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二十只鸭
与谢野晶子结束完今天的外勤任务，回到了侦探社。
这几天侦探社里收到的任务大部分是找猫找狗调查外遇之类的，都是些杂七杂八的简单活，所以也不怎么需要乱步出马。
拧开门把手，印入眼帘的就是空无一人的房间，想象中等着自己回来的乱步并不在内。
电视并没有关，还在播放节目。也许乱步只是临时有事出去了。
与谢野晶子并没有太过在意，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任由身体陷进了沙发里。
然而，电视上贴着的一张字条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如果社长不道歉，我就不回来！”
歪歪扭扭的，是乱步的字迹。
糟了。
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与谢野晶子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到电视前撕下字条。
“据报道，有目击者称横滨学园高中附近惊现轮椅飞人……”
电视里正播放着无关紧要的新闻，吵得与谢野晶子头疼欲裂。索性，她按掉了电视开关。
联想起乱步昨天和社长吵架的事，看起来，他是真的离家出走了。
尽管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与谢野晶子依旧使出这些天磨砺出来的找猫技巧，翻箱倒柜挨个寻找完的每一个角落。
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
“社长，乱步他又离家出走了！”
在确定乱步真的不在侦探社了之后，她急匆匆拨打了社长的电话。
……
“我才没有！”
中原中也气的跳脚，猛敲达达利亚脑门。
“好吧，你说没有就没有。”
达达利亚无奈地耸肩。
自己的弟弟被戳破小心思时，也会像这样暴跳如雷。接下来作为哥哥要做的就是顺毛摸，不要反驳他。
否则他非但不会承认，反而会让矛盾激化到要吵起来的地步。
“你……”
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中原中也觉得自己有气都没地方发。
“我和这位侦探先生准备坐公交车去，请问你们要一起吗？”
就在此时田中杏子走了过来，加入了对话：“当然，你们如果没时间，也没关系的。”
“去，一起吧。”
咽下一口气，中原中也抬手压住自己的帽沿，“真遇到什么危险，只凭你们两个是打不过劫匪的。”
“……”
唯独这件事，乱步确实无法反驳。
老实说江户川乱步现在心情非常低落。一想到自己要人挤人坐公交车，还要走那么远的路去荒郊野外，就委屈。
之前不论去哪里，都是社长安排好的车……
不，社长一点也不好。
“不过公交车就不必了。我们打出租车吧，我来付钱。你们意下如何？”
中原中也看了眼乱步和田中杏子征询对方的意见。
“好！”
乱步眼睛亮了，疯狂点头。田中杏子犹豫片刻，也答应了。
吵吵嚷嚷的一行四人踏上了勇斗劫匪的征途。
出租车的效率确实比公交车更高。在驶过一片荒凉地带后，几人停在了一栋破旧的十三层高的烂尾楼面前。
“如果我没猜错，这栋楼是战争导致政/府财政赤字之后停工的……横滨周边有很多这样的建筑。”
中原中也指着这栋烂尾楼，向对于这里一无所知的达达利亚解释。
整栋楼，只有底部三层建设了外墙，只不过没有安装门窗。而上面十层主体的梁柱结构都暴露在外。
像是个衣不蔽体的流浪汉。
周边是杂草丛生毫无道路规划的地面，隐约能看见些陈年的建筑垃圾。
“是的。而且据我所知，以后工程也不会再继续工。毕竟上头已经穷到连拨款新建擂钵街的钱都没有了。”
江户川乱步不想在知识面上输给中原中也，于是也不甘示弱地接过话茬。
“然而如此贫穷的政/府，却依然有钱用比黄金还贵的传统手工漆粉刷市政大厅的电梯门。听起来是不是很有趣？”[1]
“……”
达达利亚有些心不在焉地听着，目光时不时地划过烂尾楼顶层的位置。
那里……有熟悉的感觉。
他的心跳有些加速。
“呵，政府没钱，那钱都去哪里了呢？”
中原中也冷哼一声，岔开了这个令人不快的话题，“理论上来说，一般的烂尾楼都会聚集很多流浪汉。但是这个楼四周也没有任何公共基础设施，就连流浪汉也不怎么会来。”
向前走两步，他回过头来示意众人边走边聊，“所以，小侦探说的应该没错，劫匪选择这里作为据点是合情合理的。”
“那当然，本名侦探当然不会出错。”
乱步得意地双手叉腰。
“快看！这里有车辙印，摩托车就在前面。”
一边说着，他快走几步，嫌弃地拨开植物，露出了被杂草淹没的摩托车。
