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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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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不是知晓她有身孕了?

    不会吧?

    愉景暗自摇了摇头, 心想这绝不可能,她连素心都瞒过了,怎么可能瞒不过他?

    一定是自己太心虚了,愉景安慰自己, 她要稳稳地, 要淡定。

    愉景故意轻咳一声,掩过心底的忐忑不安。

    另一边, 傅长烨听她咳嗽, 微抬眼睫看她一眼, 小小女子, 看上去温顺娇小, 但鬼心思倒是挺多。

    她以为自己能耐大得很, 但是能造他的反吗?能逃得出他的手掌心吗?

    当然不能。

    可他不想强求她,他想要她的心甘情愿。

    傅长烨拥着一腔心思, 不动声色, 继续看书。

    愉景暗暗吐了口气, 安慰自己, 千万不能自乱阵脚。

    马车一路前行, 穿过热腾腾的包子铺,花里胡哨的胭脂楼,以及喧闹的大乐场, 和数里外就开始飘香的酒肆与茶楼, 最终出了城门。

    天气渐渐转暖,桃花儿开了一路。

    愉景掀开帘子,沐浴着晴好的阳光,闭上眼睛,任由春风吹拂着自己, 静静享受着难得的自由。

    风吹过她发梢,她的整张脸都沉醉在暖色光束下,唇红齿白,眼睫轻颤,面若桃花。

    傅长烨放下书卷,静静地看着她,她闭着眼,丝毫未察觉他的深情注视,更不知道向来杀伐果断的人,在这一瞬间陷入了深深的迟疑。

    傅长烨想,自己是不是太过自私了?

    她想要什么,他清清楚楚,可是春风十里,处处有她。

    他放不下,也舍不得……

    马车疾驰,最终在灵山山顶停稳,这处有一个天然温泉,一年四季,温暖如春,因为偏僻,知道的人很少。

    谁家少年不风流?

    少年时期,每逢父皇给的压力重了,傅长烨便喜欢偷偷来此处,更命人在这里修建了一座小院子。

    这是他心底的世外桃源。

    外人不能窥探到的,他在卸下帝王之尊后的,另外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

    很多时候,他都是独自一人在这里,立在山顶,俯瞰终生。

    可是今日,他突然很想,很想有她陪着他。

    ……

    山路十八弯,愉景简直要被颠吐了,好不容易待车停稳,她强撑着等傅长烨下车后,也跟着迫不及待将身子探出了马车外。

    傅长烨看着她略有些苍白的脸,一时有些心疼。

    “别动。”愉景刚刚弯腰,便听到傅长烨出声制止住了她。

    “陛下……”愉景不解。

    “我抱你。”傅长烨向她稳稳伸出了手臂。

    愉景心中莫名涌起一阵暖意,她想,其实他挺好的。

    他看着冷冰冰,一副高高在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但随着相处的时日愈来愈久,她也越来越懂他。

    他的关怀如同细细密密的春雨,润物无声,做的永远比说的多。

    “谢陛下。”愉景回道,十指攀上他手臂。

    傅长烨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略略一提,她便轻飘飘落在了地上。

    “夫妻之间,还提什么谢不谢。”傅长烨面无表情,揉了揉愉景额头。

    这样子的温情与宠溺,让愉景怔了怔。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这样的情分选择放弃,到底是正确的选择,还是错误的?

    愉景心下一片迷茫。

    她无法回应他,好在他也没有太过纠结在这上面,说话间已经转身走了。

    愉景连忙提裙跟上,他的脚印很大,她不由自主,踩着他的脚印前行。

    “陛下。”愉景刚走几步,突然一拍脑门儿,想起一事。

    “在外面,喊我夫君。”傅长烨头也不回地说道。

    夫君?

    这词儿太过亲密,若非醉酒,愉景觉着自己真的喊不出口。

    “怎么?”就在愉景迟疑间,傅长烨又添一句,声音里带着淡淡的不满。

    愉景发现,近来他好像转了性子,以往他生气,都是直接的,如狂风暴雨般的。可是最近,哪怕是心气儿不顺,他也都是克制的。

    好像,怕吓跑了她。

    愉景揉了揉脸,又自我否定,她想他才不会怜惜她,这一定是自己的错觉。

    “夫夫”话语滞涩在嗓子里,就是喊不出。

    “夫人。”

