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姐弟
她这一生没有再嫁人生子的打算了。只盼着凌霄能像常人一样娶妻生子，幸福终老。
因为眼盲，凌霄很少接触外人，心思也格外敏锐细腻。
凌霄有些不乐意地抗议：“阿姝，我只比你小了几个时辰，和你一般年龄。你别总拿我当孩子哄好不好！”
将一切都告诉凌霄！
话到了嘴边，却又变成了若无其事的敷衍：“阿霄，我怎么会有事瞒着你。”
凌静姝用帕子为他擦了眼泪：“现在心情好些了么？”
他心情阴郁。肯倾诉肯哭出来也是好事，总比郁结在心里的好。
凌静姝轻叹一声。也不吭声了，只温柔地轻拍凌霄的后背。
她的反驳太快了！
那样撕心裂肺的痛苦，还是由她独自背负吧！
背负着沉重阴暗的过往和仇恨，犹如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如鲠在喉，寝食难安，日夜思虑。如果有人能为她分担心事，或许她也能轻松些……
凌霄闷闷的声音响起：“阿姝，我太没用了。遇到匪徒，根本保护不了你，还成了拖累，我真没用。”
他真没用！
这一天忙忙碌碌心思浮动，下午又在凌静嫣那里消磨了半天时光，一时也没顾得上凌霄。直到此刻，她才察觉到凌霄的异样。
凌霄的目光茫然没有焦距，却准确无误地看了过来：“阿姝，我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你怜惜心疼我，处处照顾我。我的心情和你是一样的。我也希望能成为你的依靠，或许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至少也能为你分担些心事。”
凌霄有些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哭鼻子抹眼泪的……就算是在最亲近的凌静姝面前。也有些羞赧。
笑的勉强又难看。
瞧瞧这脾气，分明就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反而显出了欲盖弥彰。
“你别总把我当成孩子，我已经长大了。你别再将所有事都瞒着我了。”
凌霄眼盲行动不便，不愿跟着去，坐在凌静姝的屋子里，怔怔的不说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匪徒夜袭的阴影依旧笼罩在众人的心头，犹如惊弓之鸟，一点风吹草动也会惹来惊慌。尾随在皇太孙的船队里，才算心安。
“谁都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意外。现在一切都平安解决了，事情也彻底过去了，就别再想了。”凌静姝低声说道：“你眼睛看不见。有诸多不便。等将来治好了眼睛，再来保护我也不迟。”
她刚才说的话半是玩笑，另一半却是发自肺腑的感叹。
他就是个废物！
凌静姝柔声说道：“是不是还在想昨夜的事？”
凌霄：“……”
凌家的官船，紧紧地跟在皇太孙的一行官船之后。
凌静姝看着与自己有七八分肖似的脸孔，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冲动。
一起启程，一起行船，一起停泊休息。
“阿霄，你这是怎么了？”凌静姝关切地问道。
凌静姝半真半假地说道：“我这辈子都不会嫁人，你就不用为我操心了。”
凌霄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我不想早早成亲。等我治好了眼睛，我还要读书考取功名。将来为你挑一个好夫婿，等你出嫁了，我再成亲。”
可他什么也做不了，被绊倒在冰冷的船板上，听着阿姝的脚步声远去，软弱又无助的哭泣……
一连三个立刻，逗乐了凌静姝。
凌霄没说话，肩膀微微耸动着，不时地传来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不知过了多久，凌霄的哭声才渐渐停了。
凌静姝忍不住笑了起来，心中却暗暗唏嘘。
凌静姝莞尔一笑，继续哄道：“好好好，都是我不好，早该将你当成大人了。你已经十四岁了，再过一两年就该娶妻生子了，哪里还是孩子。”
“你怎么会是拖累。”凌静姝心里又是酸涩又是心疼，忙柔声安慰：“阿霄，在我心里。你是世上最好最优秀的少年，也是最温柔最体贴的好弟弟。”
凌霄本不想承认，可他从不在凌静姝面前说谎，半晌才低低地嗯了一声。他一直在内宅里长大，何曾经历过昨夜那样凶险可怕的情景。
漂亮白净的小脸瞬间涨的通红。
凌霄挤出一个笑容：“没什么，我好的很。”
泪水从凌霄眼角滑落。滴落在凌静姝的手背上。一阵微凉。
凌霄的脸上飞快的闪过一丝失望，却没再追问。
凌霄一直没追问，也是他的体贴和包容。
纵然有那么多人曾辜负背叛伤害过她。可凌霄是永远不会背弃她的。
这哪里是没什么，分明就是心事重重。
前世凌霄倒是定了亲事，可在成亲前，李氏就对凌霄下了毒手。可怜的凌霄，还没来得及成亲生子，就在最美好的年华陨落。
凌静姝轻笑出声，用哄孩子一样的语气附和：“是是是，我们很快就会到京城了。然后去回春堂求卫太医为你诊治，只要能治好你的眼睛，花再多的银子也值得。”
凌霄用力地点点头：“阿姝。我真想立刻就到京城，立刻就见到那位卫太医，立刻求他治好我的眼睛。”
当凌静姝毅然跟着匪徒走的时候。他难过极了。也从未如此痛恨自己的眼盲和软弱无用！
如果他能看得见，至少能站在阿姝的面前！至少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阿姝被挟持带走。至少能像白玉一样，不管不顾地追上去，和阿姝同生共死。
凌静姝看着这样的凌霄，一颗心都被揪紧了，忍不住走上前，搂住凌霄单薄的身躯：“一切都过去了，你别再胡思乱想了。”
到了休息的时候，凌大爷果然领着凌霁去了皇太孙的船上请安。至于一众女眷，自是不便随行。
凌霄的反应却出乎意料的敏锐，立刻皱起了眉头：“阿姝，你是不是有事在瞒着我？”
阿姝有秘密不肯告诉他，一定是怕他跟着忧心吧！他要尽快地长大坚强起来，才能成为阿姝的依靠。
“当然没有。”凌静姝想也不想地否认。
凌静姝将心事隐藏的极好，朝夕相伴的凌静嫣等人都被瞒了过去。可又怎么能瞒得过与她心有灵犀的凌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