竟还有个特别聪慧的旁支举人来着，他们家又不是遵循的嫡长继承制。”
“可不是，好竹出歹笋，可怜原配的女儿成了人家的踏脚石，刚被救回来就被毁了。”
“那你觉得前两代家主被打击是因为啥？”
“好赌之人难说会不会直接为了赌资里应外合。”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众人一阵唏嘘，摇头叹息着散了。
斐毓又去了一趟苓金阁现住址，幽篁巷祖宅。
别看被茯金阁挤兑的已经落魄，但这金碧辉煌的宅子外表可看不出。
斐毓代表玄药阁拜访，卖药方面谈妥，终于将话题转到苓璐身上。
“作为苓璐的好友，我冒昧的问一句苓璐小姐的近况。”
不过，这话就像炸弹一样，将在座各位炸个满脸花，如同调色盘一般。
“孙老板竟和家妹是朋友，真是怠慢了一家人。”
“哪里，苓家作为定金城的名门望族，孙某高攀了。”
客套来客套去也没整明白苓璐的情况。
还是使了些小钱给一位看起来知道些东西的下人，才得到些线索。
说是苓璐身边本有一老人，但不知怎的得罪了嫡系，被放到庄子上去了，然后苓璐才会被拐。
斐毓又从各种渠道打听庄子情况，终于找到刀姓老人。
老人大概六十岁左右，老迈的身躯有些佝偻，耳朵有疾，腿有旧伤，行动不便，好在有精神力便利，斐毓可以很好的和她沟通。
“你就是小小姐的好友雯茵吧，从她回来之后，只有收到信件才是最开心的时候，哎，小小姐命苦啊！”
刀嬷嬷娓娓道来，更加细腻的生活画卷在斐毓眼前铺开。
苓璐的身边只有刀嬷嬷是看她最紧的，其他人都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没有严格要求，就消极怠工了。
本来后嫡出与前嫡出的孩子10年来根本就没啥交集，不知怎的，五年前那天突然找她麻烦，以逾举之罪板刑了刀嬷嬷。
由于年纪大了，同时又发配庄子上未请医看病，再加上苓璐失踪事件接踵而来，刀嬷嬷身体每况愈下。
她在苓璐失踪期间调查过事情的缘故，怀疑被拐的真实原因。
这才知道另有隐情。
苓璐在苓家就是幽灵式人物，无人注意，也不会被限制行动的处境。
被拐之前，苓璐突然被一群纨绔关注，起因只是孤单的苓璐在街市花灯猜谜游戏中获胜，享受片刻的热闹。
可惜主人公不知道由于下人懒散，外出的危险度节节攀升。
这群人是定金城有名的纨绔子弟，专门在各个地方找乐子，结果苓璐悲催被盯住。
他们查了苓璐身份，确认可以随便整之后，才设计了一套连环方案，将看苓璐非常紧的刀嬷嬷调走，为恐吓苓璐使其丑态百出取乐提供方便。
而那段时间正是人贩子寻摸目标的时候，刚刚好有个小姑娘身边人都比较懒散，自然就直接掳人迅速撤离了。
刚开始看目标被别人带走，这帮纨绔还想着找场子，结果发现对方是团伙作案，直接没敢吱声，当做啥也没发生，这事就悄无声息中无人知晓。
本来对于苓家来说，这种不重要的人也无所谓如何，但谁承想，梁州、鋐州、牍州等多州联合打击略人团伙，这件事成典型，所知者甚广。
于是正好利用这事直接将苓璐送出去填窟窿。
刀嬷嬷在这件事之后回过味来，通过她的渠道连蒙带猜知道了个大概，导致病情加重。
可惜之后整个苓家的动作本就是要送苓璐进火坑，自然是不可能再将她放回苓璐身边的。
而“七州略人案”的特大事件以及苓璐的回归，让她忧虑非常，紧接着舆论风向的刻意以及送嫡女为妾事件的板上钉钉更是打击了刀嬷嬷。
按理说即便如此，也应该有苓璐的消息，可惜三年来一点都没有。
最后斐毓只好留下些许钱财让刀嬷嬷治病，并请她帮忙画一幅肖像，和一副原苓金阁内部地图，便于行动。