    相比于愉景的羞涩,傅长烨倒是很利索地喊了出来,并将手伸到了身后,很明显是在等她将手送过去,与他牵手。

    牵手倒是容易,愉景将自己的小手送到他手心,指尖刚刚相触,他便毫不客气提着她往前走了几步,直到她紧挨着他,他才压下手掌,与她十指相扣。

    “别让我等久。”傅长烨垂眸,借着身高的优势,向身侧之人施压。

    唉,他想要的,她终究是逃不过。

    “若此刻夫君不叫,那晚间我便用其他方式让你叫出声来。”

    清冷寡淡之人,面不改色说了句极下流的话。

    愉景心中怨恨至极,用指尖狠狠掐了他一下,她自觉这一下掐得肯定是极重的,因为傅长烨停住了脚步。

    可是下一瞬,他却慢悠悠抬手,带着几分放浪公子哥儿的不羁笑意,亲上了她手背。

    “十指粉嫩,并且手感不错。”傅长烨难得露出几分笑意,轻飘飘又一次调戏了她。

    她小心窥探着他的神色,心想他应该就此放过她了吧?但是

    “快喊。”

    愉景的担忧还没有落地,傅长烨的催促却又起了。

    不就是叫一声“夫君”吗?

    叫就叫,谁怕谁!

    “夫君夫君夫君”愉景连着叫了好几声,同时带着一丝郁闷,抬眸问他,“可以了吗?”

    “太小了,听不到。”

    傅长烨心下欢喜,可面上却是不显,只故作一本正经,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明明知道他是装的,可就是无法反驳,愉景心中不满,一把将他挣脱,双手捂到嘴边,对着远处茂密的山林,还有寂寥的天空,竭尽全力,大喊一句。

    “夫君”

    树丛中鸟儿成双成对飞出,树枝摇曳,山花绽放,万物生长,春意盎然。

    傅长烨转身回看身后女子,梳着高高的发髻,略施粉脂,脖颈秀美,迎着朝阳,整个人明媚娇俏。

    她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一遍又一遍,“夫君夫君夫君。”

    傅长烨侧过脸,兀自低头开心地笑了。

    山风飘荡,偷藏着的笑容散在春风里,他更加坚定了自己心中所想,他不能放她走,他舍不得。

    “这一次,听到了吗?”愉景解了气,抬眸带着挑衅看向他。

    “可以了,走吧。”傅长烨心满意足,重新牵过愉景的手。

    愉景这才想起刚刚被他打断之前的话,“夫君,我们进山拜佛,但是没有带香啊?佛主会不会斥责我们大不敬?”

    “不会。”傅长烨握紧了手心,又添一句,“刚刚我改变了计划,先带你去一个地方,明日再去求佛。”

    他的话说得风轻云淡,可愉景听了却慢慢地喜上眉梢,按他这意思她和他要在外面过两日?

    偷得浮生半日闲,也是美事一桩,更何况两天?

    愉景喜出望外,暗自偷笑。

    傅长烨低头看到她展开的容颜,嘴角也止不住跟着上扬。

    天气晴好,宜谈情说爱。

    落英缤纷,芳草成林。

    不久前梦见过的世外桃林,似从梦中出走了一般,在愉景面前落成了现实。

    愉景惊诧地看着傅长烨,他却挥袖,示意她沿着鹅暖石铺就的小路往内走,最终在一处天然的山石间停住了脚步。

    泉水淙淙,叮咚作响。

    袅袅白烟从山洞口飘出,愉景幡然醒悟,他这是带她泡温泉来了。

    她向来畏寒,整个冬日,恨不得天天都能在浴桶里待上一会儿,直到舒松了筋骨才好。

    初春时节,伴着百花,泡着温泉,愉景心痒……

    可转念之间,她又高兴不起来了,前一夜她刚骗他来了月事,身上不方便,还怎么泡温泉?

    愉景沮丧,早知道今日泡泉,就该换个借口,可世间难买早知道。

    女子眉间的失落,岂能逃得过傅长烨的眼睛?

    他微笑,当做不知,招呼着她一同进了山洞。

    山洞里,水雾缭绕,暖气扑面而来,让人如坠仙境。

    傅长烨一路脱衣,愉景心中沮丧,如同一个蹩脚的小媳妇儿。

    “小心地滑。”跟前傅长烨提醒一句,连声音里都带了些水润之气。

    “知道。”愉景赌气回应,虽然这闷气来得很不应该。

    “知道便好。”

    她的郁闷,他又岂能不知?傅长烨淡然一笑,别有心机脱下了最后一件衣衫。

    男人笔挺精瘦的身子,就这么呈现在了愉景面前。

    “啊……”愉景惊羞,连忙捂住眼睛。

    “你若不便,就脱了鞋袜,在水中泡泡脚,也可以。”

