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梦曦摇摇头，含着浅浅的笑容，将茶盏放在一旁：“非是缺了什么东西，只是为长久计，我们在贾府一切日用供给一概免却，嫂嫂以为可好？”
王熙凤眉头一皱，不过瞬息，心思百转千回，她看着面前看似衣着简素，实则处处精致的女孩，想到她们带来的那一群人和十几二十个箱子，觉得这样似乎很好。
荣府看似辉煌如初，实则再过些时候恐怕就只有一个空壳子了，而她自从接手这荣府管家职权，便日渐觉出这就是一个苦差事。
若是顺了这表姑娘的意，荣府能少养几个人，自然可以省下很多花费，可她也担心，若真的这样做了，让老祖宗知道了，只怕会觉得她故意苛待他们三姐弟，而这三姐弟恐怕会觉得荣国府小气。
梦曦一见她皱眉就知道她在顾虑什么，低头端起茶盏润了润唇，浅笑着解释：“嫂嫂不必顾虑太多，我会这样说也不过是因为我带的人实在太多了，若真的由荣府提供一切供给，我们只怕不好意思长住荣府。”
“何况我们姐弟三人来此是为替母尽孝，如若让荣府破费，又怎么是尽孝呢？如此做，我们既能安心留在荣府为母尽孝，住得也能更舒心。嫂嫂说，是不是？”梦曦看着王熙凤意味深长地微微一笑，最后一句话轻飘飘地钻入王熙凤的耳朵。
王熙凤讶异地看着她，看着面前女孩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心道这林大姑娘莫不是知道荣府状况？
再细细品味梦曦最后一句话，思及府上那些捧高踩低、极为势力的丫鬟婆子们，沉默一会儿，也端起茶喝了一口，才慢慢笑道：“既然妹妹执意如此，那就暂且这么办吧！只是具体如何，我明日需得亲自去向老祖宗说明此事，才能答复。”
梦曦很是满意王熙凤这般懂得顺应她的心思，笑着点点头，又端起茶杯微微抿一口润唇，轻轻放下茶杯，她身旁的凌嬷嬷捧着一个装了三千两银票的小箱子放到那茶盏旁边，复抬头说道：“如此，我便不打扰嫂嫂了，告辞。”
待她走后，王熙凤便好奇地打开箱子瞧了瞧，看见那张银票顿时愣住了，三千两，也着实不少了。
梦曦走回贾母上房，只听里面十分热闹，走近一听，就听到一男童清脆圆润的声音：“我送妹妹一妙字，莫若……”
梦曦莫名觉得这男孩口中的“妹妹”是黛玉，顿时唇一抿，不待他说完话，直接推门走进去，略略抬高声音笑道：“许久未见，表弟越发生得一表人才，如宝似玉了。”
虽然，她根本就还没有见到人。
黛玉抬头一见梦曦来了，霎时眸若星辰，满目期待欢喜。她适才因着贾母的缘故不好直接开口，所幸姐姐恰好回来了，打断了这位表兄的话。
梦曦翩然走到她身边，对着贾母施礼后，才刚坐下，谨玉就跑到她身旁依偎着她，用手揉了揉半睁半眯的眼睛，梦曦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含着笑抱起他。
而那男童已经看着梦曦惊呆了，若说黛玉是那风露清愁的出水芙蓉，那梦曦则更像是空谷幽兰，她清凌凌地看过来时，你只觉得万物皆被她收入眼底，又好似万事万物皆不能入她眼帘。
他一时说不出什么，眼睛直直盯着梦曦，还是一旁服侍他的袭人三两步上前扶了他坐到对面的椅子上。
梦曦看着这男童呆呆的样子，忍不住笑着打趣道：“莫不是我生的太吓人，吓着表弟了？”
原本呆呆盯着梦曦的男童很快回过神来，闻言车轱辘似的摇头，见梦曦又忍不住笑了，自个儿也忍不住红了脸傻笑起来。
周围一群丫鬟婆子看到他这样呆呆傻傻的模样，顿时笑成了一团。少年看着周围一群人都在笑他，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也不生气，傻呵呵地道：“林姐姐生得真好看，似是天仙下凡呢！”
周围的人笑得更欢了。
他渐渐在这样的笑声里放松下来，一放松便开始作妖，再次凑上来，问道：“林姐姐和林妹妹身上可有玉？”
梦曦闻言一挑眉，这是连自己也被问了？黛玉原想回答没有，可一想到刚刚自己回答了没有，就差点得了个字，如今就不知是否该如实回答了，她不自觉依赖地看向梦曦。
“表弟问玉吗？自是有的，我带来的那些箱子里，其中一箱全是玉石呢！表弟若是喜欢，到时可以送你一块。”梦曦随意地偷换概念。
贾宝玉闻言一愣，连忙摆手，红着脸道：“不是那种玉，而是那种一出生就有的玉。”
梦曦似是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慢悠悠继续扯谎：“这种啊！也有呀！不过玉佩现下并未带在身边，而是一直供奉在护国寺里。”