摸清现在茯金阁情况后，在到达牍州的第111天夜里，斐毓决定夜探茯金阁。
斐毓一身黑衣带好东西，在宅后合适的位置翻了进去。
布局与斐毓打探的有些出入，不过问题不大。
随着斐毓七扭八转的探索，各种耳、柴、厨、厢房，隔间、暗室等都走了个遍，除了各式洒扫仆役以及丫鬟侍女，就是各个女主人的房间。
等斐毓耐着性子摸到一间暗室类狭小的柴房，都快天亮了。
这间柴房逼仄，是堆放杂物的地方，只是堆的太多，特别狭窄，蛛网到处都是，灰尘遍布。
斐毓本来是不觉得这里有人的，但当她转到内里之时，却突然发现，地上是密密麻麻的脚印踩出来的效果，甚至可以看出有人之前清理过几遍灰尘。
斐毓精神一振，这枯燥的探阁终于有了波澜。
越往里走，越发现，此处柴房的内里通路的方向竟然是前院，不过此路在高度上已经逐渐转入地下甬道。
斐毓倒是不着急走了，仔细查看通路布局。
墙面上并未装灯座，每隔几步倒是有个齐肩凹槽，里面灰尘很厚。
通道中部有个横向的左右可拐弯的小死胡同。
而这里有一处沾满灰尘的铺盖，旁边零散着放置一些物品，能够看出有人在这里生活过。
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像石头硬的一半馒头，旁边有一破酒壶，里面装的是水，还有一盏烧得只剩下一截屁股的烛台灯。
除此之外在更犄角旮旯的砖缝下有个小坑，坑里放着一个布包，里面是一些金银细软，剩下就没什么了。
斐毓沿着甬道继续向里走。
甬道内空气流通性很强，竟然有微风吹过，这建筑设计得让人佩服，空气微湿润，似是离水源不远。
随着继续向里走，空气愈加潮湿，甚至墙面上有水珠滑落。
长甬道并非直道，大约走了二里左右，好似画了一个很大的圈，这时前方豁然开朗。
往前来到一间大的甬室，斐毓打开火折子，仔细看这布局。
室中的陈设皆已腐朽，但依稀可看出各种武器的形态。
很像是一个武器库，只不过年代久远锈迹斑斑，已无人问津。
壁上有水流，贴墙可听到哗啦啦的水声。
斐毓整个人如同猫咪进入狩猎状态般悄然无声，连呼吸都降到最低，在细微的水流声衬托下，此地下通道寂静又阴森。
突然，细密的裂纹声“咔咔”作响，越来越密集，斐毓心说坏了，此壁支撑不住水流的冲刷。
想到这，就听“轰”的一声，墙壁碎裂，地下水直接改道，迎面而来。
斐毓乘着这股水流，一股脑往甬道深处冲去……
地下中心城环河道三索桥。
斐毓乘着极速的水流，在奇异规律的通道中驰骋，直接冲到这里。
沿着环河转了几圈，整个人如同水中老司机一般风驰电掣，操控着隔水鲛珠形成的球形干燥空间。
得亏之前在鲛人族的时候顺便学了下洋流高速怎么搭乘，不然这怕是得翻江倒海，成一盘泥滚落汤鸡。
斐毓从容地掸了掸干燥的衣襟。
三索桥就是简陋的三条大铁锁，横在中心城城门前，直接横跨环河，上面零星可以看到几块烂木板，八成是时间太久。
另外三个方向上也有索桥分布。
整个中心城百丈高，上窄下宽，如同一座塔，但下方的陈设可以判定为一座万人城。
四周的高壁之上大大小小81个孔洞，斐毓正是从其中一个出来的。
同时，每个孔洞与下面环河的位置关系很玄妙，似乎不论是从哪个孔洞出来的水，都会直接冲入环河中。
环河中心是一座城池，城门城墙塔楼，街道住宅建筑样样齐全。
这时，一声“呜嗷～”和重物的“噗通”声，随着水流闯进河里。
斐毓看热闹不嫌事大，赶紧狂奔去瞧稀奇，没想到这里竟然有人。
逆着环河流向，正好看到一体力绝佳的可爱小兽在那疯狂划水，口里还叼着一个人的衣领子。
