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残忍
大河两边荒草杂木生长繁茂, 无路可走,他们只得骑马下河淌水而行。
所幸这条河两边多石子沙粒,且两岸水浅也才没过马蹄, 这条不算路的路竟出奇好走, 顺流直下,不过一刻钟眼前便出现了一个往左边凹陷进去的大河湾,河湾被几座大山兜住, 两者之间有一片缓冲的小平原。
魏小桃指着那片小平原说道:“到啦,那就是南花津。”
文靖安循着魏小桃指示的方向细看,发现远处树丛掩映下有稀稀落落的瓦房草屋。
文妙安只看了一眼便说道:“果然不对劲。”
陈崇章:“怎么看出来的?”
文妙安:“这个点不应该家家户户生火做饭么?你看这村子有没有炊烟升起来?”
陈崇章看了一圈, 果然没看到半丝烟火气, 那就证明村子里确实有古怪。
文靖安大略看了一圈, 他们所在是大河右岸,要进村子或者说村子里的人要出来, 除了翻越后面几座大山就只有渡河,他问魏小桃:“你们去延陵府是坐船还是过桥?”
魏小桃:“都行。”
文靖安:“桥在哪儿?”
魏小桃指着河湾的远处, 说道:“那背后就有桥, 上面好多官兵拦着。”
魏小桃说的背后是河湾后段收窄的地方, 这里的人很会挑地方, 河湾河面太宽造桥成本太高,他们便选了最窄处建桥,平日村里的人一般都走那座桥来往延陵府, 只是它在河湾的背后, 文靖安从这里看不见。
知道了路况就好办了, 文靖安继续沿河边走,留意方便上岸的地方,不多时找到一个缺口, 骑马上去,上面长满了野草,人走的话不好走,骑马却是方便,顺着河流方向继续前行,大约走了半里路,发现前边已经有人为走出的小路了。
顺着小路走,最后穿到了一条大道。
这条大道用河里的沙石铺了路面,一边通向南花津,一边通向大名鼎鼎的延陵府。
上了这条路往南花津方向走,很快就能到魏小桃说的那座桥。
文靖安停下马,让文妙安和陈崇章拿出毛巾,用中段遮住口鼻,两头绕半圈在脑后打结扎紧,做成简陋版口罩,他不知道这有没有用,也不确定村子里的疫病是不是通过呼吸传染,甚至疫病也只是猜测,但因为前世培养了良好的防疫意识,觉得戴个口罩总会安全些。
一切准备妥当,他和陈崇章骑马过去跟官兵打听情况,文妙安带着魏小桃在后边等,以防有官兵认出魏小桃。
他俩骑马前行,很快到了一段下坡路,两边绿树茂密、遮天蔽日,从这条天然形成的林荫路穿行出去,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长石桥横跨河面,一直往前边村落延伸进去,文靖安也终于明白了这个地方为什么叫做“南花津”,津的意思是渡水之地,可以理解为渡口或者上下船的地方,河湾到这里忽然变窄,河面收缩,河道变深,以这座石桥为分界,下方可以行船,上方却最多撑个竹筏小舟之类。
文靖安和陈崇章才刚看见眼前景致,守在桥头的七个官兵瞬间便围了上来。
一个两个凶神恶煞,腰夸横刀,手都握在刀柄上,随时要拔出来砍人。
他们恶狠狠瞪着文靖安和陈崇章,文靖安和陈崇章又是用毛巾蒙着脸,使得他们如临大敌。
文靖安知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道理,主动放低姿态,和陈崇章双双下马,为首的那个瞪着他们,边打量边大喝道:“来者何人?!为何蒙面?!”
文靖安并不慌张,将早就准备好的院试结单取出来递过去,说道:“我们是云州过来的童生,有院试结单为证。”
为首的官差是延陵府衙门派过来的衙役,非但识字也认得官府的印章,看到文靖安的院试结单写着“案首”两个字,又盖着云州学政、北昌府衙、北昌府学等等官印,大盛朝历代又是以文为尊,文官压制武官早成定例,这位衙役瞬间多了几分尊重。
“原来是两位秀才少爷,在下延陵府衙役班头,小姓魏,这些都是我的弟兄。”
文靖安跟这位魏班头和其他衙役行过礼,读书人的身份就是好使,这些衙役纷纷放下之前剑拔弩张的姿态,气氛变得相对轻松。
出于职责所在,魏班头仍问文靖安:“云州跟延陵府数千里之遥,你二位怎么来了这里?”
