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十八只鸭
“这是妈妈的救命钱。”
被抢劫的女孩坐在道边的椅子上，喃喃自语。
她呆愣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那里曾经提着生命的重量，“我明明已经很小心了，为什么……”
明明注意了不被周围人发现自己取钱的事，明明已经选好了用最不起眼的书包包装，明明已经表演得毫不在意，为什么还会被抢走呢？
见到女孩失魂落魄的模样，中原中也一言不发地帮她处理伤口，用的是随身携带的绷带和消炎药。
这些本来是给达达利亚准备的，此时倒是发挥了别的用途。
“我，我要报警。”
女孩颤抖着双手葱口袋里掏出手机，强行打起精神，结结巴巴地报警。
默默听着，中原中也心里像是压了铅块一样堵得慌。
他记得这个女孩，也记得她的名字。
她叫田中杏子。
就在半个月前的宝石走私案中，她是中原中也在渔船上顺手救走的人之一。
渔船上的人身世都很好查，中原中也不介意花费一些精力，把这些被人贩子拐走的人送回他们本来的地方去。
查不出身世的人，除了达达利亚之外，都被送到了警局门口。不为其他，只是相对更加安全一些而已。
这些人中哪怕只有一个人能回到原本的生活轨迹，就算好事。
中原中也深知横滨底层普通人的生活，前进的每一步都像是走钢丝，稍有不慎就会跌入万丈深渊。
最常见的“不慎”就是失业和疾病；不那么常见的，就是像田中杏子这样被人贩子抓走。
不论哪一个，都能轻易摧毁一个家庭苦苦维持的平衡。
失去平衡之后，赌/博、欠款、高利贷、催债，到最后要么自杀要么被杀，或者加入里世界慢性自杀。
横滨这座城市白天和平的遮羞布之下，每天都在吞噬无数人的生命。有光明正大的杀人犯，也有暗地里贪婪吸食血肉的吸血鬼。
中原中也的湛蓝色眸子里，映照出女孩焦急的表情，她尽可能详尽地向电话另一边叙述着自己被抢劫的遭遇。
然而电话对面的接线员只是打了个哈欠，说完“知道了”，就挂断了电话。
只留下一串忙音。
尽管明白，也许自己不应该说一些残酷的话，中原中也还是开口了：“报警是没有用的。警方从来都不会在这种案子上耗费精力。”
“报案者是社会底层人，而这种案件在横滨太过常见，没有足够的社会影响力，根本不会有人用心查。
“这个城市最不该怕麻烦的人，比谁都要更怕麻烦。”
中原中也冷笑着揭开了血淋淋的现实。
作为一个刚有记忆就活在里世界的人，中原中也比谁都明白横滨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人命丝毫不值钱。
更滑稽的是，对于半个月前那个渔船里的帮派人来说，这些被抓走的人的价值与宝石的价值相比，只不过是添头而已。
尽管这个“添头”对于别人来说，是沉重的一生。
想要在这里更好地活下去，早点意识到这一点比较好。
这是中原中也对田中杏子的告诫。
“……”
田中杏子的眼眸灰暗下来，低头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用那双刚刚包扎好的手收拢了衣襟。
“谢谢您的提醒。如果警察没办法帮到我，我就自己把钱找回来。”
像是想通了些什么，田中杏子抬起头，直视着中原中也，清澈如同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流淌着坚定的神采：“我一定会救妈妈的。”
她颤颤巍巍地从路边座椅上站起身，向中原中也深深鞠躬。
尽管这个帮助自己的人看起来年龄比自己还要小，但田中杏子依然使用了敬语：“谢谢您为我包扎，您一定不是一般人。请问您能帮助我吗？只要是我支付得起的代价，我都可以给您。”
“……我想要的东西，你无法支付。”
见此情景，中原中也感觉到心里的铅块越发沉重了。但他终究不是活菩萨，没办法每一个人都帮，否则当黑手党的不到一年里，自己早就死不知道多少次了。
叹了口气，他拨打了给达达利亚新买的电话，并打开了外放。
如果达达利亚追到了抢劫犯，那么事情就好办了。
“你那边追到人了吗？”
“抱歉，没追到人。”
不知为何，中原中也总觉得达达利亚的语气听起来很心虚。
“我遇到了一点小意外……”
达达利亚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悉悉索索的磕碰声打断了。另一个充满活力的男生声音从听筒中传来：
“电话给我，本名侦探有话要说！
“喂，那边的女孩。我可以帮你。”
……
“这个充气泳池已经被磨坏了，就算只是展品也……”
追着乱步跑过来的商店店员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奇异景象，但为了自己的工资，他还是敬职敬责地向乱步索要财物赔偿。