    她的惊叫,令傅长烨很满意,他从水中浮出了半壁身子,斜靠在山石上对愉景说道。

    愉景正巴不得可以沾水,现听到他如此说,正好给了她台阶下。

    她二话不说,利索坐到山石边,将脚探进水中。温热的感觉,瞬间包裹了全身,方才一路坐车的困顿疲劳,也渐渐消退在脚下的热水里。

    许是暖活,愉景额间渗出了些许汗珠,脸上也渐渐红润了起来。

    傅长烨一壁泡着温泉,一壁喝着手中的酒水,可视线却没有从愉景身上移开半分。

    他紧紧盯着坐在山石边泡脚的女子,以及她在水中荡来荡去的双足。

    愉景被他瞧得很不好意思,故意踢起几朵水花到他身上。

    傅长烨也不躲闪,默默受了,甚至还带着点挑衅地看着她,那眸光似乎再说:“再来一次。”

    愉景向来受不住别人激将,于是又奋力甩了他一脸的水花。

    看着她天真烂漫的容颜,傅长烨瞬间觉着,空出这两日的时间出来陪她,真是太值得了。

    待回去,他与苏舜尧那暗藏了许久的较量,像是块毒瘤,终于要被他拔除了。

    这一天,他期待已久,并胸有成竹。

    傅长烨想着,便又多喝了几口热酒,他斜眸看了看愉景,而后赤条条起身。

    他这样的坦诚相见,虽然见怪不怪,但确实又吓了愉景一跳。

    她连忙又用双手捂住眼睛,可这一次是正面他,那些该看的不该看的,又一次被她全部看光光。

    “夫君,你你怎么可以这样没羞没躁”愉景控诉道。

    “做都做了,老夫老妻,还怕看?”傅长烨面色不改着说道。

    论脸皮,愉景只服傅长烨。

    “我乏了,先去睡会儿,你自己在这坐里坐着,这里安全,不会有事,也无人敢闯进来。”

    长臂勾过衣衫,宽大的衣袍在空中转了个优美的弧度,傅长烨步调慵懒,提着酒壶往山洞之后的厢房去了。

    其实他也没有尽兴,但是他不出去,他的小女子又怎么能有机会下水呢?

    眼瞅着傅长烨远去,愉景满心欢喜,她暗自琢磨,他应该一时半会儿不会折回来,那么她的机会便来了……

    愉景想罢,果断解衣,欢欣鼓舞跳进了水中。

    蒸腾的热气驱走了身上所有的寒气,她长长地吐了口气,也学着傅长烨的模样,靠身在他刚刚倚过的山石上,手边没有温酒,却是一碟子剥好了的蜜橘,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剥的。

    愉景欢快地在水中拍了无数朵水花,尽情地享受着这一切,全然没注意到隐在山洞出口的颀长身影。

    傅长烨在山洞边顿了顿,一口饮尽壶中烈酒。

    辛辣的滋味贯穿全身,他从未见过她这样的笑颜,轻松,灿烂,与面对他时完全是两种模样。

    她在宫里过得不开心?他没能够给她足够的安全感和幸福感?所以她才想走的是不是?

    昨夜他害怕她肚子凉,便一直以手帮她暖着肚子,可慢慢地他就发现不对劲了,他在她身上并没有摸到月事布……

    他无意于怀疑她,可她确确实实对她说了谎。

    她为何要对他说这样的谎言?

    他心底突突地,一夜未眠,而刚刚他的怀疑又一次被证实。

    傅长烨想,这不怪她。他说过,若是她不爱他,那只会有一种可能,便是他做得还不够好,谁让他先前不信任她,怀疑她,还给她喝避子汤的呢?

    不过万幸一切都还不算晚,他还有时间来弥补。

    “小景,原谅我。我们一起冬日踏雪寻梅,春日同赏百花,夏日共赏落日,秋日待孩儿出世,再一道儿抚养孩儿,可好?”山洞外,傅长烨对着寂静的空气说道。

    山洞内愉景见泡得差不多了,算着时间,怕傅长烨醒来,于是伸长了手臂去够衣服,准备出水。

    可是鼻间突然好痒,她俯身连打了几个喷嚏,也就是因为这一打岔,原本已经够到手边的衣服,飘飘然尽数落到了水中……

    看着湿漉漉的衣服,愉景只觉生无可恋。

    她懊恼地缩在水中,一时没了主意,只要她穿着湿衣服出去,一旦被傅长烨撞见,他不就知道她撒谎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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