那人已经昏迷了，只有头被拽出河面，一看这面相有些眼熟。
斐毓从怀里掏出油纸包，打开画像对比，貌似……还挺像。
赶紧利用索桥固定绳子，下水救人。
等将那人提溜上来，小兽小表情可神气，对斐毓想捞它而伸出的援手不屑一顾，直接借力窜到岸上，然后四脚朝天瘫饼在地，小肚皮频繁起伏在那喘。
仔细看这只小兽，猫头豹身三狐尾，一眼狮鬃猫耳虎爪柯基臀，四肢短而粗壮。
毛色棕黑，眼仁有些蓝底，瞳孔漆黑，剑齿獠牙，身长06米左右（当然算尾巴啦），配上那只大眼萌萌哒。
“小家伙睫毛挺长啊！”
斐毓看着那挂水珠的睫毛吐了个槽，上手抢救苓璐。
最后按压胸腔两分钟，吐完水，人终于醒了。
苓璐缓过来后，眼神一阵警觉，待看到旁边翻肚皮的小兽，神情倒是稍微缓和一些。
要说她这穿着可就比较惨了，绝对穿了两年以上，看着泛粉斑的布料和各种补丁，之前怕是接近红色的。
“多谢这位姑娘的救命之恩。”
“我是孙雯茵，真没想到，到牍州找你，竟然找出一个地下城。”
命运总会在不经意间打个寒颤，一个喷嚏将主角喷到另一个层面，领略全新的奇妙境遇。
“孙雯茵？大丫！？”苓璐整个人无语住了，谁能想到好友再见是这等情形。
当初一口乡音的大丫非常独特，勇闯衙门的主意就是她出的。
那时候的斐毓可是标准的“土潮风”穿搭，她们也被迫穿过一段时间来着，印象不可谓不深刻。
斐毓现在这一身打扮已经脱离原来的朴素，虽然是黑色的衣服，但面料也可看出不是粗布，毕竟还是要做生意，先敬罗衣后敬人，不这样会增加不必要的难度。
书信时这些变化肯定是有一个预判的，但亲眼所见笔友形象变化这般大，脑海里又没有具象图，一时之间有些瞳孔地震。
“你怎么到这的？”苓璐谨慎地问。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夜探茯金阁，从一个柴房下来的。”说着，斐毓掏出画像。
“那确实是了，我也是从那下来的。”
看着这画像，苓璐整个人有点恍惚，那是刀嬷嬷画的，她一眼就认出了。
“嬷嬷……还好吗？”
“她太担心你，其他还凑合……这几年你不会都在这地下生活吧？”
“那倒没有，吃的用的东西还是要去茯金阁拿点的。”
聊差不多，斐毓才拿出一专属玉印，正是她信件落款的图章。
苓璐看过这才相信确实是孙雯茵孙大丫，也拿出一款图章。
双方终于放下心相认。
又闲叙些近况，斐毓这才知道，她在被禁足之时散尽私房打听了要结亲对象，发现对方人品不行，并且喜欢拿别人取乐，这摆明了自己就是个乐子，所以想了许多办法自救。
不过，由于苓金阁的人看得紧，没找到什么好机会。
苓璐到了茯金阁之后，这茯家为了羞辱人，根本没搭理她，拜堂都没有，直接给人扔某犄角旮旯，还放话说苓璐就是一个玩意儿，明天指定有新花样等她，让她乖一点之类。
苓璐一想这不行啊，前途堪忧，还是跑路吧，正好亡母告诉过她此地有一处密道，三岁的她听过后，到现在还留有些许记忆，绞尽脑汁下有点印象。
而后茯金阁中发生了一场骚乱，好像是说有什么怪兽捣乱，将正欲行不轨之事的辣鸡吸引了过去。
趁着骚乱，苓璐仗着对此处旧址布局的熟悉，孤注一掷下竟找到那个柴房。
这不，这些加一起救了她一命。
刚开始一直藏在斐毓进的那个柴房入口处，暗无天日的不敢出去，差点饿死，后来碰到了引起骚乱的怪兽，也就是这只单眼小兽——狸讙。
这才有了点吃喝续命，也就是斐毓看到的那些落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