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治标又治本
因此见张氏一脸懵懂，于是纷纷出言跟她安利这水晶窗子的好处，不能人家做了好事而主人家不知道啊！
张氏听了众人七嘴八舌的介绍，知道了这东西的好处，心里更是吃惊，连连摆手一脸惭愧道，“这么好的东西给我用也是浪费，快不要这样了。”
“浪费啥，东西做出来就是给人用的。”江老太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
张氏却越发惶恐不安，自己一个没几天好活的人了，何苦浪费这么好的东西，“你这又是给我拿粮又是拿肉的我本就受不起，现在还弄这个水晶窗子……”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一个外人尚且如此对她，偏她耗尽心血养大的儿子却视她如陌生人，完全不管她的死活，这让她情何以堪啊！
众人听着她这话才知道，原来江家不只给她安窗子，还给她拿了粮和肉，可见人家是打心底里想要帮张氏的，不是什么临时起意的。
心里感念江家为人厚道的同时，也愈发觉得那林山子和孙氏可齿可恨。
看着张氏这副苍老衰败的模样一个个更是充满了同情和伤感，毕竟谁都有老去的那一天，如果儿子媳妇都像木山子夫妻那般不孝，那日子过得估计也是张氏般凄惨。
这么一想，众人都觉得刚刚江家闺女下手轻了，那两口子就该狠狠教训一顿才是，以免带坏了村里的风气，让村子里的年轻人有样学样。
于是众人一边疾言厉色的谴责林山子两口子不是东西一边温声细语的安慰痛哭不止的张氏保重，两副面孔切换的十分丝滑毫无难度。
江槐听到这里，想起刚刚堂妹的嘱咐，也跟着说道，“婶子，你别着急，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我堂妹可是说了，那林山子家如果想安水晶窗子，就必须得把您伺候好了。不然啊，就让他们住一辈子黑洞洞屋。”
他有意说得大声，毕竟林山子家离得也不远，保不齐就能听到呢！
事实上，还真让他料对了，此刻林山子一家四口正偷偷摸摸的扒在墙边上，侧着耳朵偷听着这边的动静呢！
至于出来听？那是绝计不敢的。
在听到未来还会给他们家安水晶窗子时，深处在绝望中的四人眼睛齐齐亮了亮，毕竟见过了那么亮堂的屋子，实在无法忍受又变回原来的模样。
本来孙氏还在为不能安装水晶窗子而后悔痛苦呢，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就不找茬了，毕竟窗子下有几根木棍，虽然会有些遮挡，但怎么也比原来的黑洞洞强啊！可是后悔也晚了，人家已经把水晶窗子收走了，还是用那样的神仙手段，让她想像以前那样撒泼都不敢。
本以为没有转机了，不想人家说了还会再给他家安窗子，这让四人如何能不兴奋呢！
尤其是林大宝，他有种预感，他要想找个得意的媳妇，水晶窗子就必不可少。
而现在村里家家都有水晶窗子，就他家没有，那好姑娘能看上他家吗？
所以，比起家里的纷纷表现出后悔的其他三个人，他其实是更着急焦虑的，甚至也在心里暗暗责怪他娘，为什么不知满足，明知道人家有仙术还非要得寸进尺占人家便宜呢，这下好了，踢到铁板了吧！
可他却没想过，每次孙氏无理取闹占人便宜时他从未出手阻拦过，且从别处占来的那些好处大半也都花用在了他身上。
不过，现在好了，这件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林大宝打从心里松了一口气。
至于让他爹娘照顾他奶奶的事儿，那不容易的很嘛，两个大人还照顾不了一个老太婆？
他想着可能过不了两天自己家就能再次安装上水晶窗子了，于是又开始乐滋滋的幻想起一堆姑娘任他挑选的场景了。
却没注意到听了给他家安装窗子的条件后夫妻二人沉默下来的模样。
不说林山子夫妻在经历着怎样的思想斗争。
且说众人听了这话却是一个个拍手称好道妙。
给张氏送粮食安窗子固然能很大程度的改善张氏的生活，可到底治标不治本，张氏现在这个情况，其实最需要的是有人能时常在身边照顾。
可孙氏那个性子，十多年前张氏能干的时候，她都不愿意跟婆婆一起过，现在张氏啥都干不了了，她更不可能突然转性愿意来伺候婆婆。
可众人对此也是无计可施爱莫能助，除了说两句宽慰话送点吃食外也就是骂几句两口子不是东西解解气罢了。
可是江家闺女的刚刚提出的办法，却让他们看到了事情能够转圜的希望。
原来想要一个人做一件他不愿意做的事，频繁的说教和辱骂是毫无用处的，真正能让他行动起来的，只有利益，即他想要的东西。