众人都打起精神，围上去看。
“劫匪骑的就是这辆摩托车。车身的漆是新喷的，显然是偷来的车。”乱步伸手触摸车身，推了推眼镜。
这时的他，俨然已经有了名侦探的气势。
“墙壁上的漆面擦痕，车辙印，还有轮胎底部的磨损……”
目光捕捉着线索，江户川乱步抬起头看向众人：“我们快点进去吧，毫无疑问，劫匪就在里面。”
“好！”田中杏子急切地说，一马当先往入口走去。
“先等等。”
中原中也四周环视了一圈，惊觉一个严肃的问题：“达达利亚人呢？”
……
建筑里，水泥地面上有很多残破的镜子碎片，植物自然脱落的残枝，与厚厚的尘土混杂在一起。
轮子碾过这样的地面，发出咔哒的声音。
达达利亚瞳孔微缩。心脏猛烈收缩又舒张，像是想要一次性把这辈子的血液都泵到全身各处。
就在刚刚，他感受到了熟悉的，久违的，令人难以忘怀的吸引力。
这种仿佛自己体外器官一般的错觉……
是神之眼。
「神之眼持有者无法抛弃自己的神之眼。即便遗失，神之眼也会自己回到持有者身边。」
就如同命运的指引。
回忆起从自己在渔船上清醒过来，到今天第二次出院的经历，达达利亚终于感受到了极强的宿命感。
最开始的时候，自己曾经与田中杏子一起，作为优质“货物”被关在渔船上的一个房间里。
第一次出门，自己遇到了田中杏子的父亲。
第二次出门，则正好遇见了杏子被抢劫的事，然后就来到了这里察觉到神之眼的气息。
就像是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推动着这一切的发展。达达利亚不知道这究竟是好是坏……
是巧合？还是自己的神之眼正在主动回到自己的身边？
又或者说，这是那种农夫用小麦作诱饵，引诱小鸟上当的竹篮陷阱？
不论是哪一种，自己都要去。
达达利亚满脑子都是神之眼，已经容不下其它。
到顶楼去——这是他此时唯一的想法。
烂尾楼并没有安装电梯，他只能走楼梯。
径直来到楼梯前，自己的轮椅虽然有爬楼梯的功能，但不可避免地会产生噪音，这在空旷的烂尾楼中会显得极其刺耳。
考虑到楼上可能有的未知敌人，达达利亚站起身离开轮椅。
他熟练地卸下了两把手/枪，把其中一把握在手中，另一把固定在腿部的枪套上。
谨慎地沿着台阶拾级而上，达达利亚小心地避开地面的碎玻璃，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
然而，这也意味着他需要时时刻刻注意着这些碎片的反光。
一楼，二楼……
地面上的碎玻璃越来越多，从各个角度反射过来的光太过炫目，晃的他头晕目眩。
恶心与反胃的感觉袭来，他不得不扶着墙轻揉太阳穴。
应该是眼镜戴太久，眼睛需要休息。
在得出这个结论后，达达利亚决定暂时离开过于明亮的楼梯间休息。
不然以他现在的状态，如果楼顶有苦战，那想取得神之眼就太过天方夜谭了。
好在，走廊比楼梯间昏暗许多。
地面上几乎没有玻璃碎片了，两边都是门洞，只有尽头有一扇窗户，投射出冷白色的光。
达达利亚躲进一个阴暗的房间，谨慎地四处张望。
毛坯房内的窗户被人用木板封起来了，昏暗的环境让达达利亚觉得眼睛舒适了很多。
四周没有任何人活动的痕迹，天花板上黑漆漆一片，地面上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脚印。
在确定周围没人之后，他摘掉眼镜，揉了揉眼睛。
从口袋取出随身携带的眼药水，昂起脑袋，正准备滴。
然而，他看见了天花板上……
那是戴着眼镜时看不到，摘下眼镜后反而清晰无比的景象。
莹蓝色的三角形鳞片，密密麻麻数不清的眼球死死盯着自己。
这副光景，如同绕过了视网膜，直接刻进了自己的脑神经。
“啊……”
发出了一声不明的喟叹，达达利亚忍不住踮起脚尖，凑近了仔细观察。
同时，悄悄握紧手里一直没放下的枪。
那是一个个人脑大小的昆虫，正无声地悬停于他的头顶之上。
圆形的翅膀缓缓煽动着，蓝色的磷粉轻盈地飘落下来，又逐渐消散在空气之中。
虫子的腿部是无数无规律摆动的长条触须，触须正缓缓地……缓缓地……垂下来。
垂落到自己的鼻尖。
冰凉湿滑的触感。
目之所及之处，整个天花板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虫子，看上去就是天花板上一团团汇聚了眼睛与触手。如同鲸鱼身体上密密麻麻的藤壶。
伴随着飘落的淡蓝色光点，竟有种说不出的诡谲美感。
“这是……”
黯淡无光的眼睛直视着这副盛况，达达利亚仿佛想起了什么，嘴角勾起，扬起一个惊喜又略显扭曲的笑容。
他向头顶伸出手。
“咔哒”一声轻响。
是眼药水瓶跌落在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