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世间起行
“有劳仙师了，”卓凡行礼拜谢。
卓凡来到青玉门还未来得及收拾洗漱便要了纸笔砚台，这会儿就将写好的书信交给青玉门御剑仙师，请其代为送往最近的镇集驿馆。书信印记乃是物主之戒，是交代驿馆主事要其转送的两封简信。一封送至临仙集再转云瀑仙山，和师姐冷慈还有希媛、姜钰报平安，另一封卓凡思考再三没有直往圣地，而是交给冷燕茹冷家让其代为转达圣女候选平安的消息。
御剑仙师不出刻时便可将信送至临近镇集，而两封简信要多久能到卓凡就不清楚了，自己要护送云菀儿前往南境圣城，回到云瀑仙山不知要多久。不过和人赶路相比送信手段倒是多样，总该是会早早送到，如此卓凡也就安心了。
青玉门，虽自称仙山小宗，可卓凡登山一览亦是不小，弟子也有千余众。和云菀儿初入山门，还引来不少年幼弟子指点嬉笑。两人互看身形装扮，卓凡背后衣服数个口子，云菀儿裙摆撤了半截，加上雨路疾行，不说狼狈不堪，可也着实好不到哪去，跟仙人风姿更是想去甚远。
一位青玉弟子将二人安排至休息处所，很快也送来了换洗便装。
“两位仙友，这是师门中与两位身形相仿弟子的便装，且先换下。”
“多谢。”
“卓凡，青玉门仙人待你我如此真诚，我们还要以谎称身份相见么？”
“谨言慎行，此刻你我境界低微，在你回到圣城前不可让任何人知道你的身份，否则秘境中偷袭之人还不知有无其他通天手段再来追击。”
“好，就听你的，那我们休整一日便尽快离开这里。”
“嗯，只要到了凡间俗世中，他们想要找到你就不会那么容易了。”
入夜青玉弟子送来吃食，卓凡便知会其自己和云菀儿明日便要离开，不过如何都是青玉门收留了两人，该行的谢礼还是要的，便请青玉弟子知会掌门仙师明天相见。
“卓凡，我们要如何回到圣城啊？”云菀儿躺在床榻上问道。
“圣女可知行商车队？”
“哦，你是说那些往来城邑间的车架队伍？”
“是的，我们到时候找一辆车架，跟随商队南下便可，虽然稍慢了些，却可安全回到圣城。”
卓凡所送简信也是只有寥寥数字，除了报平安的话语没有提及一点两人所在，这样即便书信落到其他人手中也无大碍。跟随商队南下圣城，只要两人低调行事便不会暴露身份，总不至于再遇上打劫商队的仙人吧。
“累了几日，圣女早些休息。”
“嗯，卓凡，你能不能不要叫我圣女啊，你这样不用别人发现，自己哪天就不小心把我们身份暴露了。”
“师姐，早些休息。”
“哼，”云菀儿觉着卓凡就是个木头。
青玉门主殿，掌门并未出现，只有几位仙师和山门主事。
“仙友，掌门已入秘境修行，不便相见，还望见谅。”
“仙师，是我们惊扰青玉仙山，多谢青玉仙师搭救。”
“两位仙友是要回山门么？青玉门可派一位御剑仙师送二位回去。”
“我和师姐两人本就叨扰，还给青玉门带来不小麻烦，怎敢再劳仙师相送，只要离开西境山林便以安全，我二人可自行回山门。”
刚入主殿就有一位仙师神色奇怪打量着自己和云菀儿，卓凡也不知是有什么问题。
“这位仙友背着贴身灵剑，那想必施术召雨的该是你身边这位女修了吧？”这人神色虽怪，可也只是如此问道。
“是我师姐施术召雨，给青玉仙师添麻烦了，还请恕罪，”卓凡拜礼。
“麻烦，这有何麻烦，只是我好奇这位女修境界，竟能召千里雨云。”
“仙师，我也才入中境不久，便和师弟下山修行，思虑不周，未顾及水患之祸，属实不该。”
“这位仙子倒也不必自责，既然初入中境，想来修行时日尚短，才会没有思虑周全，我辈仙人修行，最忌祸患人世，仙子谨记。”
“仙师教诲，谨记心里。”
青玉控雨仙师休息一日才缓过来些，本来是想见见什么人差点把自己累死，再说上几句重责，可见到两位小辈，即是辈分所在，也是不好说自己受累，最后劝言两句，仅此而已。而且初入中境的水修能有如此能耐召雨，也令人瞩目。
“仙友虽不用远送，这离开西境山林还有千余里，我青玉门山下少有车架，还是让御剑仙师送二位到附近镇集吧。”
“如此有劳了。”
