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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一十六章 田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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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主意,还是顾卿读书练字时受到的启发。

    刚开始练字的时候,顾卿发现自己用的字帖和夫子给的书都是手写的,还在感叹古人的字写得真是好看。

    但有一天侍女来整理东西,看到顾卿堆在案几上的书,笑称这案几上的几本书卷值三贯钱,这才叫顾卿意识到,原来手抄本如此昂贵。

    小黑莲留下的记忆里有养父顾全有教他认字和记账的场景,也有小黑莲做短工时偷偷去听私塾先生讲课的画面,却唯独没有他买书、看书的记忆,似乎也从侧面证明了,书籍对于许多人来说,依旧是遥不可及的奢侈品。

    顾卿人在定兴侯府,别说南京城了,就是世安堂院门都没怎么出去过,对这个世界知之甚少。

    他身边的侍女一开始是长公主安排的,倒是各个都识字,但也不到读书的程度,能知道书本的价格,还是因为家中长辈跟着侯府的采买做事,才一知半解。

    虽然顾卿好奇书籍没有普及的原因,好奇雕版印刷术到底有没有出现,但直到沈行洲回了南京,正式让陈诫兼顾顾卿的事,他才好意思麻烦陈诫。

    这一问,果然问出了一些得用的。

    原来如今的禹朝还未出现雕版印刷术,所以书籍主要依靠手抄,价格自然不能大幅度降低,也容易出现错误。

    顾卿是英语专业出身,本科时候学的本事在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用上,除了拥有看过《满朝》的预知优势,恐怕就有些超脱于现存历史的“创意”,能够挖掘了。

    他在大学期间曾在公共选修课上接触过这一类的知识,所以心里便有了个主意。

    在华国,早期的雕版印刷多用于印刷神像、经咒以及历书等,雕一次版便可在板材寿命允许的范围内无数次使用。

    但雕一套版,就不是说一句话这么简单的事了,技艺高超的雕版师傅可能要花费几个月甚至一、两年的时间才能完成好的雕版。

    到了不一样的世界,顾卿当然想过做些不一样的事情,但他知道,什么事都非一蹴而就,尤其是真正的事业。

    就像沈行洲经营侯府,让其由势弱转盛,也花了十几年的时间,可见要想成功,除了天时地利人和,还要点运气。

    更何况,心底有个主意,不代表现阶段能够成行,再加上他披着小黑莲给的贫苦身份,不能表现得太过与众不同,否则别人不会把他当成聪慧的人,反而会把他看成异类。

    在顾卿心底,隐隐藏着一个心愿,那就是将来做出点成绩,让沈行洲对自己刮目相看,而不是像小黑莲,把大好年华都浪费在勾心斗角、阴谋算计之中。

    眼下八字还没有一撇,顾卿想再琢磨一下怎么开始行动,所以当他说“换个营生”,而沈行洲追问“你想换做什么营生”时,他便表现出了小黑莲这个年纪和身份该有的特色——傻白甜。

    因瞒了沈行洲事情,顾卿低下头,有些不敢看对方眼睛:“总之没办法再花银子了……”

    沈行洲见顾卿没有被人蛊惑去做赔本的买卖,立刻放下心来,待发现小家伙心里根本没有真正的主意,反而不觉得奇怪。

    他还以为顾卿没银钱使,想想自己不在府里的时候多,难免顾不上他,便道:“若是遇到什么事急需使银子,别去找殿下,就让陈诫带你去账房寻管事,在我账上龋”

    沈行洲跟顾卿说完,还吩咐了陈诫去跟账房知会一声,好让顾卿无论何时去,都不会被为难。

    作为侯府的大少爷,沈行洲自然也是有份例的,他允许顾卿取用的,就是几乎没怎么动过的月例钱,这么多年积攒下来,与沈行洲私库比起来虽不算什么,但也已经相当可观。

    顾卿哪里肯用沈行洲的钱,闻言连连摇头:“不用不用,我这里有……”

    他跟沈行洲只是名义上的夫夫,对方在各方面已经颇为照顾自己,他都觉得回报不上,若扯到了银钱,便更说不清楚了。

    但当顾卿一想到自己手里有的钱财,也全是侯府给的,自己在沈行洲面前这样说,反而显得可笑,顿时有些羞意。

    沈行洲不让顾卿去找长公主,是熟知母亲的脾气,她若拒绝顾卿,肯定不是因为没有,而是她不想,反过来还要查问顾卿,可能就耽误事了。

    见顾卿低头,白皙的脸上已经泛上红晕,沈行洲突然想到了什么,便知道对方为什么不自在了。

    他一方面为顾卿的薄脸皮感到无奈,一方面又怜惜他这份略显卑微的自爱。想到这里,沈行洲便没有再去提银钱的事。

    铺子的事情还得叫人去探探清楚,再做打算,但田庄的事却可以现在就决定。

    “前两年遇到天灾,不仅是你的地,整个南方的地收成都不好,慢慢才能缓过劲来,如今谈农事,虽然时节已过,但若不好好打算,日子很快就过去了,到了明年一样不好。”

    “那要怎么办才好?”顾卿之前觉得眼下都快到收获季节,田庄的事不急,所以主要提了铺子的问题,听沈行洲这么一说才恍然大悟。

    “把田庄的管事叫到侯府里问问,最好再亲自去看一看。”