而水晶窗子的诱惑，他们相信没有人能抗拒。
林山子家如果想安这个水晶窗子，就必须得照着江家闺女的话所说的那样，将张氏照顾好了，哪怕他们心里不甘愿，可是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也不得不捏着鼻子做下去，而且有江家闺女那神仙手段做保障，想来那两口子也不敢阳奉阴违的太过彻底。
此才是改善张氏生活的最根本方法。
于是，对着想出这个主意的江雪众人更是好话不要钱似的对着她就是一顿猛夸，直把她说的天上有，地上无的，乐得江老太嘴都合不拢。
众人会如此夸张到也不是全然的一味讨好江家闺女，而是个个心里面真的这么认为。
江家闺女惩恶扬善的行为让他们嗅到一个重要的信息，那就是她有能力，有手段，虽然看起来话不多且有些冷淡，但其实心善宽仁。
可以想象如果日后他们有什么难处，来向这姑娘寻求帮助，她怎么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而她小小的帮助就可能会给他们带来大大的改善。
村子里能出现这样一个人物，可不就让他们打心眼里高兴么！
张氏也没想到对方能为自己做到这个份上。
感激的握住江老太的手，呜咽着说不出话来。
江老太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嫂子，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可不许瞎想些有的没的了！”
张氏不停的点头，泪水顺着枯瘦的脸庞砸到地上。
“如果那两口子过来伺候你，你也不要客气，该怎么使唤就使唤。”想了想，江老太又小声叮嘱道。
张氏是不敢想象那样的日子的，可是看着她笃定的眼神，心里也不由生起一丝希望。
“你也不用管他们是不是真心伺候你，反正不让你冷着饿着就行了。”江老太继续说道，毕竟对方是抱着目的而来，她怕张氏伤心，所以提前给打点预防针。
张氏点点头，明白这个道理，如果真的是真心，也不会等到这个时候了。
“咱们这个岁数了，子孙孝顺最好，如果不孝顺，咱们就把他们当个工具使，犯不着伤心动气。”见她听得进去，江老太也高兴，又跟着传授了很多应付那两口子的手段，提醒她千万不要被哄了几句就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江雪在一旁听着自家老娘像大多数媳妇口中的坏婆婆那样小声的给另一个婆婆传授着摆布儿子和儿媳妇的手段，心里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两个人严格说起来其实都没有当过几天正经婆婆，但不得不说，有些东西是天生就会的。
不过看着两个人凑在一起头顶着头嘀嘀咕咕的模样，她非但没有反感，反而从心里松了一口气，因为张氏的眼神已经由开始的死气沉沉变成了活泛有神。
不想活这种念头，只要挺过来了，就挺过来了。
张氏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酣畅淋漓的说过这么多话了。
天冷，本来就没有窜门的，而她自己一个人住，更是整日整夜没个说话的人。
每天呆在黑呼呼的屋子里浑浑噩噩的熬日子，也许哪天熬不下去人没了，僵了臭了都没人知道。
可是今天和江老太说了这么多话，倒了这么多苦水，又让她觉得生活也不是那么没有希望。
这个想法在站在明亮的屋子里时变得更坚定了。
“咋这亮堂呢？”她打量着变亮堂的屋子不敢置信的说道。
这小屋子自从封了顶就再也没见过太阳了，可今天，太阳竟然又照进来了。
感受着太阳照到身上的暖意，她仰起头，伸出手，看着光线照在枯瘦的手掌上，低喃道，“真暖和啊！”
身体愈发不好后，她上来下去都费劲了，只有偶尔倒脏水才拖着孱弱的身子挪上去，其余大部分时间都是窝在炕上睡觉，可她有时没力气起来烧炕，所以屋子里总是阴冷阴冷的，那种冷，能钻到人的骨头缝里，让她四肢麻木肿胀，僵硬的动弹不得。
此刻太阳照在身上，似乎一下子就驱散了她身体里的寒意，整个人变得暖洋洋的，像冰一样僵化的血液似乎从新在身体里流动起来。
那些往日的沉疴、抑郁、委屈、绝望、麻木、疲惫似乎也都随着屋子里被照亮的黑暗一起消失了。
看着乱糟糟的屋子，她忽然觉得配不上这透亮的窗子、温暖的阳光，于是把手中的拐棍一放，撸起袖子干劲十足的收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