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翌日，天微亮，林老太跟周红赶过来帮忙。之前林湘闹了一场，林家大房在村里的名声大不如从前，她想在林湘出嫁这天多做点事挽救一下他们的名声。
林老太：“媛媛呢，她姐出嫁，她怎么不来帮忙，我不是让你把她叫过来的吗？”
周红想起昨晚林媛媛塞给她，说是韩代明孝顺她的钱，偏袒林媛媛道：“她在睡觉，有我们两个就行了，而且把她叫过来，青山跟林富起来了谁给他们做早饭？上次周家过来，家里没有人，青山跟林富两个人就饿了一顿。”
林老太舍不得儿子孙子挨饿，没有再想把林媛媛叫过来帮忙。
林老太站在门口，想看看被她请来办席面的师傅来了没有，周红出来捡柴火，瞥了眼林湘的房间，嘀咕道：“林湘都有本事一个人住了，那她也一个人出嫁啊，最后还不是离不开我们，非要我们上门帮忙。要我说啊，妈，我们就不该给她好看，应该让她灰溜溜的出嫁。”
林老太瞪她，压低声音：“她灰溜溜出嫁对我们有什么好？你是想要全村人都看我们笑话吗？别嘀嘀咕咕的说个不停，老实干活去。”
周红撇撇嘴。
林湘穿着件大红色的的确良新衬衫，坐在镜子前梳头打扮，林老太跟周红说话再小声也被她听到了。
她打开门出去，周红见到她，想到她同意给出的那一半聘礼，脸上挤出笑容：“肚子饿了吧？厨房里我做了吃的，你去吃点饱饱肚子。”
林湘：“劳烦你了。”
周红：“说什么劳烦不劳烦，我们都是亲人。”
林湘乐了，看着周红戏谑道：“我说的是客气话，你不会当真了吧？大伯母，没想到你还挺自信。”她扭身去厨房，见到周红煮的糊糊，没有胃口，打算亲自做。怕新衣服弄脏，她围了件围裙，手脚麻利的做了一顿早餐。
周红气得脸通红，嘴里骂骂咧咧：“这个死丫头，说话一点都不中听，她说的是人话吗”
林老太：“好了！你一个大人跟湘湘计较什么，她也就只剩下今天这一天在家，等过了今天，从今往后，她就得在周家过日子，我们看不见她了。”想到二儿子林杰，林老太难得感伤道。
“那不正好，眼不见为净。”怕林老太听到，周红轻声呢喃道。
林老太沉浸在她的思绪中，没有听到周红的话。
林湘做了一碗粥和两样小菜，端到堂屋吃，吃完了回房间整理东西，家里的这些东西她要带到周家去。林老太给她准备的嫁妆，一个盆一床被子，破破烂烂，还说那是林老太当初带过来的嫁妆。林湘没有要，说它们意义重大，她一个小辈用不起，还是让林老太拿回去自己用。
林老太知道她这事做得不对，可家里的东西都是给林富留着的，她只能选择对不起林湘。林湘不接受，林老太心里有意见，今天是她出嫁的日子，村里人都会来，要是被人知道她这个当奶的没有给她嫁妆，还不得在背后嘀咕她狠心一想到这，林老太浑身难受。
林湘呵呵一笑，她有治林老太的法子：“你不要那一半聘礼就是给我的最好的嫁妆。”
林老太瞬间安静，不再提给嫁妆的话，大方的说让林湘将屋子里的这些物件当成嫁妆带到周家去，反正她不说，林湘也会带走，说了，还能有一份面子情。
林湘一走，周红闻着空气里残余的香味，好香，嘴馋，她脚步飞快走进厨房，在里面噼里哗啦一顿翻，脸一黑，林湘什么人啊，一点吃的都没有给她们留！
林老太的脸也黑了下来。
她好久没有吃过林湘做的饭了，越是吃不到，越是想念。
不久，做席面的师傅来了，村里也有婶子过来帮忙，做饭声、谈笑声、小孩子的吵闹声此起彼伏，一时间林湘家里热热闹闹。
林青山坐在凳子上和村里人说话，志得意满的说城里有多好，多干净文明，多繁荣，言语间流露着对林家村和村里人的鄙夷。村里人又不是傻子，林青山表现得这么明显，他们哪里听不出来林青山的轻视。有人翻了个白眼，干脆直接换了一张桌子坐，有人留下来，一边津津有味听着林青山说话，一边遗憾的说城里那么好，可惜他没有机会留下，还是回到村里跟他们一起下地干活。甚至还提到进城当司机的大强，有消息灵通的说大强在城里混得好，跟一个在供销社工作的女同志处对象，好事将近。
