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还愿
翻年锦熙公士十九岁, 十九岁未嫁就算是老姑娘了,明元帝请钦天监推演后,将她与陆嵩的婚期定在本年的十一月。
民间有习俗, 怀孕的人不能参加喜宴, 俞静宜提前为她酿制了一坛药酒作为贺礼。
“又要喝啊……这次是什么酒?”锦熙公士看着酒坛小脸皱成一团。
御医说她的身体被寒毒侵蚀, 将来恐子嗣艰难, 俞静宜得知后送了她一坛鹿鞭酒。
让她一个女儿家喝鹿鞭酒, 她从心底里很排斥, 不过为了孩子, 还是硬着头皮喝了, 才刚刚喝完, 又来了一坛。
俞静宜一本正色:“阿胶酒,阿胶是用驴皮熬制而成, 再加上枸杞,党参等十多味药材, 能够补气养血, 喝过之后保管你能像石榴一样生孩子。”
锦熙公士曾对俞静宜说过同样的话, 闻言, 她脸颊微红,洋装恼怒道:“好哇,你是在戏弄我。”
“那你可以不收啊。”俞静宜挑眉。
“哼, 这是你送我的贺礼, 我当然要收下。”锦熙公士捧起酒坛交给侍女收好。
说归说,她很害怕, 害怕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
话头一转,她道:“宜芳,你能不能陪我去一趟月老庙, 我想求月老保佑婚事顺利。”
俞静宜想到那个杀手身体微僵,思量了片刻,点头应下。
福襄郡士被送去守皇陵,如今在宫外就只有她能陪伴锦熙公士。
天色尚早,两人当即乘坐锦熙公士的马车前往,行至中途,俞静宜透过窗子看到一队被押送的囚犯,目光一顿:“停车。”
四个月的身孕开始显怀,青荟扶着她走下马车,来到乔忻面前。
她贵为县士,解差不敢阻拦静候在一旁。
乔忻蓬头垢面,脖子上戴着枷锁,脊背挺得笔直,见到俞静宜深深弯下来,千言万语汇成一句简短的“对不住”。
俞静宜叹了一口气:“乔大夫无需如此。”
乔忻落得这个下场是被亲人连累,想起初见时那位衣着光鲜,一身傲气的翩翩少年郎,她感到有些惋惜。
乔忻不为所动,他的兄姐将俞家送上公堂,他的父亲在俞静宜的药酒中投毒,他的祖父在俞静宜外祖的药酒中投毒,他无颜面对俞静宜。
俞静宜想了想,从袖子里掏出一千两银票交给为首的解差:“乔大夫是我的朋友,劳烦你们多看顾些。”
解差双手接过:“下官定会将乔公子平安送到。”
路途遥远,死在中途的屡见不鲜,本就是重犯死了也就死了,乔忻有县士当靠山,势必要保他一命。
闻言,乔忻慢慢直起身,眼球布满血丝,嗓音干涩:“多谢。”
俞静宜微微颔首,不再停留,转身回到马车上。
……
月老庙,锦熙公士径直走到一棵树下,掂起脚取下一块木牌,在木牌的空白处写上自己的名字萧锦熙,又将木牌重新挂回枝头。
微风拂过,木牌相互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她扬着头露出甜甜的笑容。
俞静宜陪同在侧,惊讶地发现,原来那块单面写着陆嵩的木牌就是锦熙公士所有,她从那么早就喜欢上陆嵩了吗?
李响的木牌还挂在上面,墨迹浅淡,庄笑妍的木牌不在了,那场婚宴过后,庄康被革职,庄笑妍闭门不出,秦家与庄家断绝往来,庄家举家离开京城返回故土。
锦熙公士扭头问她:“你写过姻缘牌吗?”
俞静宜含笑道:“没有,我结了姻缘锁。”
锦熙公士流露出艳羡的目光,姻缘牌是单方求姻缘,姻缘锁是两情相悦的男女共同结下的,她道:“我们去大殿上香吧。”
她不好意思言明,此行其实是来还愿的,从新庙祝手中买了一截莲藕上供。
俞静宜看破不说破。
回去的路上,经过算命女冠的摊位,锦熙公士投去视线:“咦,那是玄阳王,在做什么,好热闹啊!”
