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念念不忘
舒宁派人调查了半个月, 才查出他们是借着郑家来往的商队通信。
她花了大价钱收买了中间的传信人,又找了个擅长模仿字迹的,每次都改了书信的内容, 再送到各自的手上。
给许烟月的信里,她装作不经意地提起自己,然而娘亲的回信里,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 对此却从未回应半句。
这样来回几次,她也终于明白,许烟月是故意的。
公主府的下人们都发现,最近自家的主子脾气又是越发地糟糕了。还有更糟糕的便是,以往林府的二夫人还能管教一二, 如今竟是连这位夫人也不管用了。
许若涵对于舒宁其实也头疼得很。
若是不在跟前也就罢了,偏生每天都能看着听着,总是忍不住来管。
舒宁最近脾气更加不好,她也是有感觉的,有时候许若涵也会忍不住惋惜, 在她记忆里那么明媚善良的孩子, 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
这日她们被太后一起约了在宫中品茶,晌午过后, 太后说着自己乏了便去歇息了, 她走了,大家自然就只能看这位长公主的脸色了, 舒宁看了一眼大气都不敢喘的众人, 起身走在了前面。
其他人俱是松了一口气,许若涵看了眼她的背影,却是快步跟了上去。
“公主殿下。”
舒宁停住了脚步回头:“有事吗?”
许若涵愣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着舒宁的态度比起以往似乎是冷淡了不少,心里有一瞬间的踌躇,但想到找自己哭得肝肠寸断的人,还是开了口。
“公主,妾身听闻陆家姑娘上次是惹您不快了?那孩子还小,久未归家,家里人都挺着急的,您看要不要让她先回家见见父母?”
舒宁一听她的话就冷笑:“那贱人勾引的可是本宫未来的驸马,本宫已经大发慈悲只是罚她在公主府里打打杂,历练历练而已,怎么在林夫人这里倒像是十恶不赦了?”
“妾身不敢。”许若涵赶紧低头,“只是……陆姑娘的品性妾身是知道的,她不是那样的女子,这中间想来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舒宁突然逼近,明明个头比许若涵还矮了一截,却莫名气势逼人,“林夫人想说的恐怕不是误会,而是本宫蛮不讲理,乱伤无辜了吧?”
“公主……”
许若涵还想说什么,舒宁已经一拂袖离开了,再也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看着女孩离开的背影,许若涵心里也有些不确定了,想着是不是自己真的错怪她了。同时心里还有莫名的难过,京城里无人不知,臭名昭彰的清河公主,除了皇上和太后,若说还会给谁面子,那就是林府二夫人。
平时那么凶残的人,到了这位二夫人跟前,却乖得跟什么似的。
传言自然是有夸大的成分,但也不是毫无根据,至少舒宁还从来没有用像今天这态度对她。
许若涵忍不住轻声叹了口气。
舒宁回了府里,公主府的人一见她面色,个个都自觉地噤若寒蝉,只怕又惹了她不快。
“那个贱人呢?”舒宁一边走一边问。
旁边的丫鬟知道她问的只能是最近正被刁难的陆家姑娘。
“刚刚被嬷嬷叫去厨房帮忙了,需要奴婢去叫过来吗?”
“不需要,在厨房正好,把她手指给本宫切了送去陆家,不是想见女儿吗?本宫就让他们好好见见。”
丫鬟不敢多言,又不敢真的去做,正踌躇着,还是旁边的管事老嬷嬷开口。
“公主,还请三思。”
“三思?怎么?连你也要反抗本宫了吗?”舒宁本就在气头上,此刻更是听不得半点忤逆,大概是实在气不过,她手往旁边一伸,精致的杯子已经被砸到了地上。
伴随着瓷器破碎的声音,众人纷纷跪下。
老嬷嬷也是头疼,公主名声在外,影响皇家声誉,她有先皇的免死金牌,皇上和太后自然不会罚她,只会责怪她们这些身边人没有好好教导。
“陆家在朝中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公主留他家姑娘在府里倒还说得过去,若真这样公然挑衅,陆家为了自家颜面也不会善罢甘休,老奴……”她一边说一边看了一眼,公主脸上完全不以为然和隐隐的怒意,显然是觉着受到了挑衅,她只得又换了说辞。
“当然,依照皇上和太后娘娘对公主的喜爱,倒是不用惧怕他区区一个陆家的。只是……”她也想不出说辞了,“只是对公主您名声不利。”
奇怪的是,她说了那么多大道理,公主都不为所动,最后一句这么没影的话,却让公主变了脸色。
舒宁突然就抓到了重点,想明白了原因。
娘亲不愿意认自己,定是因为那些不好的传闻。就是因为这样,让娘亲失望了。
一时间,她也说不清自己是生出几分庆幸还是悔意,这么想着,就马上去了书房,许若涵这个月要寄的信按时间今日就该到了。
“去把李先生请来。”
这个李先生就是舒宁找来模仿字迹的,下人应下就赶紧去叫人了。
等舒宁再从书房出来,已经是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
