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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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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如韦诸所言,说亲的媒婆在曲宴的第二天就登了崔府的门,既然已经达成了默契,崔砚池便配合了一切安排。

    京城的消息长了脚,安平王府要同新科状元结亲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了全城。

    起帖、缴檐红、下定、下彩礼、定期、成亲的程序井然有序地往前推进,察院事务冗繁,崔砚池每日忙得脚不沾地,几乎没过问过自己的婚事,但他知道韦皇后会确保这桩婚事顺利完成,所以不过是在韦诸催促的时候,顺从尽些他做为新郎应尽的礼节。

    至于更多,他没兴趣也没时间再去关心。

    御史台干起活来没日没夜,成婚也只许告三日假,崔砚池对婚事不甚热心,干脆连三日假都没请。

    大婚前一日,崔砚池在御史台处理完一桩卷宗,回到家时天色已然全黑,崔府灯火通明,亮如白昼,触目皆是火热喜庆的红,韦诸站在院里叉着腰大声指挥下人应该如何如何布置,浑像他才是新郎官一般。

    崔砚池对着卷宗专心致志一整天,回来看到家里喜气腾腾的也只觉得累。

    他一言不发地站在韦诸身后,韦诸回头看到他,哎呀一声向他走近,皱眉质问道:“我不是叮嘱过你今天要早些回来吗?你瞧瞧现在什么时辰了?安平王府的人都走了1

    早些回来?

    崔砚池赶走脑子里残存的公事,这才想起今日安平王府派人来挂帐铺房,他应该留在家里招待。

    “我忘了。”他无奈叹口气。

    韦诸不冷不热地一哼,“还好下午谢太傅替你挡了一挡,不然你可真是失礼1

    崔砚池父母去世,族人又远在江州,便请了谢太傅为他证婚,崔砚池自知今日处理不当,便由着韦诸念叨,只是扯话道:“老师呢?已经歇下了吗?”

    “早歇下了。”韦诸随口一应,两眼又瞪向了崔砚池,“明儿你该做什么心里可有数?要不要我再和你说一遍?可别到了安平王府闹笑话。”

    有什么可有数的,不就是做个傀儡。

    崔砚池略带讥诮地想着,却没将这话说出口。

    “明儿要累一天,我先去睡了。”他淡淡说罢,绕过韦诸往自己卧室走去。

    “明儿要累……”韦诸低低咂摸一句,脸上挂上了欲说还休的笑。

    “看不出来啊崔砚池1他转过身跟上崔砚池,抬手搂上他肩膀,脑袋凑过去压低声音贱笑道:“来日方长,你多保重,不用急在明儿一时。”

    “什么……”

    崔砚池起初没听懂韦诸的话,待猛然反应过来,抬肘恼火地撞了下韦诸胸膛。

    “闭嘴1他恼羞成怒地低斥,拂袖而行。

    韦诸被崔砚池这下撞得闷痛,他揉着胸口顺气,对着崔砚池的背影不满地大嚷了一声。崔砚池充耳不闻地往前走,韦诸瞧着眼前这人永远风度冷淡的背影,恨得牙痒。

    怎么偏偏是这不知好歹的小子撷了大齐的第一等国色!

    新房还在布置,是以崔砚池这晚睡在客卧,他以为自己心绪平定,无甚波澜,躺下之后却半晌酝酿不起睡意。

    房中点着一盏罩着红纱的微灯,崔砚池习惯在黑暗中入睡,此刻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便迁怒到了房中这抹昏暗的烛火。他披衣起身,想干脆将灯吹灭,但真走到灯前,却又犹疑了。

    新婚前夜房中烛火不灭,是讨喜庆吉祥的寓意。

    春末夏初,霜白明朗的月透过半掩的窗纱直直照进房内,崔砚池在桌前坐下,手支着额头安静想了半天,一张脸在月光下斯斯文文,清清俊俊,神气里除了有年轻男子常有的朗意锐气,也有种说不出的纤细沉稳。

    一种他独有的沉默的气质。

    灯盏微弱的光只照亮了房间一小片的地方,崔砚池不知想到什么,眼神变得柔和,他走回床边,从床头的小柜里翻出了一个紫檀木盒。

    拉开木盒,里面放着个簪子,细细的金丝拗成海棠花样,精致柔丽,花瓣是纯净剔透的粉色碧玺,花叶是青绿的翡翠薄片。

    这是他前几日顺手买的。

    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买这个,其实他买了这个,也没有打算将它送给任烟烟。

    他只是觉得这个簪子让他想到了那天的她。

    那天他被一道一道的流程弄得焦头烂额,走上虹桥时还在和旁边的人说话,韦诸拉他一把,指着要他往宝津楼的方向看,他不甚在意地转过头,便一眼看到了她。

    “漂亮吧?”