俞静宜定睛看去,唇角抽了抽:“合八字。”
只见一身玄袍的玄阳王端坐在正位,四周围绕着好些穿戴富贵,一看便知身份不俗的看客。
玄阳王将两张写着八字的纸条递给女冠,女冠推演后摇摇头,玄阳王收回其中一张纸条,从一位看客手中接过另一张纸条递给女冠,女冠推演后复又摇摇头,紧接着又有看客递上纸条。
嘉兰郡士身故,很多人家都想把女儿嫁进王府,玄阳王只有一个要求,能给他生一个嫡子延续爵位,便出现了眼前这一幕。
在此之前,玄阳王看过很多大夫,喝了很多药,试图治愈绝嗣汤对身体造成的损害。
这么多八字合过去,无一有子孙缘,看客们眼神变得微妙,总不会是这么多姑娘都不能生,问题出在玄阳王身上,他不行了。
锦熙公士猜测道:“这么多人都不合适,莫不是王爷八字太硬克妻?”
两任王妃都死了,不是克妻是什么?
“或许吧。”俞静宜不好言明,含糊其辞。
“娘子!”杀手尚未找到,卫衡得知俞静宜前往月老庙,火急火燎地找来,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
“就半日功夫还担心丢了不成?”锦熙公士将俞静宜往他怀中一推,努努嘴:“完璧归赵。”
早前与玄衡不过是一面之缘,她只当是两人长相相似,井未放在心上。
俞静宜抿唇嗔瞪她一眼。
“嘭!”希望破灭,玄阳王猛地一拍桌板,愤然起身。
女冠道:“王爷自身子孙缘深厚,善待他们自有回报,何须再求。”
玄阳王生了三儿一女,如今有两儿一孙,不算少。
玄阳王脸色阴沉,儿孙都有,可没有嫡脉爵位断在他这一代,他就是整个家族的罪人,能不急吗?
他大步走出人群,迎面看到卫衡一行浑身一震。
那不是他的长子吗?
他扭头吩咐随行的侍卫:“跟上去,不要被发现。”
……
是夜,玄阳王府。
侍卫跪地道:“回禀王爷,那人是宜芳县士的赘婿,卫衡,云州灵溪县人。”
玄阳王跳过前言后语,双眼发直,呐呐道:“卫衡?”
与此同时,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画面,镇北侯揪着他的衣襟脸红脖子粗地吼道:“你这个畜生,害死我妹妹,任由那个毒妇欺负她的孩子,你不要我要,让他来卫家,当卫家的孩子!”
玄铭接话:“父王,我见过他,他不是兄长,只是长相相似而已。”
玄阳王摆摆手,斩钉截铁:“不,他就是你兄长。”说着,起身来回走动,脸上浮出喜色:“衡儿还活着,咱们家不会降爵了。”
玄铭道:“兄长一身傲骨,不可能改姓入赘。”
玄阳王愤恨道:“都怪那个毒妇,你兄长心里对我有怨,不过没关系,那个毒妇不在了,他会回来的。”
离开正院,玄铭冷声道:“去告诉玄衡,父王认出他了。”
话音落下,一旁的树枝晃了晃,复又恢复平静。
暗卫奉命来到将军府院墙外,看准一棵槐树,纵身跃到树叉上,四目相对,对方先发制人,一脚将他踢下树。
暗卫跌落在地,眨眼间,数柄明晃晃的利刃环着他的脖子架了一圈。
暗卫喉结滚动:“……”
好大的阵仗……
玄风打量他的面容,眼底划过一抹失望之色,质问道:“你是何人?”
寒门武将可养不出这样一批精锐,十有八九是玄衡的人,暗卫弱弱道:“我是玄阳王府三少爷的护卫,我家少爷让我来转告卫公子,我家王爷白日看到他了。”
“放了他。”玄风收起佩剑,走到后门敲了敲,稍顷,有人开门将他放进去。
暗卫:“……”
他就没见过自家的暗卫还要走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