林青山脸色不好看，他是炫耀不成反被炫一脸，旁边坐着的人假装看不到他难看的表情。怎么，只准他说，不许他们说回去啊？没这道理！
林媛媛在招待知青院的人，她紧张的坐在韩代明身边，目光有意无意往林湘待的那件屋子看。她其实不想让韩代明来，因为她不知道韩代明见到林湘之后，会不会动摇对她的感情。
不，不会的！这辈子韩代明喜欢的是她！
可以说林家大房的人除了少不知事的林富，其余人都不开心。
有婶子发现这个情况，一个个你捅我肩膀，我拍你大腿，互相挤眉弄眼。
“林湘还是早点嫁出去的好，不然还不知道这些黑心的要怎么对她。”
“可不是，哎对了，你们说周家人是少了些，但周衡的本事强，听说他在部队里是当首长呢。这么好的亲事，周红就不想把它抢过来给林媛媛？白白把好婚事给林湘，我怎么就那么不信呢，她心肠有这么好？”
“什么心肠好，你以为她不想抢？她那是犟不过她女儿。你瞅瞅那边，林媛媛跟那个韩知青坐得可近了。我跟你们说啊，你们可千万别传出去，我儿子有一次去山里捡柴，回来告诉我说，他见到林媛媛跟韩知青抱到一起去了。那天我特意出门在村里晃悠，天黑才等到他们从山上下来，林媛媛的嘴都是肿的。”
“哇！真的啊？！”
“噗，这算什么，女承母业吗？周红当初就是这么勾搭的林青山，林青山年轻那会儿在村里的行情不错，可惜娶了周红，越混越差。”
“巧了，我儿子也看到过，不过不是看到他们抱在一起，而是见到他们手牵着手。啧啧，林媛媛虽然长得不如林湘，但她长得也不差啊，咱们村里的小伙子多好，她怎么非得跟着知青来往。我反正是瞧不上这些知青，干活没有我们女人厉害就不说了，一个个心眼也多，那眼睛都是往天上看，瞧不起咱们村里人呢。林青山不过是进城几年，回来都是那个德行，这些打小在城里长大的知青还不得比林青山更严重。”
“谁说不是，我隔壁郑婶子的儿子不就娶了一个女知青吗，天天吵架，吵得我耳朵疼”
林媛媛以为她跟韩代明处对象的事藏得很隐秘，没有人会知道，她哪里会想到她早就暴露了。
村里的这些大婶大娘们人人都长了一对利眼，对这些勾勾搭搭的事心里门清。
林老太给乖孙林富喂了一口肥滋滋的肉，吃到好东西，林富嘴巴甜，一个劲的说他以后上学了会天天考满分，有工作后会将工资全部交给她，长大了会孝敬林老太，一箩筐的好听话不过心的往林老太身上堆。
林老太高兴得不行，乐呵呵地说：“奶就知道乖孙有出息。”
看着林富，林老太不禁有了个大胆的想法。她摸进林湘的房间，拉着林湘的手，慈祥和蔼地说：“今天你就要出嫁了，奶舍不得你走啊。你也是奶看着长大的，你刚出生时，个头还没有我手长，现在都这么大了，是个大姑娘了，一想到你以后就是周家的人，我这心就像是有人抓着揪着那么疼。”
林湘：“”她就服这老太太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林老太：“姑娘家想要过得好，不是靠外物支撑，而是要靠她自己。只要心正、能干，到哪儿都能够过得好。奶知道，湘湘你就是这样的人。”
林湘眯了眯眼，她听出不对了。外物？指的是周家给的聘礼吗？林湘饶有兴致的看着林老太。
林老太果然没有让她失望：“周家人都是实诚人，他们不会过问你如何处置他们给你的聘礼，你看你是个女孩子，拿那么多的聘礼没用，不如全部留下来给林富怎么样？奶不是贪财，奶是在给你留一条后路，以后你要是在周家受委屈，还可以回娘家住。你现在多付出一点，以后就算林富娶了媳妇，她不敢对你回娘家住有什么怨言。你看我也没有阻止你将家里的东西都当做嫁妆搬到周家，奶要你的聘礼，都是为了你好啊！”
