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都是命
“你是真的想去帮忙还是去套近乎！”
张老爹停了手里给旱烟袋装烟叶问道。
“爹，你这话说得，我还能干啥！”
“不是为了咱家，我可舍不得我这张脸！套近乎怎么了，这交情不就是套出来的么！”
张大河当即就嚷嚷了起来。
“闭嘴，老四你就消停消停吧。”
“你是套交情么，头前你拉回来的单子，用得家里的陶土，用着家里的窑，用着家里的师傅，可这收回来的钱呢！！”
“我跟你娘一个子儿都没看到！”
张老爹大声喝断了小儿子的话。
敲着旱烟袋数落了长长的一串。
“我往家里拉的粮食不是钱吗。”
“我给你们二老扯的布料不是钱吗！”
“我都二十大几了，连个媳妇都没有，我说什么了！”
“你们心疼大哥留下来的崽子，怎么就不心疼我一下！我不是亲生的，是捡回来的吧！人家都说小儿子，大孙子！都是爹娘的肉，眼见的都要给大孙子说亲了，我的媳妇呢！”
张老爹不出声还好，一出声张大河直接跳了起来。扯着嗓子吼完踹了一脚门槛扬长而去。
张老娘想拉住小儿子，可连个袖子都没碰到小儿子就已经跑掉了。
张老娘无力的蹲门口，泪珠子就扑扑的往下掉。
“逆子！！逆子！！！”张老爹说得胡须直抖。
“爹，娘，先给小叔娶媳妇吧。我娘家就已经把咱家拖成这样了，再不能把小叔也给连累了！！”
一旁的大儿媳妇慧娘捂着脸也开始掉眼泪。
“行了，都别哭了！”张大树压着火气说道。
“四弟说得也对，这主家忙活，咱也得有人过去帮忙，娘，你跟大嫂还有我媳妇带着三弟妹去吧！我跟爹还得去看着窑里的东西，四弟的事，等主家忙完了，我去问问，娶个媳妇四弟也能消停点！”
张大树也想像家里的女人一样哭一顿，可这就不是哭能解决问题的事。
他近来跟顾工头来往得多。
无论多难，顾工头跟顾工头家里那口子，就没皱过眉头，总是乐呵呵的。
可自己家，每次一回到家就觉得家里愁云惨雾的。
没有一个人有笑脸！
以前有大哥在，家里总是安乐的。
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大哥死了之后，人还是那些人，但每个人慢慢都开始一肚子怨言。
现在换了地方生活，也有个主家。
再不用自己去面对乱七八糟的事情，专心的给关家烧窑就行，张大树心里的弦松了好多。
可四弟却是绷不住了。
“你们去吧，活总是有的！”张老爹也发话了。“大树，你去找你四弟吧，劝劝他！”
一家四兄弟。
张大山，张大树，张大桥，张大河。
前三个都是踏踏实实的，唯独最小的儿子，就跟名字一样，动荡的很，当初这名字估摸着取错了，冲了八字，坏了家里风水。
老了老了，都一把年纪了，大儿子死了，这家就垮了，还要全家背井离乡自卖自身。
张老爹心里懊恼不已。
“他爹，存了钱先给四郎娶一个媳妇吧。陶哥儿也才十四，四郎都二十三了！慧娘？”
张老娘像是用尽了浑身力气一样，说完都站不起来了。她从来没有质疑过张老爹的决定，但小儿子这里，她真的想争一争。
“娘，陶哥儿不急的不急！爹，先给四叔娶媳妇才是正理！”
张大山的媳妇慧娘赶紧说道。
“老四太不像样了，也不是我不给他娶，咱家这样，他不把劲往一处使，老想着自己怎么成！”
张老爹就是生气，小儿子大孙子，他都疼，可这小儿子老想着往自己兜里搂钱。
“没成家没娃，他能得劲？！？！等成了家有自己的娃了，兴许就会好好过日子了。”
张老娘打心里觉得对不起小儿子，可张老爹就是想硬把儿子扳回来，谁没个私心，这张老爹把钱都贴补到大儿媳妇家去了，小儿子想攒几个钱娶媳妇也是逼得！
张老爹听了张老娘这话，又气得不行：
“他要是娶了媳妇，我怕这给你我的粮食跟布料都省了！”
“你都不信你自己儿子，那我还说个啥！”
张老娘都不想说话了，直接掉头就走。
“慧娘，叫上三郎家的，我们给主家帮忙去！让那个死老头子自己呆着！没眼看了！”
被张老爹使唤去找张大河的张大树，这会已经出了宿舍门口。
宿舍里面安安静静的，即使几乎住满了也没有什么声音，而宿舍外面则闹哄哄的。
张大树无奈的叹了口气。
拐个弯就在宿舍门口发现了蹲着的张大河。
他正楞楞的看着宿舍前面大空地上架起来的几口大灶。
大灶边全是小娘子们在忙碌。什么年龄的都有，虽然都是一样的衣裳穿着，可有几个生生穿出了不一样的风情。
“二哥，你说我能娶一个么？”
张大河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不回头都知道又是他的二哥被老爹支出来劝他。
“你老是跟爹吵，爹怎么给你娶啊！”
“不吵就更没有我的份了！”
“爹就那样，大哥死了，大嫂也没有归家，他觉得对不起大嫂，就多照应点，你别往心里去！”
“二哥，你说，大哥死了，我们家真的对的起大嫂了，吃的喝的，哪样不紧着他们一家三口的。我也没说不照应，应该的！”
“我出去拉个活，我想着爹娘不舍得吃不舍得穿的，就换了粮食布料的回来，爹说我浪费，转头又送大嫂家去了。那可就是个无底洞！”
“我留几十个大钱下来，去拉单子总有抛费吧，就说我藏钱，再不让我去了，你又接不来单子，家里日子一天比一天差！这都把自个卖了，也不让我出去闯一闯！”
“是二哥没本事！是二哥不行！连官造都拿不下来！”
张大树捶着自己的脑袋嘶吼着。
“不怪你，二哥，你原也只是掌着窑，俗事不管，大哥去了你排老二只能顶上，这都是命，只是我不服！爹老了，他糊涂啊！！”
张大河脸上有几分无奈又有几分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