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了
从高荣到毕县,再经由小县城辗转来到毕县乡下……一路上,靳赫铭再没动过白攸,但侮辱人的话,嘴里说得一刻也没停。
“清高?跟我这儿还装什么清高!”
“都已经是出来卖的货色了,收拾床单做什么?”
“没有我,你不是早就死了吗?还有你那个半死不活的姐姐。”
“要学会感激。”
……
靳赫铭的烟瘾很大,在车上抽个没完。
男人不断地咂舌,对默默坐在车座一角的青年推推搡搡。
他就是看不惯白攸冷淡清高、漠视一切的模样!
他要白攸,要这个像始终放不下少爷身段的人,一辈子都像条狗一样跪在他脚边乖乖听训,爬不出他的手掌心!
白攸被靳赫铭骚扰得躲无可躲,贴着车门,骤然抱起膝盖,缩成了一个小团。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安全的姿势了。
每一次靳赫铭疯狂地毒打他之后,他都会有一两天的晃神,不仅身上疼,心里也好疼——
明明曾经是那个从天而降,救下姐姐和他的高大男人,他的alpha,为什么后来会变成那样?怪他吗?怪他不会讨好人,作为omega却不能使alpha开心?
偷偷地喜欢过、爱慕过、憧憬过……他的alpha,是他的alpha……
张一斐经常说他没劲来着。
没劲?
不!
不是的!不是那样的!
白攸对自己脑海中冒出的这些想法感到后怕。
差点儿就又用了靳赫铭的圈套了。
是他的!是靳赫铭的错!他手段残忍,虐待取乐,时常一边饶有兴致地谈笑风生一边漫步经心地品尝着别人的痛楚。
是阴谋!是陷阱!如果再和他待下去,恐怕连最后一丁点儿的尊严都要被消耗殆尽了。等到了那个时候,靳赫铭,他就真的得逞了。
身体上的痛苦只在其次,靳赫铭给白攸带来的精神折磨才是漫长又无边的黑暗。他就像在一片沙漠中行走,无人指引不知前路,却还要终日遭受狂风浪沙的侵蚀。
迷茫着、困顿着,稍有松懈,就会彻底沦为男人的猎物。
而这种暗流涌动的较量、混乱、自我防卫,便是靳赫铭在白攸身上看到的清高。可是白攸越清高,靳赫铭的报复就会越猛烈。
靳赫铭知道从他开始给白攸设局,一直到现在,他只棋错一招。那就是同意白攸搬出去。
他以为白攸只是一个不谙世事、懵懵懂懂的小少爷,送他出去接受社会更加残酷的鞭打,体会到人性的黑恶,那会让他畏惧得乖乖回来,回到他身边变成一个任人宰割侮辱的破头娃娃。为此,他可没少私底下给白攸使绊子。
靳赫铭不止一次地幻想过白攸会哭着求他,求他打他、辱骂他、践踏他,像个俗艳剧场的风情骚妓,摆弄着腰肢邀请他,甘之如饴服侍他。而他只需要揪住白攸的黑发,更加疯狂地使用他,看他赤裸泥泞的身躯被丢在摩肩接踵的街口,人人嘲笑。
“看哪,这还是白家那个小少爷吗?怎么像只发情的雌畜巴着别人不放啊?”
这无疑是靳赫铭想要给白攸的最大的报复!
但他忽略了白攸身上的力量。轻敌就是大忌。他也忽略了人们对白攸的好。漂亮美丽脆弱至极可坚强无比的omega可是会所有人都心疼的。
靳赫铭低估了白攸,所以当他如今意识到这一点时,看到白攸野蛮生长,离他的目标渐行渐远后,男人又烦躁又恼火,对白攸的毒打也是与日俱增。
还有,那些人……
“攸攸,从这里回去之后要不要回家?”
“攸攸,我给你收拾了一个新房间。”
“攸攸,攸攸,攸攸?”