青玉门选在了西境山林比较深的地方立宗，当然也和宗门秘境有关，数千年才有此规模，不过也甚少和人世有交集，不像云瀑仙山。
青玉门秘境中。
“掌门。”
“那两人离开了？”
“是的，掌门，不过两人身份闭口不言，而且境界才入中境就前往山林深处属实奇怪。”
“既然他们不想说，也就无需多问，我青玉门独立西北山林境地，本就少与其他宗门交集，两个小辈怕不是哪个仙山大宗或者隐秘山门亲传才会如此大胆，不过也罢了，若不是巡游仙使到来，也不会生此事端，告诫门内弟子好生修行，警戒四周。”
“是，掌门。”
还好有御剑仙师相送，青玉门山下仍是山野密林，连那与人世相连的山间道路都看不清，两人要是走着出来，怕是又要耽搁两天。
“谢过仙师。”
御剑仙师回礼便转身离开。
西北镇集，云菀儿虽然说了两人落在了西北山林深处，可具体在哪儿仍是不清楚，这会儿到了镇集上总算可以弄明白了。
“走，我们先去驿馆。”
卓凡不晓得，是不是真如临仙集驿馆主事所言，苏氏商会驿馆遍布陆境。
“客官，是要住店么？”
“还请驿馆主事相见。”
“好的，客官，请稍等。”
“客官，我就是小店主事，不知有何事？”
“昨日，有封书信送至此处，请代为传送，不知是否已办妥？”
“确实昨日是有位气质不凡的长者来到本驿馆让代为传送书信，不过此处只是小地镇集，无传信灵阵运转，我已命人即刻送至宣夷城，想来今日该办妥了。”
“哦，那书信主事没有拆开过了？”
“此处既无法传送，便不可拆封主信。”
“那劳烦主事帮忙安排一辆车架送我们去宣夷城。”
“好的，客官。对了，客官如果是要去确认转送书信，便到宣夷城西南最大的苏氏商会驿馆询问便可。”
“多谢。”
等待车架的时候，卓凡和云菀儿吃了些东西，顺便和驿馆小二打听了此处镇集和宣夷城的所在。
卓凡小时候看过不少地理志，可陆境内镇集小城之多也无法尽数全知，到了宣夷城还需和驿馆主事商议南下行程。
离开小镇不到半日，车架就抵达宣夷城门口。
想不到宣夷城竟有些模样，虽远不及北境都城，可西北门入绕道西南也走了有几刻时才到，主街商铺林立，广场上也极为热闹。
终于见到苏氏商会驿馆的门牌，当初匆匆离开国都即便在驿馆稍作停歇也没留意这门牌。
“拜会，物主，”驿馆主事不曾想没能再见到家主却等来物主上门。
卓凡回礼：“早些时候到的书信可传出去了？”
“已经送出去了，亲见物主信戒，自是不敢耽误丝毫。”
“有劳了，我二人要南下去往圣城，还请主事安排车架行程，尽早起行便好。”
“物主，事急？我这就叫人安排车架随从。”
“主事不必如此，只需单架车马即可，随从也无需安排了，我二人独自前行，准备些吃食衣物和零散之物便可。”
“遵物主所需。”
“对了这几日城邑周遭可有水患起？”
“不曾，宣夷城周边河渠不曾有水患生，物主为何有此问？”
想来那仙使多是夸大了些，当然也有可能山中雨水并未袭至此处。
卓凡随即回到：“哦，我们从西境边处过来，那里多日降雨，恐有水患生。”
“宣夷城地处高势，虽有河渠相邻却不及他处河道，物主要是担心，我可以通信近处几座城邑主事了解此事。”
“那有劳主事了，今夜我们便在此间休息，行程车队定下即刻知会与我。”
“领命。”
这主事倒有些眼光，安排了两间相邻的偏静屋子。
“师姐，我们就先在这里休息一夜，想来明天便可起行。”
云菀儿听卓凡叫自己师姐甚是别扭，不过卓凡这么做自是为了小心行事。
入夜初时，驿馆主事前来拜询。
“物主，”主事行礼。
“是行程已定？”
“是的，此宣夷城也是周遭镇集汇集之所，每日都有起行车队，明日便有去往中原方向的一大车队，物主跟随前往再由中原府都转而南下不出月余便可抵达。”
“怎么如此之快？”
“此去中原府都仍需半月之多，不过到了中原境内南下之路便可乘船而行，物主事急可选快舟，如此日也行数千里不是难事。”
“原来如此，倒忘了南境之地水道更畅了。”
“只是与物主短暂相见，未能周全照顾，有负家主。”
“本就是突然打扰，主事不必介怀。”
卓凡见这主事似有话要问便直接开口：“主事，是否有事相询？”
