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光
距离榕栶一行人离开宗门后，已是十几日过去，今天钰珩宗也因为夜雨的关系，早上起来的时候天气变得更冷了。
却是不见师父。
顾殊钺纳闷的在屋子里转一圈，又摸了摸灵狐尾巴上的毛，自己去修炼了。
今天的他的十二岁生辰，但最近的时日过得快乐，连他自己都没能想起来。
在钰珩宗的后山上，凌霜正在准备给顾殊钺煮面。
桻洹站在一旁，看着凌霜将面团揉来揉去。
因为沾了面粉的缘故，她原本纤细的手看上去比平日更加素白。
面团始终不成形，即便有桻洹指导也无济于事。
苏檩还没回来，桻洹也不是怎么下厨的人，两个人在这里折腾许久无果。
凌霜把粘糊糊的面团甩到案板上，无视识海中秘境器灵嘲笑她的声音。
一转头看见桻洹正盯着自己，好像在笑。
“你也笑我？”
凌霜看着他那双如水的眼眸。
桻洹笑而不语，只是抬起手轻轻抹去了她面颊上不知什么时候粘上了的面粉。
相触的瞬间，温柔的意味顺着指尖传递。
像春风轻拂过柔软的土壤，远方有橘色的朝霞，眼前是无尽的生机。
凌霜一动不动。
她看着他，猜测着寻常人此时应该是什么感受。
大概是某种叫做心动的东西。
她突然也想摸摸他，可她一手的面糊没弄干净，只能是继续看着他，不知道自己的企图早就被桻洹看的透彻。
只听他轻笑一声，下一刻就将凌霜拥揽入怀。
温暖如同冬夜里的火光，下过雨的山间不再寒冷。
他身上的气息随着暖意包裹住了凌霜，是她在那个见到穷奇的梦中所不断追寻的气息。
是那无尽黑暗中唯一的柔光。
他的下巴轻轻抵在凌霜的发顶，她的头倚在他的颈侧，能感受到他脉搏的跳动，浅浅呼出的气息落在肌肤上，有丝丝缕缕的酥麻。
凌霜不知道现在该干什么，于是就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他似乎将她环抱的更紧了些，凌霜想不明白要如何回应，干脆闭上了眼。
许久。
天地静默。
她缓缓睁开双眼，离开了他的怀抱，继续对付案板上的面团。
手上的面糊刚刚都已经被风干了，只能是先把它弄掉。
识海中的器灵:“……！”
不敢相信自己刚刚看到了什么。
它琢磨一阵，见秘境里的凌琰只是在坐着休息，于是叽叽呱呱和凌琰一阵说。
凌琰睁开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叶汐影见他这幅模样，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凌琰僵硬的转过头。
“大事。”
他说的有点艰难。
“我师父……”
“大概是和宗主好上了。”
说完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甚至怀疑是不是器灵自己瞎编乱造的。
叶汐影回想一阵，倒是没有凌琰这么大的反应。
“挺好的呀，以后你和月佲的师兄弟之情不就更进一步了吗。”
叶汐影揶揄道，凌琰眼睛一眨不眨，仿佛被石化一般。
倘若这是真的……
凌琰晃晃脑袋，还是修炼好了，想那个干什么。
却是许久静不下心。
钰珩宗后山，那粘糊糊的面团终于有点要成型的意思了。
已经到了晌午时分，在凌霜小心的放了一点面粉之后，终于有了一丝光滑。
然后再揉一揉。
桻洹:“你准备做什么汤底？”
凌霜抬起眼看着不远处的一颗小树苗。
忙了一早上才把面做出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器灵看热闹不嫌事大，把秘境里好吃的东西都扔了出来。
凌霜看着凭空出现的一大堆妖植灵草，一时间有些失语，紧接着又有两只小妖兽被送了出来。
妖兽不知道自己长得看起来很好吃，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愣神间，已经被桻洹抱走了。
“要不要我去帮你处理它们？”
两只小妖兽感受到了威胁，瑟瑟发抖，在桻洹的怀里显得极为无助。
凌霜看着这两只。
似乎是发觉凌霜要更加可怕，它们甚至又往桻洹的臂弯里缩了缩。
楚楚可怜。
“算了。”
凌霜面无表情。
“煮点现有的食材好了。”
凌霜朝着膳房的方向走远了，桻洹把那两小只放到地上。
其中一只白的回头看了他一眼。
桻洹不知为何，有些期望凌霜也可以这样依靠她。
却是想象不出那样的画面。
她又岂是被执掌了生杀大权的妖兽可比拟的。
过了一会儿凌霜回来了，开始清洗蔬菜。
不知道怎么处理青菜，她想了想，把叶子一片一片的从根部揪下来，然后单独清洗。
过了许久才处理完毕，然后又给肉焯水，在桻洹的提醒下才想起来倒些黄酒在锅中。
不懂怎么处理调味料，干脆一并切碎了了事。
好在那菜刀算是锋利，否则那点可怜的配菜怕不是会被风刃伺候。
终于是煮好了汤，她用不熟练的手法试图将面拉成细长的一根，却是中途断掉。
几次之后，凌霜放弃用手去弄，以灵力将面托起来慢慢抻长。
桻洹看着这幅景象笑而不语，顾殊钺大概是永远不知道凌霜是怎么把这碗面做出来的。
终于是在黄昏前弄好了面条，煮进锅中，待面条由白变黄浮上来的时候，凌霜想着打两个荷包蛋进去。
手却是在半空停下来。
“怎么了？”桻洹关切的问道。
凌霜想想:“我想做成煎蛋。”
桻洹看看那一锅的汤汤水水。
难道要为此另起炉灶不成。
但凌霜一定要做煎蛋，把面和汤全部盛出来之后又倒油进去。
蛋煎出来歪七扭八，但好歹有着金黄的边缘。
终于是弄好了，好像做的稍微多了一点。
她用筷子夹起两根面条给桻洹。
说是两根真的就是两根，不多不少。
桻洹接过，面条软软的，味道有点淡。
不过他还是表明挺好吃的。
凌霜见没什么问题就端起碗准备走了，问桻洹要不要和她一起去见顾殊钺。
桻洹同意了，对于那个白发的小孩子他还是挺关照的。
或许是爱屋及乌的原因。
屋子里，顾殊钺正在百无聊赖的和灵狐玩耍，远远看见消失了一天的自家师父端着什么和宗主一起过来了。
“今日是你的生辰，我做了这个给你。”
凌霜把碗放到桌上，顾殊钺不可置信的看着二人。
原来师父消失了一天是去做这个。
连顾竹衫都未必记得自己生辰，顾殊钺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眼前的凌霜逐渐模糊，他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跑过去抱住了她。
凌霜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做，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发顶。
这一头天生的白发并没有什么要好转的迹象。
哭的稀里哗啦的顾殊钺终于把脸擦干净坐到了桌边，一口一口吃起了面条。
修士的一生太长了，并没有吃面这种习惯。
不如祝他能活过下次历练比较现实。
吃的间隙抬头看看，凌霜和桻洹坐在桌边，顾殊钺一时恍惚，觉得仿佛是爹娘在陪自己一样。
但是又不敢说出来，只能是乖乖的把面吃完。
其实桻洹也有这种错觉，三个人当中只有凌霜没这么想，毕竟她看到顾殊钺的时候，还是会想起庾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