“去把那贱……”大约是觉着不妥,她还是改了口,“那位陆小姐送回去吧。”
嬷嬷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通了,但还是马上应了下来。
这样一来自然是皆大欢喜,陆家的人还以为是许若涵在中间起了作用,特意带了重礼去酬谢。
这让许若涵心里对舒宁又生出几分愧疚,舒宁是真的把自己当做小姨来敬重,到底还是自己是惹她伤心了。
兴许那孩子也不是那么坏的人。
郑家,下人们已经为厅上的男子又续了一杯茶水。
“谢公子再稍等片刻,家主马上就回。”知道是贵宾,他们也不敢怠慢。
“无妨。”男人接过茶杯,深沉的声音比起记忆力来多了一份岁月沉淀的稳重和温和。
谢以再郑家待过一段时间,他也是有印象的,如今一看,五年来真的改变了不少。
不敢多打量,他只匆匆看了一眼便离开。
郑秀婉本是在城中商铺里,收到下人的消息后便没耽搁赶回来了。
她还是坐在轮椅上,谢以多看了两眼,郑秀婉便笑:“已经能走些路了,只是不太方便,就还是坐了轮椅。你早些跟我打招呼,我也好做好准备接待,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了。”
之前谢以还只是府里的一个下人,如今却也是商圈里响亮的名号了。
谢以低头:“还要多谢夫人的相助。”
“我哪里相助了什么,都是你自己的造化。”
他们随意聊了几句,虽然男人一直都是言语得体,但几次欲言又止也被郑秀婉看在眼里。
她想了想才突然开口:“最近有一批货要运去兰溪,像是离你那边也不远,不知道谢公子愿不愿意顺带捎上一程。”
谢以没做犹豫:“谢某自是愿意的。”
他的视线落在茶杯里起伏不定的茶叶上,终究是没开口问出自己想问的问题。
只怕就算是出口,只能是让郑夫人为难罢了。离别时的有缘再见,不知道对于那个人来说是不是就没再想过重逢。
偏生,他却是心心念念。
许烟月收到信时,已经临近乞巧节了,信使送到信时天已经快打烊的时候,她看到信上熟悉的字迹,脸上便不由带了几分笑意。
“可是京中来信?”
旁边传来一声男声,许烟月看过去,说话的是一名男子,他就坐在距离自己不远的桌子上,面前的酒杯还是满的,俊雅的脸上此刻带着隐隐的试探和忐忑。
许烟月丈夫上了战场的消息他也是知道的,这每月一次京城的书信在他眼里就是京中人向她传达消息。所以此刻见着女子眼里的笑,心便忍不住提了起来。
许烟月折上了书信,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收敛起来。
“是的。”
她没有多说就是不想再谈了,然而晏云柏只做不知般又开口:“老板娘你等这么久了,若是该回早就回了,就……”
“已经快打烊了,晏公子还是早些离开,夜间路黑不好走。”许烟月打断了他的话。
晏云柏低头,眼里有一瞬间的阴霾,但再抬头时已经恢复如初。
“既是如此,我也不好打扰了。”
许烟月面上自始至终都是冷淡疏离,到他离开都只看着面前的账本。
他一走,翠翠去收拾桌子,发现桌上的酒与菜几乎都没动过,啧啧地咂舌,半是调笑地对着许烟月说道。
“老板娘,晏公子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许烟月没接她的话,只是吩咐:“早些收拾好就去休息吧。”
翠翠撇嘴,心里无奈,也只能应下:“是。”
她是真的觉得老板娘和晏公子挺相配的,晏公子对老板娘这么久的情义和执着大家都看在眼里,长相家世更是没得挑,可惜了那也架不住自家老板娘不喜欢。
她这么向着晏云柏,也有晏云柏特意地收买在里,庄大和庄二两人都是唯许烟月是从,自是找不到突破口的,唯有翠翠这里能收买一二。
说是收买,翠翠也不会真的拿他的好处对许烟月不利,只是看着他这么上心自然是也有几分被打动的。
晏云柏甚至想过来店里做个杂工,毫不意外也是被拒绝了,他向翠翠讨教怎么让许烟月松口,翠翠笑。
“我当时来,老板娘也是不愿收我的。”
“然后呢?”
“然后我把店里最贵的菜都点了一遍,没给钱。就这么留下来了。”
晏云柏也笑了笑,似乎能想象到女人盯着她无奈的表情,不难猜到,也是许烟月先心软默许了,她的方法才能奏效。
对他来说,自然是行不通的。
如果说一开始只是对这个女人相貌的惊为天人,现在他自己都说不清是在执着什么了,连之前对她忠贞的钦佩,如今都觉得碍眼。生死不明的男人,有什么资格绊住她?
但他最近正忙,对许烟月的心思也只能先放放了。
兰溪最近来了一位特殊的人物,在江南的城市,说起两家大概是无人不知的,一个是世家大家邵家,各地官员甚至京城中与他们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另一个便是谢家了,南谢北郑,便是大齐的最大两大商家的,谢家原本在新继承人上台后就每况愈下,直到几年前家族中的长老不知道从哪找出来一个庶子上位,反而让谢家重现了辉煌。
不难想象这位新家主是有几分手段的,如今得到消息他来了兰溪,晏云柏有了几分结交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