文靖安不能说赴京赶考路过,乡试结果没出来,他身上也没身份证明,只说道:“去京城拜访旧友,顺便游学,在颍昌郡那边迷了路,稀里糊涂走到这来,想进去找户人家投宿一晚。”
魏班头没有怀疑,说道:“你们直接去府城吧,这里不方便投宿。”
文靖安假装为难:“你看这天都快黑了,我们也不知道进府城的路,行个方便,我们明天一早就走。”
魏班头:“不可,两位这就绕道吧。”
文靖安的打算是继续套他的话,再不济也要耗到天黑,到时候好找借口在附近扎营住一晚,明天天亮再继续想办法了解情况,正要说时,后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引得文靖安等人都回头去看,乍一看,魏班头和其他衙役瞬间慌乱,赶紧上去迎接。
毫无疑问,来者不是普通人,必有官职在身。
文靖安发现一共有九个人来,都骑着高头大马,其中七个穿着军服,另一个穿的却是七品官服,文靖安见过那种官服样式,那是七品府丞所有。
所谓府丞和县丞类似,是衙役、捕快、皂官等等的头领,负责一府一县的治安工作,只是府丞比县丞大一级,县丞是八品官 ,府丞和王所思这种知县一样都是七品官,奇怪的是,府丞身旁那人却穿一身素色便服。
然而此人却比七品府丞的面子还大,他刚一下马 ,魏班头便主动拜见,说道:“属下见过严公子、朱大人。”
朱大人没说话,严公子直接开口问魏班头:“负责守山的班头呢?”
魏班头不敢怠慢,用眼神使示意让手下赶紧过桥把守山的班头叫过来,不多时从桥那边急匆匆跑回来一队人,为首的那个见了严公子直接下跪,沉声道:“属下失职!”
严公子看都不看他一眼,冷冷道:“一百军棍。”
众人一怔,随即果真有两个军差上来执行严公子的命令,将跪着的班头架到一边,噼啪打起军棍来。
在那班头撕心裂肺的哀嚎声中,严公子跟魏班头等衙役道:“再跑一个人,你们全要受罚。”
魏班头等一众五大三粗的衙役被这个白衣翩翩的严公子制得服服帖帖,一个两个噤若寒蝉,似早就领教过这位严公子的手段。
文靖安全程旁观,大概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
那个挨军棍的班头负责带人守南花津后边的山路,防止村民从后山逃跑,但他没看住让人跑了,跑掉的人很有可能就是魏小桃母子!
这个严公子收到消息后从延陵府或者其他什么地方赶过来兴师问罪,直接给了那失职的班头一百军棍。
一百军棍打完,那班头已经丢了半条命,连叫喊都叫不出来,已然昏死过去。
严公子瞧了魏班头一眼,说道:“从现在起山那边由你来守,我另外多给你一队人,再有人从后山跑了,我杀了你。”
一句寻常的“我杀了你”被他说得寒气森然,难怪这些人这么怕他,旁边的七品府丞都成了陪衬。
魏班头拱手领命,严公子问他:“跑的人抓回来没有?”
魏班头:“大的从山那边抓回来了,小的还在搜。”
文靖安:“……”
和陈崇章相视一眼,毋庸多言,跑掉的人就是魏小桃母子,他们将魏小桃从河边送到这边来的同时,魏小桃的母亲被官兵追上,从山那边抓了回去。
那边的严公子一番雷厉风行的处置之后,这才跟一旁的府丞道:“你手底下能用的人全部派出去,今晚连夜将那小的抓回来,要是疫病散出去波及延陵,你跟府里那几个废物自己提头进京。”
府丞朱大人颤颤巍巍称是,那张圆润的面粉脸早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赶紧派人回去执行严公子的命令。
严公子显然还是不信任这个府丞,他略一思索,那张冷峻的脸在夜色中多了几分肃杀。
他问魏班头:“那女人家里还有其他孩子?”
魏班头:“只有那个小女儿。”
严公子:“她家里还有什么人?”
魏班头:“只有一个丈夫,也得了疫病,属下这就去逼问那个女人?”
严公子:“不,那没用,她敢豁出性命去救女儿,你杀了她她也不会松口……”
顿了顿,瞬间在心里做出了抉择,继续说道:“你告诉她,如果她不把那个小的藏身地说出来,你就把她丈夫拖出去烧了。”
文靖安:“……”
魏班头也是一愣,随后才问:“真烧还是假……”
严公子冷眼盯着他:“你要一个人死还是所有人死?”
魏班头后背一凉,可看着严公子那双眼睛,他被恐惧压倒了,只得拱手道:“属下领命。”
说罢,转身便带着他的人往桥上走。
“站住!”
自始至终如隐形人一般的文靖安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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