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同谋（二）
凌静姝下意识地问了句：“我都呓语了什么。”
凌静姝定定神，应了一声。
凌静姝从噩梦中惊醒，努力地平复紊乱的心跳和呼吸，将身子转向内侧，逼着自己继续入眠。
凌静姝回过神来，扯了扯唇角：“没什么。我就是想到了一些事，心里不太舒坦。”顿了顿又放低了声音喃喃自语：“白玉，我有些害怕。”
凌静姝点点头，然后低声叮嘱：“此事不能着急，一定要谋定而后动。看着就是一场意外，和你彻底无关。到时候事发了，就算李氏疑心你，也牵扯不到你身上来。”
凌静姝也随之笑了起来：“大伯母那儿肯定备了晕船的药，待会儿先吃了药再上船。”
凌静姝心中一颤，立刻说道：“我做了噩梦，梦到有人害了阿霄。”
善良软弱的凌静姝早已死去，重生的她要复仇，势必要狠下心肠。先布下棋子对付李氏母子，将来她要杀了卢家人，还有对付昌平公主……
可不管她怎么喊，年幼的凌霄依旧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柔和的烛火下，凌静姝神色沉凝，俏脸没什么血色，看着令人心惊。
白玉嫁到李家后受尽折磨屈辱而死，也必然是出自李氏的授意。
凌霄光是这么想着，便开始激动起来。对京城之行的期待，几乎都写在了脸上。
起身穿戴好之后，凌霄也一脸欢喜地来了，刚一进门，便迫不及待地喊道：“阿姝，你吃过早饭没有？快些吃饭，我们去向祖母辞别。”
在我心里，你是天底下最优秀最好的少年。我甚至没来得及见你最后一面，就和你天人永别。都是李氏害了你……
睡梦中，她又梦到了临死的那一晚。
迷迷糊糊中，她又陷入另一个梦境。
顿了顿又笑道：“已经深夜了，小姐还是早些歇下吧！明日还要早起呢！”
她面容惨白，心中满是怨怼，眼中满是恨意和不甘：“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般对我？”
凌静姝嗯了一声。
“阿姝，我什么都做不了，就像个废人……”
所有的阴暗和罪过，就都由她来背负吧！
“小姐，小姐。”熟悉的手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痕，声音满含着心疼和关切。
凌霄兴致勃勃地点头应了，又不无遗憾地叹了口气：“可惜我眼睛看不见了，欣赏不到沿途的景致。”
“我长这么大了，还没出过远门。”凌静姝很快找到了冠冕堂皇的理由：“想到明天一早就要启程，心里总有些忐忑不安。”
凌静姝凝视着凌霄，心中最后一丝阴霾也一扫而空。
几个婆子按住她，她用力地挣扎。凌氏不耐久等，就这么拿起白绫在她脖间缠绕，生生地用力勒死了她……
她在为自己的改变暗暗害怕！她在害怕她会为复仇变的不择手段，变成全然不同的一个人，变得面目可憎……
就像当年凌霄的“意外”一样。
“阿姝，堂兄们在背地里都叫我瞎子。”
白玉一怔，忙凑过来问道：“小姐怕什么？”
只愿那位卫太医的医术真的有那么高明，能治好阿霄的眼睛。只要阿霄能恢复如常，让她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你错就错在是阿泓的原配正妻。”凌氏冷笑：“想昌平公主是何等尊贵的身份，她要招阿泓为驸马，是阿泓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堂堂公主自然不能落下抢人夫婿的名声，只有等你‘暴毙身亡’了，阿泓才能做驸马。”
可一想到前世无辜被害死的凌霄和白玉，想到心狠手辣的李氏，凌静姝心中那一丝犹豫和彷徨立刻被压了下去。
白玉略一犹豫，还是说了实话：“奴婢只听到你一直在叫霄少爷的名字，还说要为他报仇。”
卢安就站在凌氏的身边，目光中有一丝留恋不舍。
所有的话涌到嘴边，几乎要冲口而出。在看到白玉关切的脸庞时，却又自动咽了回去。
凌霆心领神会，点头应下了。
一条幼小的生命，在不久的将来就会陨落。动手的虽然是凌霆，真正的主谋却是她……当着凌霆的面，她镇定自若不露声色。心里却一直在发颤。
“阿霄，阿霄你醒醒。”年仅八岁的她坐在床边，附身看着面无人色昏迷不醒的弟弟凌霄，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不停地滚落。
李氏当年对年仅八岁的凌霄动手的时候，何曾犹豫心软过。后来对十六岁的凌霄下毒手时，又何曾踌躇彷徨？
白玉何等聪慧敏锐，自是听出了凌静姝的敷衍和言不由衷。不过，凌静姝既是不想说，她也不会追根问底，顺着凌静姝的话音说道：“是啊，一想到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奴婢这心里也不踏实呢！好在是随着大老爷一家子到码头坐官船，路上有人照应着，倒也不用过于担心了。”
又快活地笑道：“长这么大了，我还没出过远门坐过官船呢！也不知道会不会晕船。”
脸上的笑容比阳光更明媚绚烂，驱走了凌静姝心里所有的阴暗。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这个解释完全说得通。
不，阿霄，你不是废人。
不，她不认这个命。
“这里是宫里赏赐的三丈白绫。”凌氏眼中闪着恶毒快意，俯下身，看着跪在地上的她：“你也算是有福气了。这可是太后娘娘亲自下的密旨，亲自赏的白绫。”
他真的还会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吗？
凌霄怏怏不乐的声音不停地回响。
凌静姝心中隐隐作痛，口中笑着安慰：“我一一说给你听。等日后治好了眼睛，想看什么就看什么。”
闭着眼睛许久，才有了朦胧的睡意。
白玉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笑着安抚道：“不过是梦，当不得真的。天也快亮了，小姐不如早些起身。待会儿还要和霄少爷拜别老爷太太和老太太呢！”
画面迅速地变幻，凌霄的头部和眼睛处缠着厚厚的层层白纱。大夫小心翼翼地将纱布层层取下，凌霄漂亮的眸子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雾，茫然无措地说着：“阿姝，我看不见了……我以后要怎么办？”
“小姐，你的脸色怎么这般难看？”白玉的声音打断了凌静姝的思绪。
更衣躺下之后，白玉细心地只吹熄了一盏烛台，另一盏烛台放到了角落里。那一点光芒，驱走了屋里的黑暗，却驱赶不走凌静姝心里的晦暗。
两人又低声商议了一些细节和日后联络的法子，直到过了三更，凌霆才离开。
凌静姝轻轻地呼出一口气，脸上的表情俱都隐没。
“阿姝，我以后再也不能读书了。”
只是，这既是徐太后亲自下的密旨，要凌静姝的性命，他就是色胆包天，也不敢再留下凌静姝了。
这些阴暗，由她一个人来背负就行了。何必让白玉知晓也跟着迷惘忐忑难受。
“凌静姝，你就认了命吧！”
纵然手染鲜血，死后要下地狱，也在所不惜。
凌静姝睁开眼，白玉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帘：“小姐，你是不是又做噩梦了。脸上都是眼泪，奴婢还听到你呓语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