    沈行洲不是那种把事情丢给属下、自己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侯府的产业他不说完全记得,但至少都是亲自走过、看过,心里有掂量的。

    上位者若是不了解实情,便容易受到蒙蔽,而且也容易做出不合实际的指令,让下面的人劳命,也让自己伤财。

    顾卿若是寻常富户家的小公子,沈行洲的办法当然可行,但他可不是这样来去自如的身份。

    把庄头叫来问话或许没什么难度,但出去看看,简直是痴心妄想。

    听了沈行洲的话,想起了小说里长公主把小黑莲困了整整两年,顾卿眼睛刚亮起来,立刻又黯淡了下去。

    沈行洲一直在观察他,当然不可能错过这点变化,也知道对方在顾虑什么。

    他难得犹豫了一下,想了想才道:“按照惯例,过几日我会去郊外的庄子看看……到时候可带你一起去。”

    他不是轻易给承诺的人,没有把握的事情不会乱给旁人希望。所以许诺之前必定深思熟虑,话一旦说出口的,就不是什么模棱两可、随时可能发生变故的承诺。

    不管让顾卿到自己院子读书,还是叫他能重新养小豹猫,以及眼下答应带顾卿出门,都是言出必行。

    顾卿到侯府来也有大半年的时间了,回门没得,出侯府的门都不用想,突然听说可以出去,不禁喜出望外。

    不过他想到长公主,不免有些顾虑:“殿下那边……会不会担心?”

    《满朝》里小黑莲惯会装可怜柔弱,但凡在长公主那里吃了亏、受了罪,必定是要在沈行洲面前表演一番的。

    沈行洲对他虽没有爱意,但多少有些责任,而且时间久了,也会生出对长公主再三惹事的不快来,愈发看小黑莲可怜,于是就会从其它方面补偿他。

    顾卿没有这臭毛病,他打算连嫁礼都还回来,就更不会想些歪主意讨要好处。

    他在老夫人和长公主那里吃的挂落不少,每天不说责备,至少都有点冷嘲热讽要受着,但他宁愿当成一份必须要做的工作,也从不在沈行洲面前抱怨。

    这一方面是出于他不会在人背后嚼舌根的习惯,另一方面也是觉得,老夫人和长公主与沈行洲才是真正的一家人,他这个外人用私事挑拨人家的家庭关系,不好。

    更重要的是,她们对顾卿的刁难,都不是沈行洲的错,所以不该沈行洲来背这个责任。

    顾卿想了半天,不能说“殿下不许”,便粉饰说是“殿下担心”。

    沈行洲立刻回道:“你是随我出去的,不打紧,我会去跟母亲说,你不用担心,母亲也不会担心的。”

    能由沈家大少爷亲自去跟长公主说,顾卿当然能松一口气。

    沈行洲见他不好意思用自己的银子,出门要看长公主脸色,偶尔露出怕惹人生气的神情,也不肯说任何人的不是,心里怜惜更盛。

    他怕顾卿心里有负担,便故意吩咐:“这两日在屋里好好练字,若是再有进步,到时候就许你骑一会儿马。”

    少年人都喜欢骑马,沈行洲觉得顾卿也不会例外。

    果然,对方那双桃花眼立刻笑成了两道弯弯,再看他的时候眼里充满了崇拜和欢喜,别提有多高兴了。

    沈行洲这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出优待,自己没有意识到什么,倒叫旁边的陈诫有些讶异。

    ——又是准出门,又是准骑马……大少爷对卿公子如此看重,难道是……

    顾卿走后,沈行洲心情也很好,与陈诫吩咐了一些事情。

    就在陈诫愈发觉得沈行洲对顾卿好的时候,沈行洲叹了一口气道:“他在侯府举目无亲,家里也靠不住,若是让他离府,恐怕生活有碍。”

    他已经着人调查过顾家,虽然没有查到顾卿是养子的旧事,但也对顾家夫妇的人品、以及他们对顾卿的态度有所耳闻。

    在沈行洲看来,让顾卿自立,至少能打理好嫁礼的田庄和铺子,到时候他再私下里补些东西给对方,顾卿或许才能过得好些。

    陈诫没想到自家主子根本没有留下卿公子的意思,不免大惊。

    但陈诫和沈行洲此刻都没有意识到,没有爱意,人的善意和责任感是有限的,对一个人的好也会有限度,还分三六九等。

    当一个人为另一个人未来的出路考虑得越是周全,就表示这个人在他心里的地位越重,等重到一定的分量、重到嵌进心坎里,再要把人送走,就没这么容易了。

    ……

    沈行洲答应顾卿的事,果然说到做到。

    当顾卿知道他们不仅能出门巡看,还能在田庄上住两日,便兴奋地在榻上打滚。

    小豹猫见状,也跟着他滚起来,一人一猫在榻上发疯。

    小家伙圆润一点,滚得稍微利落些,一下就滚到顾卿怀里。

    顾卿刚把小豹猫抱住,开开心心揉搓了一阵,却突然想到了什么。

    面对天真的小豹猫,与它琉璃一样的眼睛对视,顾卿突然心虚了起来。

    ——自己倒是能出去玩了,可元宝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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