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困境(一)
燕王听出皇上语气里的松动,心里暗暗一喜:“是,儿臣遵旨。”
郁积在心里的怨怼和仇恨,随着徐皇后的被废和昌平公主被送入慈云庵的好消息,已经消散了大半。
白玉心中早有预料,倒也没觉得惊讶,心里暗暗为凌静姝庆幸不已。
曾经在宫中作威作福,如今一朝失势,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燕王驾临,徐家无论如何也不会将他拒之门外。
不过,燕王表现的倒是颇为坦荡。每日除了上朝之后,便去紫宸殿伺疾。
若说徐国公心中毫无怨怼,那是不可能的。
皇上略一思忖,便说道:“昌平出了这样的事,你母妃本就在病中,如今只怕缠绵病榻愈发严重。你一片孝心,想去探望,朕也不能拦着你。这样吧,朕允你一个月去探视两回。每逢初一十五两天,你可以去景阳宫。”
擦了眼泪后,燕王才红着眼眶站了起来。
眼下遭了这等劫难,众人大概是避之唯恐不及吧!可卫衍,非但没有避开,反而一直在暗中关切照顾凌静姝。
凌静姝仔细地读了信,唇角微微扬起,眼中闪出愉悦的光芒。然后,将信纸凑到烛火边。烛火很快将信纸燃烧殆尽,只留下一层薄薄的灰烬。
翠柳每日送饭过来,有时会带上一两本闲书,有时会带些针线手帕过来。她什么也不多说,将东西放下就离开。
皇上看着燕王哭的哀戚难过,心里也不是滋味。
废后旨意正式下了之后,燕王在皇上面前哭过几回,哀求着说道:“母后犯下大错,父皇废了母后之位,降为妃位。儿臣没有半点怨言不满。儿臣只求父皇恩准儿臣前往景阳宫探望母妃。”
徐骞的死,成了徐家人心头的一根刺。
徐皇后被灌了药之后,全身无力,只能瘫软卧在床榻上,再也不能下榻行动,身边伺候的人也都是皇上特意“安排”的。就像一直被剪断了翅膀的鸟,被关在了牢笼中,再也无力挣脱。
徐家因为徐骞被害一事,和徐皇后形同决裂。
徐国公哑然无语。
进了徐府之后,燕王和徐国公各自坐下。
皇上废后旨意中的那些理由,也算冠冕堂皇。不过,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真正的原因和内情,还是悄然地在手握重权的勋贵重臣们间传开了。
他对徐皇后已经厌弃,不愿也不会再多看她一眼。可对燕王这个自幼就宠爱的儿子,依旧有几分偏爱。
徐国公领着徐府众人亲自出来相迎,做足了礼数。
朝中原本偏向燕王的官员,不乏“明辨是非”之人,很快便调转了方向,投向了太子一边。
其实,去不去看徐皇后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要借着这样的举动,表明他对徐皇后被废的真相毫不知情,还要表明自己的孝心。
每日依旧粗茶淡饭,被困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里无法动弹。
看着素来骄傲恣意的燕王跪在床榻边恸哭,皇上终于稍稍心软了,叹道:“你先别哭了,起来说话。”
燕王又诚恳至极地说道:“大姐做了错事,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我也没有怪罪舅舅的意思。我今日特意到徐家来,就是希望表明我的诚意和决心。希望舅舅既往不咎,以后依然站在我这一边。”
凌静姝也不多言,默默地收下了翠柳送来的东西。闲着无事的时候,可以和白玉闲聊,可以看看书,也可以做做针线。除了不能出去走动之外,倒是和以前在闺阁里的日子相差无几。
徐国公恭敬地打破了沉默:“燕王殿下到徐家来,不知是为了何事?”
白玉笑着点点头。
凌静姝嗯了一声,低低地说道:“昨日皇上已经颁布了废后的圣旨,将徐皇后贬为徐妃,从椒房殿搬回到景阳宫了。”
这样的心意,委实令人动容。
凌静姝打起精神,笑了一笑:“应该不会的。我们再等上一阵,说不定很快就能出天牢了。”
不过,也仅止于此。
第二次收到卫衍的信,是在五天之后。
燕王看着徐国公,苦笑一声:“母妃被废后,朝中官员见了我,就像见了瘟疫一般,恨不得绕道而行。舅舅莫非也嫌弃我这个外甥,以后不愿再和我来往了吗?”
白玉这才走了过来,低声问道:“小姐,卫太医在信中,有没有提起徐皇后的事?”
不过,有了白玉陪伴,天牢里的日子也没那么难熬了。
皇上对徐皇后到底还留了几分情面,一来遮掩了她和内侍的丑闻,二来给她留了妃子的分位。
事实证明,燕王的举动是正确的。
徐家本就是靠着徐皇后才在京城立足。徐皇后被废,对徐家来无疑是一大打击。以后只能缩着尾巴低着头做人。
燕王的处境很快就尴尬难堪起来。
燕王感激涕零,流着泪谢了恩。陪着皇上用了午膳后,又等着皇上睡下了,才离开紫宸殿。
这样的态度,本身就已经表现出了疏离。放在往日,燕王出入徐家都是寻常事,何需这些虚假的门面功夫?
徐皇后被废,不管是在皇宫还是在朝野,都是一件令人震惊的大事!
凌静姝没有避着白玉,当着白玉的面拆了信。
徐国公心里未尝没有想过借着这个机会和燕王彻底划清界限的想法。也免得日后再被燕王连累……却没想到,燕王这么快就登门了。
出宫后,燕王没有回燕王府,而是去了徐家。
这样的徐皇后,对任何人都已经没了威胁。
白玉虽然不知道凌静姝的种种秘密,看着凌静姝如此高兴,心里也觉得欢喜。想到主仆两人的未来,又不免忧心忡忡:“小姐,徐皇后被废了后位,那以后我们要怎么办?皇上不会迁怒到我们身上,把我们一直关在天牢里吧!”
徐国公沉默了许久,才抬起头来看着燕王,目中满是伤感:“殿下这么说太过严重了。老臣如今已经年迈无用,还能为殿下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