驿馆主事赶忙行礼：“不敢，只是物主既得苏氏信物，不知是否亲见家主？我在此主事之后本想拜会家主，可是都城传信家主已经离开此间。幼时得家主教言，一面之后，便想着有机会拜谢家主恩典。”
“确如你所知，苏氏家主已经离开此间大陆，我与她也只是十年之前一面一言，她将信物交给我便离开了。”
主事听到此处便露失寞神色。
“不过，主事也不必失落，家主当初离别之言似与我有再见之约，如果你有话要传，我便记下。”
主事听到卓凡还能与家主再见自喜，只是赶忙拜回：“不敢劳烦物主传信，倒是家主甚喜收集名剑，我搜罗多年本想送与家主，望家主能开怀一丝便足以，只可惜无此机会。”
听到剑，卓凡想着自己包裹中半截铁剑。
“主事有心了，即便无法将集物带给家主，这番心意我自是回带到，”怕这主事以为自己妄言，卓凡又说道：“我自小天赋之能，所记之事自不会忘，主事心意定会带到。”
驿馆主事赶忙拜谢，自己虽无缘再见家主，若真能将一番心意带给家主亦是心满意足。
“主事不必拜谢，说道剑，我这里倒是有事相求。”
“物主可不能言求与我等，家主一早有令，苏氏商会尽归物主所有，物主有任何所需尽可安排我等。”
卓凡拿出断剑：“虽说如此，我所求却也为私，这断剑是我初学剑术所得，一直贴身相随，可惜前些时日打斗中只剩这半截断剑，我想请主事帮我寻一名匠重铸断剑。”
“物主所需，自当满足。铸剑名匠多在西北圣城，我会亲自前往此处为物主重铸此剑。对了，物主既然使剑，那我收集的那些名剑便有施展之处了，物主既带着我对家主心意，这些剑物主自可随意挑选。”
卓凡执意重铸断剑是觉得这剑是为自己所铸，便是自己所属，收集别人佩剑，即使有名，那也是因为用剑之人之名，不过眼下自己只有灵剑在身远行多有不便，不如就先挑一把用着，将来等剑重铸好了再换不迟，也正好随了主事心愿。
“也好，那明日临行前主事带我挑剑。”
“物主，此断剑重铸后送往何处？”
“临仙集。”
此间主事也是尽责，卓凡二人本就突至此处，一应要求尽数满足。也不知这主事如何办到的，只幕间吃饭功夫就将数十件衣服送至房中。刚入夜时分行程之事也已办妥，卓凡有些好奇那华服女子有何天赋之能，片言教诲让一幼年主事心系至今。再想之前那位临仙集主事言及的苏氏商会资财，这位家主自是翘楚无疑。只是自己与她初见才三岁幼年，她那些无羁之言更是让年幼的自己不知所云。不过现在想想她为自己准备的这一切，还有再见之约，卓凡倒真想相遇之时拜谢她一番。对了，夫子该是知晓一切，等夫子回来可以问问这位姐姐到底何人。
第二天一早，卓凡来到云菀儿门前等候，只见云菀儿选了一袭桃粉衣群头纱遮面。
“师姐为何带着面纱？”
“如何？我是想一路远行，低调些免得被人认出，”云菀儿想着秘境中有人袭击圣地来人，自觉该是低调些才对。
卓凡倒觉得带着面纱反而不妥：“山上之人自是都认得师姐身份，彼时遮面倒显低调，山下之人都不认识师姐，如此出行反而引人注目。”
“是么？”云菀儿细思确如卓凡所言，自己的圣地身份在仙山上人人注目，到了人世间自是无人关心。
“师姐放心，我们从那么奇怪的地方离开秘境，是谁都想不到，那些人也不可能此刻来到这里寻人。”
“也是，”云菀儿放下面纱露出笑颜。
“走吧，昨夜和主事约好今早选剑，拿到剑我们就可以起行了。”
“选剑？什么剑？”
主事带着卓凡二人来到驿馆楼底，虽是库房，不过此处看来是存些贵重物件之地了，过了三道门锁。
进到一处独门内，主事点起数盏灯火，整个屋子亮堂起来。
“剑心剑意。”
一横匾悬挂正中。
虽是库房可为了布置这些名剑，摆放了好些物柜。
“如今虽是太平之世，可这些名剑还是有人寻求，所以不得已只能将其都安放此处。”
“看这布置，主事也是有心了。”
“不敢，收集名剑也是私心，只这库房之地多有些辱了这多名剑，些许布置自是不够，不够。”
卓凡拿起近处一柄素剑，剑柄上一丝灰都没有，看来主事该是常常打扫此处。
外观素朴，剑刃却极为锋利，不晓得此剑因何人出名。