林湘微笑：“行啊，你将林富叫起来，我问问他。”
林老太以为她答应了，高兴道：“好，奶这将你弟弟叫起来。”她也要叮嘱林富嘴巴甜一点。
很快，林老太带着林富进来。
林湘对着林富招手，被林老太叮嘱过，林富不甘不愿的过去，林湘出其不意的伸手将林富扯到身前，左手抓着林富的脖子，微笑着将他按到在水盆里。
林富挣扎：“唔唔！”
林湘把他按在水里几十秒，再将他拎起来，林富哭着喊着让奶救他，林湘没说话，下一秒一脸微笑的又把他按在水里。
林老太：“！！！”
她吓得腿软，想过来阻止林湘，林湘说话了：“奶，林富这样的孩子，是最容易出事的，落水、被毒蛇咬死、噎死死法好多呢，你说林富会不会有一天命不好，遇到意外死了？”
“死了的人，给他留再多的钱，想来他也是用不上。”
林老太嘴唇颤抖，她知道林湘是在用林富威胁她，她更知道凭着林湘的狠心，她一定舍得让林富出意外，她现在就是一副想把林富淹死的样子。林老太怕了，林湘是个狠丫头。
“湘湘，你放开你弟弟，我不要你的聘礼了，你全部都带走，你不要伤害林富。”
林湘眨眼，把林富从水盆里扯起来，嫌弃的扔开他：“奶，你说什么呢，他可是我的弟弟，我怎么会想伤害他，我疼他都来不及。”
林老太紧张的抱着大喘气的林富，怕林湘再次发疯，声音发颤：“奶、奶知道，你疼他”
林老太不敢再留下来，半拖半抱着林富慌慌张张离开房间。
屋里，林湘拍了拍手，嗤笑一声：“我还以为第一个忍不住的人会是周红，没想到是她。”
她又不是冤大头，怎么会真的想着把聘礼分一半给她们。这场戏本该给周红看的，可惜了。
“来了来了！周家迎亲的人来了！”
周衡挺直背脊，目不斜视，扶着自行车站在门口，车头挂着一朵大红花，周围都是笑声，他坦然自若，然而见到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林湘，他的耳根刷的一下红了，走路同手同脚。众人哄堂大笑，林湘被气氛感染跟着笑了起来。
韩代明看着林湘，他先是被林湘的美貌镇住，他以为林媛媛长得够好了，没想到还有更好的。随即他的心里又油然而生出一股怅然若失，好像他失去了什么重要的机遇。
林媛媛脸色难看，假装没有坐好，身体一歪倒在韩代明身上，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她再脸红的慢腾腾坐起来，娇羞道：“最近太累了，都是你害的。”
韩代明摸了摸鼻子，不再看林湘。林媛媛是没有林湘漂亮，但是她的花样多，要不是第一次见到有血，知道他是她的第一个对象，他都要以为她有过好多个男人，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花样。
林湘一步步走出来，坐到自行车后座，周衡骑上车，骑得慢却稳稳当当。林湘回过头，林老太跟周红避开她的视线，两人被她一言不合就对林富下手的变态作风吓到了，林富瑟瑟发抖。
林媛媛站在韩代明身边，得意的看着她。
林湘微笑，她还挺喜欢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的场景。
“这段路有些抖。”周衡低声说道：“湘湘，抓紧了。”
林湘逗他：“我要抓哪？是抓你衣服还是抓自行车？”
周衡想说抓自行车，车子更稳，但想到战友们说他们娶媳妇的时候，不是背媳妇回家，就是抱媳妇抱一路，周衡想他不能比他们弱啊！
于是他说：“咳咳湘湘，你抓我的衣服就行。”唉，还是输了，早知道他就不该骑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