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临仙集

    还以为和来锦仙寨一样，要驾车远行。

    卓凡询问夫子：“夫子，四人远游的车架要如何准备？”

    夫子回道：“此去仙山，绕大道而行，万里之遥，多有不便不说，也很难及时赶到仙山，所以我们飞身前往。”

    希媛听到要飞去仙山，十分高兴，卓凡飞身前去捕捉灵兽的经历让她羡慕不已，终于自己也能够在云间纵游了。

    圆环比上次卓凡和夫子两人乘坐时又大了不少，三人的包裹鼓鼓的，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衣服和食物。卓凡抱着遁地幼兽，身边放着铁剑，宇林父亲司空长风特意做了一个木剑鞘给卓凡。这次飞去仙山是白天，丛山江河尽收眼底，径直前去仙山，西境纵深山林边界处很少能看到几个大的城邑。

    刚刚离开母亲的希媛还有些难过，一直躲在宇林怀中。

    白天御物飞行和夜间不同，周身能看到时而飘过的云雾，头顶的太阳似乎没多大用，寒冷依旧，在地上能感觉到太阳的暖意，此时远敌不过高空中的寒意。

    晨曦出发，午间时分夫子带着卓凡三人落在一山巅之处休息。

    希媛母亲一早准备了食物放在包裹中，昨天卓凡和希媛昨天在寨前抓了不少虫蚁存在罐中，休息时，喂饱了遁地幼兽。

    置身山巅，周围气雾缭绕仿佛还在云端，吃了些东西，又和卓凡一起喂食灵兽，希媛心情看上去好了不少。没有停留多久，夫子带着几人直奔仙山脚下重镇临仙集，日落之前抵达就可以在驿馆好好休息一晚再上云瀑仙山。

    临仙集，很早的时候，有一农户仙山脚下附近耕种，见时常有人路经此处入深山，就干脆把窝舍建在了道边，支起了一个茶摊供过往路人饮用。

    后来得知这些入山之人都是修行仙人，随着经过此地的人越来越多，道边渐渐有了驿馆、酒肆、商铺。

    仙界大会始于上个千年伊始，此时云瀑仙山已世人皆知，临仙集位于云瀑仙山地界，在这一千年多年的时间里不断发展扩大，如今呈现出镇集般大小规模，也就有了“临仙集”这个名字。

    临仙集如今有一街四巷，街自然就是通往仙山方向的主街，与大道相连，成了最重要的一条商街。西南角是茶驿巷，就在那农户茶摊背后建起了几间驿馆，多是四五层高的阁楼。与之相邻的杂货巷，同在主街大道左侧，也是一早汇集此地来做生意的各种门面，货品多而杂，但极为齐全。主街右侧是后来兴起的店铺，一半主要售卖灵器，另一半则做兑换灵核的银钱生意，由于仙界大会聚集仙人到云瀑仙山，这灵器店铺没用百年就成了临仙集最大的买卖生意，就像是仙山和世间的分界地一样，仙人多用灵核易物，世人手中多得是金银之物，随之而来的银钱灵核兑换生意也就逐渐庞大起来。一早来往临仙集和城邑间的金银押送车架，硬是趟出了一条坚实大道，直到后来银钱契据越来越多，如今才不多见十几辆车架的银钱护送队伍。

    百余丈的主街，各式店铺罗列两侧，街头处的茶摊边上立一根漆黑木柱，上面挂着一扇竖匾“凡人止步”。虽不知是仙人还是凡人所写，却非妄言。过了临仙集再往前去便是云瀑仙山，如果没有仙山准许，凡人就算是行至山脚也无法上山。止步于此，好过入夜睡山脚道边。

    街尾河溪边上有一大片空地，初到临仙集，不论修行仙人还是世间凡人看到此处或降落停歇或飞身离去的仙人，无不惊叹万分，估计除了那几个大的御器宗门，很难见到这么多可以飞身天际的仙人了。而御器飞行的地仙和飞升上仙都很少会在世人面前展现飞遁之术，仙山规矩也是不飞身入城邑，办事只在近郊落地，然后步行前往城中。

    原本凡人居多的临仙集，仙人们如今也常在此处停歇过夜。卓凡他们便是如此，赶路一白天，在这儿休息一夜，之后再乘车架前往仙山。

    夫子操控圆环缓缓落在街尾空地上，无人注意，圆环遁入虚空。见多了，也就没有人成天盯着来往的飞身仙人看了。

    俯览临仙集时，新奇之物颇多，主街上行人无数，还有各种未曾见过的灵兽，卓凡、宇林和希媛三人已经忍不住想要下去浏览一番。

    落地后，眼前景象让卓凡几人忘却了，赶路的辛苦。拿起铁剑，背上包裹，抱着灵兽，跟随夫子朝街中走去。

    初到陌生之地的希媛还有些紧张，一手抓着夫子袖袍边角，另一只手握住宇林的手。

    “我们先到前面的茶驿巷投宿，”夫子回头说道，看道满脸紧张神色的希媛，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头顶。