“物主，这柄剑拿出去似有不妥，此剑锋利无比，可用剑之人却是一名刺客，即便此人此剑互有成就，物主用这柄剑是有不妥。”
剑虽不错，不过就如主事所言，还未出名的剑客带着前人名剑，还是一把刺客之剑出门甚是不妥才对。剑在卓凡眼里趁手就行，不计较这些，可在人世间行走，尤其此刻还是选其他剑为好。
“如此说来就先请主事推荐介绍一番，我再选剑好了。”
主事来到里处：“这柄剑是一上古名将所佩之剑，铸剑匠人，所用资材自是不用说，这位将军持此佩剑征战万里，即使陆地仙也不惧一战，可以这位将军未能入那传说武夫境，不然这柄剑会更有名。”
自己此前也就斩杀过山中灵兽，战场杀伐之剑贴身带着恐有戾气，卓凡摇了摇头。
主事即刻明白又挑了一柄好剑：“此剑之名非来自用剑之人，圣城铸剑名匠取天外飞石所造，非凡之剑引来无数剑客争夺，传说中亦有仙人使过此剑，虽非仙界灵剑可那位执此剑的仙人却可将仙术威能赋予其中，似炽焰骄阳般耀眼夺目。”
“哦，凡剑真有此威力？”卓凡轻释灵力探寻并无反应，不过这剑和其他凡剑却有不同，并非冰冷铁器而是有一种温暖如玉之感，就像把玩火属灵核一样，难道说这剑所铸资材蕴含火灵，如此便能解释主事所言仙人执剑施术的传说，如果是一位火属仙修的话真有可能借剑施威，不过自己用的话真就凡剑一把了。
“这一对剑摆放此处可有说法，”云菀儿跟着来到藏剑之所，自己对剑不甚了解便在一旁独自浏览，看到所有藏剑都是独放一处剑架，唯有这一对佩剑是放在一起的便好奇问道。
“这对佩剑倒非极为有名之剑，只是拍卖其他名剑时附得，不过得剑时剑主有言此对佩剑乃为两位入世仙侣所有，仗义行侠有些传闻却不如其他名剑来得响亮。”
“仙侣？”
“此仙侣非彼仙侣，只传言佩剑的两位剑主同门修习剑术，日长情愫生，入世又一同行侠仗义，过后自然结为夫妻，被奉为入世仙侣，”主事看云菀儿惊诧神色该是误以为仙人伴侣了，赶忙解释。
“原是如此，”云菀儿将那柄系红绳装饰的剑拿到手中，该是女剑主所持的了。拔剑而出，有些分量对于没练过剑的云菀儿来说，不过即是女子所用，舞剑倒也不费力。
“师姐可是看上此剑了？”卓凡问道。
云菀儿点头：“正好我想学剑，这剑很合适。”
主事一旁听着雾水一头，既然是师姐可也没见其佩剑，又言想要学剑这是为何，不过物主同行之人也不该疑心，主事只静候一旁。
卓凡拿起男剑主佩剑，剑出鞘，破雨剑，波及烛火即灭。
“是把好剑，就它了，多谢主事，”卓凡收剑回礼。
主事被卓凡出剑之姿惊到，竟未及回话。
“不……不敢，物主满意就好，”主事不解这些名剑为何物主取了一把普通佩剑。
从藏剑地库出来卓凡随口问道：“家主既然喜欢收藏名剑，那该是有一藏剑地比这里更大才对了？”
“自然，而且不止一处，国都便有一处私宅藏剑半室，此去中原路过天启城，那里有家主最喜欢的楼阁也有一处藏剑地。”
“看来家主是真喜欢名剑了，莫非家主也是剑术大家？”
“家主仙人身，收藏名剑倒不是为自己，而是……”主事欲言又止。
对于那位华服女子仙人身份卓凡倒是一点不惊讶，和夫子在一起修行该是极为简单之事：“主事既知家主仙人身份秘闻，这爱好之事有何不可言？”
“家主存世千余载，容颜未老，不用猜也知其仙人身份，至于家主收藏名剑却是私事传言，物主受家主信任，无妨，传言家主早年有位交集甚秘故友是位四境剑客，收藏名剑是为了祭奠这位故友。”
卓凡若有所思，这便该是家主心系之人才对了，随即点点头：“原来如此。”
来到此处卓凡和云菀儿都无行囊，车架上都是驿馆主事准备的衣物吃食和一些日用之物。
“他日再见家主，自会将主事心意带到，有劳主事行程安排，”卓凡拜别。
主事感激回礼，幼时家主记忆便是待人极为和善，不想物主亦是如此，祝愿物主早日与家主相会。
车架起行。
“你呀要在这个世界好好修行，我们等你回来……”
卓凡回想离开国都那夜，华服女子再见之约并非笑言，该是有机会再见。不对，“我们”？除了她还有谁在等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