贾宝玉原本听她说有，想要见见，听此，只能作罢，脸上带了几分低落。
倒是贾母听了，十分好奇，探究着问道：“你们也有玉么？我竟是从未听敏儿说起过。”
“并非是表弟一般生而有之的玉，而是我们出生后，特意准备的小玉牌，供奉在护国寺里，保佑孩子平安无事。这是我家的习俗，我们四姐弟都各有一块的。”梦曦浅笑回道。
那贾宝玉听此蹙眉还要开口说什么，梦曦稍稍抬眸，眼睛轻轻瞟过他，他不知为何忽然觉得背后发冷，下意识闭紧嘴巴，见梦曦看过来，就又傻呵呵的笑了。
当下，云嬷嬷过来询问房舍，一时周围都静下来了，在座的三春姊妹等人都没听说过这几日家中有收拾院子出来。
贾母稳如泰山，含笑道：“早在前几日就将你们外祖父晚年曾经想住的秋澜院收拾出来了。那处与梨香院挨得近，且规制差不了多少，本来他想住的，后来又不知为何没有住，便空置下来。那里临街，你们要办事出入也方便，但是比之梨香院又要安静一些。”
其后，梦曦姐弟三人身边服侍的嬷嬷婢女，都上前来让贾母一一见过，贾母见她们都是十分规矩安分的，就只添了几个负责院落洒扫的三等丫鬟仆妇。
贾母又送了身边的二等丫鬟鹦哥给她们：“你们身边的人足够了，我也不多添人了。这鹦哥给你们，让她带着你们身边的人熟悉荣府，免得因着不熟悉迷了路。”
凌嬷嬷听此，带着梦曦身边的落云、落月，黛玉身边的陆嬷嬷和悠然、怡然，谨玉身边的孙嬷嬷和筱筱先去收拾秋澜院。
因时间也不早，贾母留他们一道说了会儿话，就各自回房了。
次日一早，用过早膳，梦曦昨夜便命人将早早准备好的礼物收拾出来。于是，一大早就可以看见，一群婢子端着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盒子从秋澜院出来，井然有序地分散了。
三个小丫鬟向三春的住处去了。给三春的盒子里，各有一副珍珠头面、红麝香珠两串、新制宫花两对、宝石戒指各一个。
不过迎春盒子里有一对兔子形状的琉璃镇纸，探春盒子里有一个根雕喜鹊笔筒，惜春盒子里有一对野鸭形状的骨瓷镇纸、一个西洋琉璃小马车。
两位嬷嬷带着一个小丫鬟向着珠大嫂子和琏二嫂子的院子去了。给两位嫂子的礼是一样的，都有宝石头面一副、金银项圈各一个、翡翠镯子一对。不过给珠大嫂子的头面是蓝宝石的，给琏二嫂子的头面是红宝石的。
小丫鬟捧的是给兰哥儿和凤嫂嫂的女儿的，给兰哥儿的是长命锁一个、白狐皮斗篷一件、顶级的文房四宝一套并哥窑梅花洗一个，给大姐儿的是长命锁一个、银项圈一个、银镯一对和新制白狐皮小斗篷两件。
又有两个小丫鬟向贾宝玉与贾环住处走去。他们两人的礼物也是差不多一样的，都有顶级文房四宝一套、哥窑笔洗一个、竹雕笔筒一个、新制四书五经一套，不过贾宝玉的笔洗是海棠式的，贾环的是四卷荷叶式的，贾宝玉又多一对卧虎形状的乌木镇纸。
第一波是送给与梦曦平辈的人的礼物。第二波则是备好的给长辈的礼物。大舅舅和二舅舅的，都是由孙嬷嬷和凌嬷嬷亲自送去，由大舅母二舅母收下。里面除了少许金银玉器、首饰丝绸，便多是古籍孤本、古画墨宝，倒也很符合他们的喜好。
而梦曦已经带着弟弟妹妹、浩浩荡荡一群人带着礼物去省过贾母，贾母这个年纪，什么珍贵物品她没见过？梦曦准备的是十二扇小巧精致的西湖四季琉璃屏风摆件和一套出自名家的鼻烟壶。
她们还在贾母处饮茶，三春就来了，先是省过贾母，随后邀请梦曦三姐弟往园子里去。
梦曦笑着推辞：“黛儿带着谨玉去吧！我还有事要做，恐怕去不了了。”
一时周围所有人看过来，热热闹闹、欢欢喜喜的一群人不约而同安静下来。梦曦对贾母解释道：“外祖母，我正要与您说呢！接下来这段日子，我恐怕忙得很。先是要进宫去看看太上皇，随后便要去拜访父亲的恩师席老先生和父亲的同科好友。”
贾母闻言微顿，目光里明灭变化，无人注意，随后笑了一声打破房内寂静：“是了，这些都很重要，你好好忙。探春，你们自个儿好好玩，别去打扰绾玉。”
黛玉闻言，顿时也犹豫着不去了，道：“姐姐，我留下来帮你吧！”
“哪里需要你帮了？你现在只需要好好玩儿就可，顺便帮我照顾着谨玉和诲玉。至于别的，这几日你可以轻轻松松玩儿，再过些时候，我把琐事理清楚了，你便也该继续上课了。”梦曦笑着，轻轻推了推黛玉，把谨玉的手也放到她手里，转而对三春笑笑，“他们也是第一次来这荣府，倒是要麻烦你们多照料他们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