    卓凡觉着都城的街巷也没这里热闹，除了西门广场。也不想想，幕间和晨曦，怎么看也不是街巷人多的时候，百万人居住的北境都城岂是一个小小临仙集能比的。

    酒肆、店铺门口竟有地灵兽停歇，也不见动弹都在闭目休憩，契主应该就在店内。右手边有个店面，货架上摆满了各式灵剑，卓凡低头看了看手中木鞘铁剑，什么时候能换一把像白元青身负的灵剑。

    不少仙人在各种灵器店中交易，只是除了刚才看到的灵剑，其余之物卓凡都没见过，自然也不认识。

    竟还有一间售卖丹药的店铺，卓凡给宇林指了指，从没见过这么多丹药瓶，在锦仙寨医坊帮徒多年的宇林惊叹，不会全都是仙草炼制的灵丹妙药吧。

    快到街尽头时，夫子带着三人拐入了茶驿巷，没走几步远，来到一间名为“泥云斋”的驿馆前。

    “仙人是要休息过夜么？”店主上前相迎。

    “给我一间西南角的屋子，”夫子说道。

    “二楼上去有空屋，西南角，随我来，”说着店主带领夫子上楼，希媛、宇林、卓凡紧随其后。

    上楼右转，走到尽头，店主推开房门。

    等夫子几人进去，店主开口道：“稍后送些茶点热水上来，仙人如有什么吩咐也可以随时安排。”

    夫子轻轻点头。

    店主小心关上房门离去。

    屋内只有一桌椅，两矮床，一张贴着东墙，一张放在西墙窗户下面。想不到这临仙集的驿馆如此简陋，还没锦仙寨的驿馆房间大，卓凡心想。窗户倒是可以看到外面很远的山景，不过此时幕间时分，天色已暗，除了山影就是近处的几点灯火。

    倒是卓凡计较了，临仙集一早也就是供路人过夜停歇建起来的，驿馆多是如此，房多屋小，有张床能休息一夜就不错了。现今过往旅人不少，如果赶上仙界大会，能不能抢到一间小屋都难说。所以和锦仙寨那种供客人停歇建造的驿馆相比，简陋些也正常。

    临仙集，夫子一点不陌生的，可以说清楚的狠，来了直奔驿馆，选西南角的屋子住下。等到卓凡他们以后在临仙集停留多了，就会明白这间屋子的好处。

    放下包裹和遁地幼兽，卓凡舒展了一下手脚。遁地幼兽已经长大不少，抱能抱得动，可以还是嗜睡的遁地幼兽一直抱着，即便是武夫身的卓凡也有些受不住。

    夫子安抚着希媛，和在家中精力旺盛、活泼好动的情形相比，此时的希媛脸上没有一点喜色。

    卓凡知道这种离家的感觉，等过些时日就好了。

    宇林还好，只是心疼妹妹。

    夫子开口安排：“稍歇片刻，然后去吃饭。”

    喝了杯店主送来的茶水，夫子带着卓凡他们下楼，来到主街中间的一间酒肆，酒肆内卖酒也卖吃食。

    找到店内深处一角坐下。

    “几仙人位要吃些啥？”一个年纪不大店内帮徒上来问道，在临仙集仙人和普通人一眼分得清。

    “酥饼、甘露、香蔬、蒸鱼再加几样店内常菜，”夫子安排道。

    饭菜很快陆续端了上来。

    有吃的，希媛面色舒展不少。宇林不晓得是不是饿了，吃最多。卓凡吃惯了寨中食物，锦仙寨偏北，云瀑仙山偏南，端上来的吃食和锦仙寨有明显差异，最后草草挑着吃了些点心素菜。

    吃过晚饭时间尚早，夫子带着卓凡他们来到隔壁杂货巷，走进一间贩卖纸笔墨砚的铺子。

    “上山了，学堂虽然会备足笔墨，不过平日里所用还需自己下山采买，你们各自挑一副笔墨砚备着，”夫子跟卓凡三人说道。

    “店家，再备几沓越纸，”夫子跟店家说道。

    希媛看上一直棕木红毛笔和龟甲形状的青石砚，宇林挑的是黄桃木制的毛笔和浮雕云月的玉石砚，卓凡选了个清简的竹节毛笔和翠石方砚。

    付钱的时候，卓凡和宇林傻了眼。

    “店家，这些东西几钱？”卓凡问，宇林准备付钱。临行前，司空长风把所有银钱都交道了对金银之物有所了解的宇林手里。

    “笔砚15金，三副西林松烟墨60银，越纸算小店附赠，”店家一一算到。

    “什么？几个笔砚要15金？怎么这么贵啊？”卓凡才想起长风所说买贵重物品才会用到金币，刚才吃饭也才花了30银。

    宇林伸手拿钱，也以为没多少，结果听到要15个金币吓了一跳，自己身上的金币也就不到50，这一下要用掉一小半。

    卓凡的反应让店家倍觉奇怪，眼前这位一看就是仙师，几个孩子穿着也显富态，怎么区区15金这么大反应，难道是年纪太小没见过世面？

    店家和颜解释道：“两副石砚倒是不贵也就3金，这玉石砚台贵些要10金。西林松烟墨也是上品，越纸从南境岭越张家店铺采买而来，仙师在此就当赠品，不知这位小兄弟是何原由惊诧啊？”

