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你们都欺负我
蒙蒙的细雨透过两旁挺立的房屋，撒在明净的石阶上，溅起了星星点点的水渍。
许诺站立在窗前，如墨的黑发随意绾起，耳边落了两缕。
背影消瘦。
她，在等一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响起微弱的叹息。
许诺收回视线，神色不明，嘴角微微抿起。
又过了一会儿，许诺一脸平静，远离了窗。
“诺诺，早点回来”
许诺低低地应了一声，穿上白色的帆布鞋就撑着伞渐行渐远。
雨下得不大，可是很细，很密，扑到人的脸上好像扑粉似的。草上，树上，房屋上，慢慢开展到整个空天空，都是这种轻飘的，流动的，潮湿的烟雾。
有些冷，她拢紧了手上的白色针织开衫，浅蓝色的裙摆随着她的走动轻轻摇晃着，带起一片风雨。
“诺诺，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热情的邻居问。
清丽的笑容在女人脸上绽放，“前天”
“这次打算呆多久？”
“后天就走了”
后来还有人问了些琐碎的问题
许诺一一耐心地回答了，眉眼含笑，让人如沐春风。
青砖伴瓦的街道、老旧的房屋，绵绵的细雨。
直到女人的娉娉婷婷身影消失了，他们才收回视线，忙着手里的活儿，嘴却也没停下来。
“许家这孩子越来越好看了”
“是啊”
“人也出息了”
“听说还单着”
……
许诺来到巷口，原本不见天光的小巷已经变得了宽敞明亮。
这几年国家高速发展，日新月异。
两边的老房屋已经被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眼难以望到尽头的风味小吃街。
到了晚上灯火通明，很热闹。
再往外看去，是耸立的新式房屋。
许诺回头看了眼刚刚离开的地方，小小的雨滴在屋瓦上落着，好像隔离了外界的一切。
或许再过不久，这里也会被别的什么取代。
嘴角抿了一下，她又踩着轻巧的步伐慢悠悠的散着步。
她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不想就在原地呆着。
内心荒芜，杂草丛生。
走着走着，就到了学校附近。
这所学校算是这个小镇独特的建筑物，占地很大。
一所学校里分了初中部和高中部，中间只隔了一道矮矮的围栏。一般来说，初中在这就读，毕业后会直接升到高中部。
许诺一眼就看到在风雨中屹立不倒的大树。
这棵古老的槐树，它身上长着好多节疤，鼓鼓囊囊的，就像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
“妈妈，这里有一棵好大的树。”天真稚嫩的声音透过雨丝穿进许诺的耳朵。
“是啊，这棵树呢，从妈妈出生时就已经存在了”女人摸了摸孩子的头，语气温柔。
“哇，那他好老了”孩子惊叹
女人笑了笑。
“咦，妈妈”孩子拉了拉女人的衣服，“他身上有好多疤哦”
“嗯”女人声音低低的，就突然带了一些伤感，感叹道，“明年就没了。”
“没了？”
“嗯，这棵树生长在这里影响了交通”
“啊~”孩子失望。
女人摸了摸他的头，又拉起他的小手，“走了，我们去接爸爸”
许诺看着女人和孩子消失在雨幕里，她才靠近这棵槐树，冰凉的手指触碰到树干，指肚在那些疤痕上轻轻磨沿，要没了
她记得曾经有个男孩子红着眼把她摁在这亲过，霸道无礼。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冬天，天总是暗的特别快。
许诺坐在寝室的床上，室友一个接一个离去，暖热的心一点点变凉。
她看了一眼自己打包好的行李，嘴角讽刺。
她的爸爸，是个骗子啊
她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还在抱着期待。
前天晚上，许书打电话过来，说是他来接，于是许诺便拒绝了伯父的好意。
可是啊
许诺闭了闭眼，喉咙发出类似哽咽的声音。
再张开眼，仿佛接受了这个事实，面无表情地提起行李。
她的行李不多，只有一个密码箱和一个装着被子的袋子，可是这对一个女孩来说还是太重了，更何况她住在四楼。
明明是寒冷的季节，许诺却出了一身的汗。
她分两趟，先把行李箱提到保安室放着。
保安心好，看着和自己女儿一样大的许诺，有些心疼，让许诺坐下帮他看一会儿，他帮她去提。
许诺连连道谢，没有推拒。
她是早产儿，身体不好，本就贫血，刚刚一趟，她的嘴唇已经失去了血色。
洛萧是高三的，放的比许诺晚，他今天正巧想偷溜出校，带着贺庆和梁毅出去玩。
到保安室的窗口，看见趴在桌上微闭着眼喘息的许诺，愣了一下。
她的睫毛又密又长，尤其的黑，一根一根的，就像被浓墨染过一般，阴影乖巧的铺在白皙的小脸上，唇瓣泛白，惹人怜爱。
另外两人也看到了，“老大，这不是那倒霉姑娘儿吗？”
听到声音，睫毛轻颤，睁开黑白分明的眸子，眼角还带着红。
“要出校门吗？假条。”她语气冷淡。
洛萧看了一眼贺庆，贺庆立马拿出一早就准备好的伪造的假条递过去，许诺接过，扫了一眼，夹在档案袋里。
“保安呢？你怎么在这里？”洛萧低声问
可许诺又闭了眼，不再说话。