说着，他为难地用手指指着小型充气泳池底部的划痕：大黄鸭底部被地面的沙粒磨损得满是坑坑洼洼。
“你看，已经卖不出去了。”
店员用谴责的目光看向江户川乱步。
“他会帮我买下来的。”
自称“乱步大人”的男孩双手叉腰，目光示意坐在泳池里的达达利亚。
“你说对吧？”
乱步朝着达达利亚疯狂使眼色，尽管达达利亚看不出来乱步的眼睛长啥样。
“呃，这位小朋友……不是，先生。你能听懂日语吗？”
见此情景，店员把目光投向坐在泳池里发呆的达达利亚，“e……excuseme？”
“没事，我听得懂日语。”
达达利亚摆摆手，在店员震惊的目光里，他扶着泳池边缘站了起来。
环视一圈，他很轻松就找到了停在马路边上的轮椅
阿呆鸟的设计确实很好，在达达利亚被甩出去的瞬间，轮椅就紧急制动了。
于是并没有因为轮椅失控，而造成更大的伤亡与混乱。
几步走到轮椅边，达达利亚施施然地坐了下来，然后操纵着轮椅，“咕噜咕噜”滚动轮子回到大黄鸭泳池旁的位置。
“这东西多少钱？我付了。”
当着店员的面，他从兜里掏出了一张黑底镶金信用卡，然后露出了一个只属于土豪的微笑。
这是中也早上出门前给他的信用卡副卡。
“呃，呃……一共两万日元。”
目睹了全过程的店员，呆滞了数秒。
在看到达达利亚掏出那张震撼人心的黑卡之后，才回过神来：“pos机在店里，请您过来刷卡。”
说着，店员抬手用袖子擦擦额头上的冷汗。
且不提为什么轮椅能把速度开的那么快，他想不通怎么会有人明明能站立行走还要坐轮椅。
这是什么年轻人直接的新潮流吗？
还是说拥有黑卡的土豪的全新游戏？
扮演残疾人飙车体验人生？
尽管内心充满吐槽的欲望，尽职尽业的店员依旧面带僵硬的微笑完成了刷卡收款。
为了方便客人携带，他熟练地放掉了泳池的气，折叠成一个便于携带的包裹交到达达利亚手中。
然后，店员就眼睁睁看着，那个自称“乱步大人”的男孩毫不客气地抢过包裹。然后一手抱着包裹，一手推着达达利亚的轮椅，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商店。
徒留店员一个人如梦初醒。
“你好，我叫达达利亚。”
任由自己的救命恩人推着自己，达达利亚侧头看向身后，有些好奇地开口问：“乱步大人，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是全天下最聪明的江户川乱步！是一个名侦探。”乱步神采飞扬，棕色的帽子压不住他乱翘的头发。
“你看，社长不给我买的泳池，这样就轻松拿到了，哈哈哈哈哈。”
说着，他挥舞着手中的充气泳池包裹，笑得前仰后合。
真像是只囤满过冬食物的雪隐鼬，脸上都是满足的神色都要溢出来了，达达利亚回忆起了家乡的雪。
记得冬妮娅很喜欢这种小家伙，就算是喜欢打猎的父亲也不会猎杀雪隐鼬，因为它们很会抓老鼠。
“嗯，那就谢谢天下第一名侦探乱步大人了。”达达利亚诚挚地说。
“你的感谢，我收下啦。”
很显然对于这样的夸奖和你受用，乱步的尾巴几乎要飞到天上去了，“记得把你的电话提前拿出来，很快就会有人你打电话。”
顺从地听者乱步的指示，达达利亚把手机从兜里掏了出来。
果不其然，才刚刚拿出来，电话铃就响了。
来电显示是手机里唯一保存的电话：中原中也。
“你那边追到人了吗？”
中原中也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带着抑制不住的焦躁。
想起自己没能成功抓到抢劫犯，达达利亚刚刚和乱步说笑的轻松心情一扫而空。
“抱歉……没追到人。我遇到了一点小意外。”
没等他说完，身后的江户川乱步一把夺过了达达利亚的手机。
考虑到这位也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达达利亚压抑住了自己条件反射的反抗，只是静静地看着江户川乱步究竟想做什么。
“我要和那个女生讲话。”
乱步一直眯着的眼睛微微睁开缝隙：“听着，我可以很快帮你把钱找回来，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您说。我什么都能做。”
听筒对面，女孩的声音激动得有些颤抖。
她已经做好面对昂贵代价的心理准备了。
“你只需要当着我们侦探社社长的面，说‘江户川乱步是优秀的大人，是世界第一名侦探’就好了！”
幼稚的名侦探开出来了一个对他而言价值千金的价码。绿色如同玻璃珠般剔透的眼睛里，满是自信的神采。
“我要让社长刮目相看。
“我要向他证明，本名侦探才不是什么离开他就没办法生活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