    听完，卓凡转头看着宇林，心想饭你吃最多，这可好笔砚也专挑贵的买。

    希媛看到哥哥脸上窘迫的表情偷偷笑了起来。

    夫子一旁开口道：“笔砚之物，用之舒心，既然喜欢，就买。”

    付完钱，从店铺出来，卓凡数落了宇林一番：“再买东西还是先问清价格，不然以后连吃饭的钱都要没有了。”

    宇林沉默不语，希媛一旁嘿嘿嬉笑。

    夫子解围说道：“上山吃食衣服一切用度都备好了，不下山这银钱怕是用不到了的。”

    回驿馆前，夫子带着几人在几个巷子中转了一圈，什么灵器、灵剑、丹药店铺，也就在门口看了一眼，宇林身上那些银钱估计一样也买不起。

    锦仙寨吃穿管够，也没有用钱的地方，可没想起初入人世，卓凡才发现自己和宇林、希媛三人是真穷。不到一会儿功夫，司空长风言及的值钱金币花去一小半，这以后还敢买什么东西啊。

    当初离开国主宫，母亲怎么没有给自己准备银钱，卓凡心想，北境国主怎么都有不少金币才对啊。

    怎么没给，不是给了一枚族戒被夫子收起来了么，不过就算族戒在卓凡手里，他也不会用，不敢用，不能用。

    回到驿馆。

    “店家，明早为我们安排一辆车架去仙山，”夫子上楼前嘱咐店家。

    “仙人放心，一早给您备好，”店家随后记录在册，去仙山方向的客人都会用到车架。

    “夫子，不飞去仙山么？”回屋后，希媛不解问道。

    “不了，这儿离仙山已不足百里，很快就能便到，你们初来云瀑仙山地界，熟悉一下环境，以后可以自己下山到临仙集办事，”夫子耐心解释道。

    晚上，夫子守在希媛床边，直到她安稳入睡。

    卓凡想着明天就能上仙山很晚才睡着，身边的宇林倒是早早闭上了眼睛。

    和卓凡一样很晚才睡的宇林想着自己一不小心花去小半的金币，有些心疼，虽然如夫子言，玉砚自己是喜欢，可以后该怎么办呢，也不知道仙山上有没有赚钱的门路。想着想着，直到很晚才睡着。

    一早，卓凡起来，推了半天才叫醒宇林。平日里最勤快的人，怎么快到仙山睡起懒觉来了。

    街边备好了不少车架，都是去往仙山方向的。卓凡他们坐上店家安排的车架，起行。

    出了临仙集，再走了十几里，才是真正的云瀑仙山地界。

    山路两侧，高峰耸入云霄。晨曦山间雾气缭绕，远处山峰若隐若现。快到午时，雾气渐渐散去，一座高耸大山映入眼帘，那应该就是云瀑仙山了，周围群山中最大的一座山峰。

    卓凡一路观察着车窗外的山林地形，临仙集远眺看到的两座山峰像是一扇门一样，把云瀑仙山挡在了背后，入了山林，道路蜿蜒，烟雾缭绕，不知身在何处。

    快到仙山脚下，视野才开阔起来。

    “夫子前面那座山，为什么看上去比周围的高峰矮一截？”卓凡问道。

    “那就是云瀑仙山了，被群山包围其中，至于你的疑问，等到了仙山就明白了，”夫子回道。

    十几辆车架停在云瀑仙山脚下的一块空地上，众人纷纷下车，接下来就要步行上山了，山门后面就是石阶。

    山门竟无人看守，跟在先入山门的人后面，卓凡几人也开始爬山。

    不知爬了多久，已是武夫二境，每天练拳闭气修行的卓凡开喘气问道：“夫子，这山有多高啊？”

    “原先过了八百丈，如今已然不足八百，”夫子平静回道。

    “八百？”卓凡瞪大双眼。

    不知走到哪里的时候，坐到夫子怀里的希媛，此时一脸轻松，回头看一眼气喘吁吁的卓凡和宇林，继续看向前面的山阶风景。还好自己才三岁半，还好自己个头不高，还好自己是女孩子。

    宇林背两个包裹跟随卓凡身后，不见啃声。嗯，是啃不了声。

    卓凡也不轻松，遁地幼兽长大了两圈，希媛都抱不动了，自己还是得抱在怀中，到半山腰不得已抗在肩头。右手上的铁剑不知为何变重了，昨天买下的纸砚取代了吃食在包裹中的位置。

    沿途不少先行之人都纷纷停歇了脚步，夫子带着卓凡三人继续前行，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身后已经不见人影，。

    逐渐适应下来的卓凡，呼吸平稳了不少，不亏为武夫身。

    潺潺流水声入耳，声响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近。

    刚开始上山有林风鸟鸣声响，后来卓凡只能听到自己心跳和急促呼吸声。

    突然，希媛发出惊叫：“哇……”

    终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