靳赫铭望着白攸,看他少有地穿着正装,梳洗整洁,打扮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
白攸躲在座位的角落,埋着头,不敢跟靳赫铭说话,也不敢不跟他说话。他的肩膀一直在抖,靳赫铭的触碰使他生理性地依赖与想要,又心理性地厌恶与拒绝。他矛盾、割裂,在理智与情感间左右逢源。
哪个omega不渴望被自己的alpha温柔对待,抱在怀里宠爱呢?
但他白攸不能,他不能那样想!千万不能!绝对不能中了男人的计!
靳赫铭靠着白攸坐,手搭在他的背上,脸上少见地漫过笑容,说话忽然柔和的腔调使人听来毛骨悚然。
他嗅了嗅白攸的发顶,轻轻撩起一缕含在嘴里慢慢咀嚼,砸吧的唇声在白攸的耳边炸响,惊得他抖得更加厉害。
“攸攸,我的攸攸好香啊……”
白攸不知道靳赫铭又想整出什么新花样,都已经把他的腺体挖掉了,还谈什么香不香的!真是无耻!
白攸静静地不敢动。
靳赫铭环着白攸,舔了舔白攸的脖子,痒痒的触感让白攸眼眶濡湿,崩得紧紧的一根弦,那根他与靳赫铭沉默对抗,而不是发疯样地嚎啕大哭求他的弦,快断了。
靳赫铭的种种举动,暴力地虐打他也好,故作温柔恶心地接近他也好,都教白攸不寒而栗。
他已经不是两年前那个还活在过去荣华里不肯吃一丁点儿苦对什么都信以为真的娇花了,他是白攸,他不是任何人的omega!他要离开靳赫铭,站在阳光下自由地呼吸!而不是藏在黑暗里无助地哭泣!
他要——
“攸攸,你的身上怎么有股奶味儿?”
奶味儿?
孩子!
孩子!
“啊!”
白攸咬紧的嘴唇大张,恍惚泻出了一声极惨的叫喊。他沙哑着嗓子,听上去像是被推上断头前最后的绝望。
所有的心理防线都在男人这句若有所思的“奶味”疑问中尽皆被击得粉碎。
“没有!”
“没有!”
他猛地抬头,极力否认,发着疯,一下子将贴过来的男人推开。
“没有!什么也没有!”
不能,绝对不能让他知道怀孕的事!不然的话,他会用尽一切办法折磨我、折磨这个小生命的。
可怜的孩子,你为什么要到我的肚子里来,为什么、为什么!
如果你是别人的孩子,是别人的孩子,那该有多好。
我保护不了你……
靳赫铭见多了白攸反抗时的样子,沉默寡言不说话的、攥紧拳头湿红着眼的、拒绝配合他的命令的……但白攸回击,第一次回击,直接大力地推开他,像头发狂的母兽涨红了双眼。
这样的白攸,是靳赫铭从未见过的。
男人被推得身形一歪,眉头蹙得极深,捻着下巴,冷冰冰地盯着他。
刺麻的松针味在狭窄的车里卷起,就连不闻不问装聋作哑的司机,一个beta都感觉到了靳赫铭的不妙。男人散发的信息素危险可怖,使人战栗,包绕着白攸,真如一排排松针扎进了他柔嫩的肌肤里。
靳赫铭目光灼灼,对白攸的忤逆几乎怒火中烧!他不知道他将这个人放出去之后,他不仅不听话了竟然还学会了这样反抗?!
推开我?
他怎么敢的!
白攸僵住,对发生的这一切也难以置信。
他推开了靳赫铭?他推开了靳赫铭!
青年的脸上浮出了一层由心生发的笑容,如同发现了新大陆一般。
他推开了靳赫铭……他让靳赫铭离他远远的!他……
但白攸的笑容并没有持续多久,过后,他只觉得车里的空气都变得阴森吓人起来。
白攸抬头,对上了靳赫铭的视线,随即很快别开,全身抖得更加厉害。
清高冷淡的矜持与逆来顺受的全不理睬已然行不通了,从他再也忍受不了,伸出手推开男人的那个刹那开始,他就理应感觉到恐惧了。
靳赫铭!靳赫铭他,又该怎样报复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