    他犹记得韦诸问他时献宝似的得意语气。

    那时他没有作答,但他心里想的是她可不只是漂亮。

    他觉得只用漂亮两个字去形容任烟烟身上那股明艳天真又妩媚的气质实在是太贫乏了。

    但他不敢看她太久,因为他知道她不单纯只是个美人儿,更代表着错综复杂的权力。

    当下他收敛心神,转过身故作镇定的与同伴交谈,而在宴散之后才知道那时徐姑娘向他扔下了帕子,自己无意中得罪了人。

    “烟烟……”

    崔砚池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念了声任烟烟的小名,随即像做了什么不自在的事情一样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还是觉得别扭,他还是觉得抗拒,就算她美得让他的心为她跳了。

    “罢了。”

    崔砚池声音冷清地说罢,盖上盒盖,将之重新放回了小柜。

    安平王府的兰阳郡主,在平常百姓眼里是个难得一见的出挑美人儿,在朝中显贵眼中代表着安平王府和任家。

    安平王作为高祖唯一还在世的兄弟,在朝中受到的礼遇无人可匹。安平王的尊贵不仅是因为出身,还是因为他曾在太宗朝倾轧之时庇佑过年幼势弱的齐帝。

    齐帝对安平王府的偏爱向来毫不掩饰,且不论常年不断的赏赐,就说他在上任兰阳郡主上官缪难产去世之后,力排重议将只有亲王之女能享的封号赐给她留下的孤女一事,就足以说明安平王府在他心中与众不同。

    而这一次,齐帝特许安平王府可以以公主出降的规格送任烟烟出嫁。

    任烟烟出嫁这日,锦幔从王府围到崔宅,道路被前来观看的百姓挤得水泄不通。

    同样是身着锦袍从长街打马而过,同样是锣鼓喧闹,人声鼎沸,上次崔砚池还能感受到些春风得意的畅快,这次却只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

    这街上的人看起来谁都比他投入,谁都比他愉快。

    “这大喜的日子,他怎么不笑啊?1

    “哎呀,他相貌真凯…”

    “啧啧啧,得了状元不算,破例封了京官不算,还能迎娶兰阳郡主,你说人这命啊,可真就是不一样啊?”

    “呵,谁说不是呢1

    路旁的议论三句两句的飘进崔砚池耳朵,崔砚池不入耳地听着,有些想苦笑。

    原来他的生活在他人眼中如此美满得意。

    大齐风俗,大婚之日新郎带着迎客到女方家中,拜过长辈之后就在厅里等待女眷将新娘牵出,依礼再拜后再一起离去。

    任烟烟虽姓任,但因受赐郡主封号,便是被默认过继到了安平王府。安平王身着礼服,端坐厅中,左右下座分坐着同样盛装的宜都王和宜都王妃。

    崔砚池到得安平王府,跟随引导之人走到王府正厅,按着规矩向安平王和宜都王行礼,礼毕,安平王赐坐奉茶,崔砚池在下首坐下,等着女眷将任烟烟牵出来。

    厅内的气氛异乎寻常的沉默,韦诸今日跟随崔砚池左右,见此异状以为是安平王和宜都王舍不得任烟烟,便笑着说了几句玩笑话活跃气氛。

    结果几句热闹喜庆的话都像是扔进了冰窟有去无回。

    韦诸到底年轻,见此情形心里发麻,只得讪笑几声掩盖尴尬。

    茶水添过两回,内宅还一点动静没有,厅内四人不动如山,韦诸算着要误了出门的吉时,有些发急,他迟疑了又迟疑,终于下定决心开口催一催,不及开口,一个年轻侍女小步趋进厅中,走到了宜都王妃旁边。

    侍女小声与王妃耳语几句,王妃听罢,微微一皱眉头,起身道句“失礼”便退入了厅后。

    宜都王的脸色变得有些琢磨不定,韦诸不知有什么变故,暗搓搓地扯了下崔砚池,想要叫他出声说话。

    崔砚池亦是不知安平王府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他抬眸望安平王一眼,察觉到安平王眼中似有隐隐不满,心下稍一盘桓,即低声向韦诸道:“你先出去等会儿。”

    韦诸求之不得,二话不说马上退出了正厅。

    厅门大开,韦诸站在门口,看到崔砚池起身走到厅中,向安平王和宜都王恭敬一礼,忍不住竖起了耳朵认真去听他与安平王谈了些什么。

    可惜距离隔得太远,他一个字儿也听不清楚。

    就在崔砚池与安平王说话间,王妃牵着任烟烟从后宅走了过来。

    任烟烟穿着身深青色绣稚的婚服,薄裳层层叠叠,革带、鞋袜、环佩、绶带,无一不是绣工精巧、富丽堂皇,她头上簪着的薄如蝉翼的金钗,随着她走动微微摇动,在阳光下耀眼生花,更是华丽以极。

    任烟烟眉眼被绣金纱遮着,殷红的樱唇边饰贴着两枚珍珠,露出的肌肤柔白细腻,就如冬初的一捧雪。

    韦诸一时看得痴了,待宜都王妃扶着任烟烟环佩叮当地走近,方回过神回头低低唤了声崔砚池,摆手示意他快点来门口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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