梁毅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许诺，又看了眼洛萧。
“嘿——”贺庆还想说什么就被边上的梁毅拽着胳膊拉走了。
“老大，我们先走了，外面等你”梁毅开口。
洛萧点头。
“你拉我干什么”“快走”
等他们声音远去，洛萧将指腹放在许诺眼角，“哭了？”
许诺又睁开眼，头往后仰，避开洛萧的手，语气很不好，像刺猬一般“你能不能离我远点”
很奇怪，平时许诺很少生气，最多面无表情。不论遇到多大的事，一咬牙就挺过去了，可是在看到洛萧的那一眼，心里就是觉得委屈、觉得愤怒。
人们，总是喜欢将坏情绪面向亲近的人。
洛萧收回在空中是手，也不尴尬，低头看她，女孩的唇瓣已经恢复了气色。
洛萧的桃花眼里含了笑意，“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还没报答你呢？”
一丝黑发从她耳边垂落，晚风习习，痒痒的。
许诺皱眉“我不需要”
“不，你没有权利拒绝”他低喃，声音醉人，伸手轻轻帮把这缕头发缕到耳后。
太近了，许诺绷着脸，打掉洛萧的手。
“啪”的一声，空气似乎都静谧了。
许诺瞄了一眼洛萧，见他收敛了笑意。
她垂眼，冷漠开口道，“你给我最好的报答就是离我远远的，我们不是一类人。”
是了，他们从来都不是一类人，本就应该是平行的两条线，又怎么能有交集，又怎么能徒生妄念
许诺的手不自觉的握紧。
“不是一类人”洛萧盯着许诺，咀嚼了每一个字，脸色阴郁。
“是”许诺看着地面，莫名其妙的的心里有点难受。
“我是哪类人？”他喉咙发紧，又紧接着问，“你，又是哪类人？”
许诺不看他。
“砰”他的拳头撞到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许诺的心也跟着一颤。
“许诺，你真是好样的”
保安过来的时候，这里已经恢复平静了。
洛萧恶狠狠地甩下那句话后就走了。
许诺接过巨大的袋子，礼貌乖巧地道谢，然后慢吞吞地往前走，走一步拎一下，又推一下行李箱，挺艰难的。
学校门前不让停车，她只能把行李提到槐树那边等，老槐树粗壮高大，能替她挡着点凛冽的寒风。
南方的冷风，是湿冷，是穿的再多都能钻进皮肤的、刺骨的冷。
东北风呜呜地叫着，带着枯草落叶飞扬，许诺身体抖了一下，将脸埋进嫩黄色的围巾里。
今天的车辆很少，许诺想，无边的孤寂从她身边扩散开。
街对面的洛萧不知道看了许诺多久，最后还是骂了一声“草”，掐断手里的烟蒂
阴影笼罩住许诺，许诺抬头，看见了一张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脸。
“我可以吻你吗？”他冷着脸，冷冰冰的问。
许诺睁大了双眼，一瞬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幻听了。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你——”她张了张嘴，语未尽声已断。
洛萧把许诺压在树干上，手捏着她的下巴，薄唇强势的压了上去，趁着她还未反应过来，带着烟味的舌灵活的滑入口中，横冲直撞，霸道地攫取她的气息。
“唔”许诺暮地睁大双眼，抵在他胸前的手挣扎起来。
洛萧也睁着微微发红的眼，和许诺对视，恶狠狠地毫不退让。
许诺看到他的眼，怔愣一下，他哭了？
女孩的走神让洛萧不满，他的攻势更加猛烈。
许诺重重咬住洛萧的唇瓣，铁锈味瞬间在两人的口腔中扩散开。
洛萧吃痛，却没有松开。
许诺眼里渐渐蓄满了泪水，洛萧慌乱地松开她，笨手笨脚地给许诺擦眼泪，“别哭”
眼泪顺着白嫩的脸蛋滑落，止不住。
父亲的失约、身体的不舒服、冰冷的寒风、以及面前这个人的强吻，一天以来的委屈瞬间在这个时候爆发。
她哭的更伤心了，洛萧抱着她，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背，听着女孩细细碎碎的哽咽声，“你、你们都、欺负、欺负我”
洛萧垂着眸，心里有些难受，“对不起”
他不该不顾虑她的感受
女孩的泪水灼烫了他的皮肤，洛萧低低哄着她，发誓下次不会这样了。
过了好久，许诺才慢慢收了眼泪，只是脑袋还靠在洛萧的胸膛上，小声哽咽着。
少年温柔的声音时不时在她耳边轻哄。
可能是他刚才的吻让她迷离了，也可能是他现在温柔令许诺沉沦，自懂事开始，没有人这么温柔的哄过她。
一瞬间，许诺觉得自己破防了。
“洛萧”猫一样的声音从洛萧胸前响起，伴着风进入他的耳朵。
“嗯”他低低地应，喉结滚动。
“你是不是”后面几个字她说的很模糊，但洛萧还是听清了。
他笑了一下，胸腔发振，松开许诺纤细的腰肢，捧起她的脸，目光认真，“是，我喜欢你”
“那你呢？”他接着问，“你对我——喜欢吗？”
许诺别开了眼，洛萧眼神一暗，心里泛起苦水。
许诺冰凉的手突然落在了洛萧的掌心，洛萧一愣，马上就握住了。
“走吧，履行作为男朋友的第一个任务，把女朋友安全送回家。”她的视线依然没有落在洛萧的身上。
可洛萧的嘴角却止不住的上扬，“好。”
这是许诺上高中后的第一个假期，也是她和洛萧的第一个冬天。
不冷、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