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想要弥补他们母子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他大哥是怎么饿死的。
也永远都不会忘记，他妈是怎么带着他熬过来的。
当年家里口粮就是被这个畜生偷走，他妈为了他们能活下去，跪着给人磕头，就为了让人给他们一口热汤喝。
后来，实在讨不到东西吃了，他妈咬破自己的手指，给他们喂血。
大哥因为年纪比他大，比他懂事，愣是抿着嘴不喝。
他妈妈看这样不是办法，只能撑着一口气出去找东西吃。
可那年头日子多艰难，外边到处都是饿死的人，又哪能轻易要到东西？
家家户户就算有点口粮，都是省了又省，连自家人都不敢吃饱，还怎能有吃的好心送人？
多给别人一点东西，就意味着自家孩子可能少吃一口。
兴许那一口粮食，就是救命之粮。
他不知道他妈出去了多久，只知道他睡了好久好久，等醒来看见的时候，他妈是爬着回来的。
她浑身是血，回来的时候，怀里有一块只有两根手指头大，硬邦邦且发霉的野菜饼。
他不清楚那是哪来的，只清楚那时候他大哥已经没了吞咽的力气，看到他妈流着泪说饿。
他妈爬到床上，把发霉的野菜饼放嘴里嚼了嚼，等嚼碎了往他大哥嘴里塞时，他大哥睁着眼睛活生生饿死了。
他真的做不到原谅这个男人，原谅这个让他们母子吃尽苦头的畜生。
他不配为人父，但凡心里有当他们是自己的孩子，也不至于为了个女人，把家里的口粮都卷走。
有多少当父母的人，为了让自己的孩子多吃一口，而生生挨饿的？
偏偏他相反，真的是连畜生都不如。
人家畜生都知道要护着孩子，所以他算什么东西？
轻飘飘一句话，就想叫他原谅，做他的青天白日梦去吧！
周达见自己说了那么久，都没看周氏出来，心里的底气越足。
那丑女人不在更好，他是老子，想要回家，谁敢不让他进？
这房子，可是他周家的，他才是主人。
只是他也知道自己当初离开的不光彩，如果想要直接回去当家做主是不可能的，因此哀求道：“志国，爸真的知道错了。你不愿意爸，爸能理解，只求你给爸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他说着，还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给周志国下跪。
他这一举动，直接吓蒙了巧云两口子，就连跟过来的钱思思等知青都傻眼了。
而原本还在劝巧云和周志国的人，在片刻的安静过后，不知道是哪根神经错了，直接被捅了马蜂窝，开开纷纷指责起周志国两口子。
说什么让老子给你下跪，也不怕天打雷劈。
还有说这家是周家，认真说起来是周达的家，和他周志国没有任何关系。不让老子回家，那他就滚出去。
周志国两口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一个个指责他的人，心里突然感到悲凉。
这些人站着说话不腰疼，板子不落在自己身上，永远不知道疼。
他周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他们来指手画脚了？
孙支书和大队长正在山上查看果木的折损度，突然接到消息，说周达回来了，还当众给周志国两口子下跪的事，顿时直接黑了脸。
“周达他到底想做什么？当初跑就跑了，回来闹这么大动静，是准备再逼死唯一的儿子？”
“大伯你这话错了，你咋知道志国是他唯一的儿子？万一人家和那寡妇还生了其他的，可不得想让志国快点死，他好让外头生的接手家产？”
当初饥荒的时候，孙卫阳十多岁了，他可是亲眼看着周氏是怎么熬过来的。
正因为这样，虽然很烦她，也屡次批评她，但也没做出什么实际惩罚。
这会儿一听罪魁祸首周达回来了，他自是要去会一会。
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不要脸的人，跑了十几年又回来，还想回家当老子，让人伺候吃，伺候喝，美不死他。
孙卫阳年轻脚步快，等他快孙支书一步来到周家时，就听那些上了年纪的人，一个个正破口大骂的起劲时，厉声喝道：“闹什么，闹什么？都闲得没事干是不是？那行，今天不休息了，都给老子上工去。正好咱那边在开挖隧道，还缺人。你们全都去那边帮忙，老子给记工分。”
好不容易因为台风天能多休息两天的人，听到这话，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
孙卫阳顺着让开的人群道，走到周志国两口跟前，看了一眼双眼通红的两口子，又看向一旁四十多岁的周达。
“你是谁？”
周达一看他这架势，还有周围人对他的忌惮，就知道这是干部，当即就说道：“我是志国他爸周达。我这些年在外头，一直良心难安，每每到了夜里就做噩梦。梦见我爹娘骂我是不肖子孙，连妻儿都不要。我寻思了好久，把话和秋花说开了，这才回来的。我知道自己对不起他们母子，想将功赎罪，只求他们给我一个机会，往后我会好好弥补他们母子的。”
孙卫阳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是在外头混不下去了吧？还将功赎罪，对待他们母子。你好好睁开眼睛看看，志国多大年纪了，可是个小奶娃，还需要爹？你再想想，我周婶现在多大年纪，这十几年没男人都熬过来了，现在可还要一个动不动对她拳打脚踢的男人？那么艰难的日子，没有你都熬过来了，现在还要你做什么？赶紧滚，从哪来给老子滚哪去。咱板溪大队下村，可没有周达这号人。就算有，那也是十几年前就死了。”
孙卫阳虽然是大队长，积威已久，但还是有些上了年纪的倚老卖老道：“卫阳，这事可不能这样处置。这为人儿女，不管爹娘做了什么，都没有不认爹娘的道理。这要真的开了这个口，往后人人都学，那咱这些年长的可怎么办？周达都说了，他知道自己错了，回来想将功赎罪，这怎么就不能给一次机会了？”
“对啊卫阳，不管怎么说都得给一次机会。等回头要发现真不行，再把人赶走也不迟！”
刚好赶回来的孙支书听到这话，直接骂道：“不迟个屁，这都让进家门了，回头还能赶得走？合着这事不是发生在你们身上，一个个就站得说话不腰疼是不是？也不想想周氏当初是怎么熬过来的，他们的大儿子是怎么死的？现在志国自己都当爸了，家里日子好过起来，他回来做什么？还真知道错了？要知道错，为什么等这么多年，到自己老了才知道错？行了，这是周家的事，你们没事就回去吧，让志国自己处理。”
这一个个得是多惹人厌，所以才会怕小一辈都学周志国？
但凡自己慈祥一些，大队又有哪个小辈敢不孝？
板溪大队或者说宏桥公社因为有孙支书，大伙儿的日子才变得这么好过，因此就算有些人心里嘀咕，却也不敢想说教孙卫阳那样说孙支书。
眼见孙支书赶人，他们也没离开，只是退后些距离后，依旧站在原地看。
“跑了还回来做什么，大队已经给你除名了，你从哪来打哪去。”
孙支书对周达的观感非常糟糕，要不是怕打人回头影响不好，他都想上前将他揍一顿。
这种人就不配为人夫为人父，他这是在外头混不下来了，知道大队日子好过才回来的吧？
之前最艰难的时候，周氏没有他都能带着孩子熬过来了，那现在日子好过起来，又要他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