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二十章温情破裂，红梅送福（五）
孟春娇家里孩子多事情多，趁着休息在家，洗洗刷刷的都是事儿。阮萝不好意思再耽误她的时间，就讲自己已经知道如何跟街坊们说了，让孟阿姨回家去忙。孟春娇临走前，告诉他们：“人家要是借给你们五毛、一块的，肯定是知道你们家的情况，不打算让你们还了。你们要是接受了，要好好跟别人说声谢谢。”
方浔立即摇了摇头，但他着急间没有说出话来。阮萝明白他的意思，因为她和哥哥的想法是一样的，便立即对孟春娇说：“孟阿姨，我和哥哥要记住这些叔叔阿姨们的。他们不借给我们钱是应该的，可他们借了，不管借多借少，这份恩情，我和哥哥都必须要记住！钱，我们也必须要还的。”她说着自己先不好意思了起来，就像说大话一样，声音低了下去，“只是我们短期内还不了，但我们一定会还的！”
方浔非常同意地，跟着她把头重重地点了好几下。
“但我们一定会还的……”
孟春娇还没有讲话，他们身后便传出拿腔作调的学话声。
他们打扰了几户人家之后，院子里稍微有心的，就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并没有去张家，但显然张家人已经知道了他们在干什么。
张景茂走过来，看了看方浔和阮萝冷笑道：“你们一家靠着方浔的工资吃都吃不饱，以后拿什么还给街坊们？我劝你们干脆挂个乞讨的牌子，把十泉里挨家挨户地乞讨一遍，别说五毛一块了，一分钱不也是钱嘛。或者逢人就磕头，给大家拜个晚年，把整个十泉里的街坊们都磕个遍，为了讨钱救奶奶嘛，磕个头算什么！”
阮萝本来就心焦气躁的，这时候听了张景茂这番话，便要朝他的瘸腿踹过去，却被方浔立即拉住了。
张景茂挑着眉毛道：“死结巴，你拦她干什么？不是要踹我的伤腿吗？你让她踹，踹完我就跟方奶奶一块住院去。反正你们现在要去跟街坊们乞讨，讨一份也是讨，讨两份也是讨。磕一个头讨两份钱，你们还赚了呢！”
孟春娇不想搭理张家人，都转身走了，实在听不下去张景茂的话，便对他说：“景茂，你多大，他们俩多大，你这不是欺负小孩子嘛。”
张景茂刚叫了一声“孟阿姨”，比他晚出来的周玉霞立即说：“你孟阿姨说的对，你逗他们干嘛！还不赶紧迎迎晓凤去！”
她又笑着对孟春娇和方浔他们说：“别人给儿子介绍了个对象，今天和她嫂嫂一块来家里玩，怕她们找不到我们家，出来迎一迎。”又敛了点笑容说，“方浔，阮萝，你们别去我们家白跑一趟了。要不是你们景茂哥今年要结婚了，我肯定得帮帮你们。但我们家现在也紧张得很！”
其实孟春娇和阮萝从一开始就没把张家算在内，这时候听了她这话，孟春娇冷笑一声就走了。什么对象！百货商场新来了一个开票的小姑娘，周玉霞看人家长得水灵漂亮，非常想要人家做她儿媳妇。如今八字都没一撇，人家还不一定能瞧得上你的瘸腿儿子呢！
孟春娇“哼”了一声走了，周玉霞脸上也没有了好颜色，又听见张景茂对方浔说：“死结巴，你要是给我当马骑，驮着我从十泉里的南街头走到北街头，我就给你一百二十块。直接送给你，都不用你还！”
周玉霞拍了一下他肩膀，皱眉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还不赶紧走！”
阮萝气极了，真想朝张景茂吐口口水，骂句“瘪三”。不过碍于哥哥在场，只得作罢。
等把四十九号剩下那两家去完，他们先去了柳枝巷。
除了萝葭巷，他们最熟悉柳枝巷了，一条巷子走下来，也没有借到几块钱，像张景茂说的，倒真的像在乞讨了。家家户户已经在准备午饭，他们得有一个人回医院照顾方奶奶，方奶奶现在动也不能大动，像是半个植物人，不能长时间离开人。
方浔一跟陌生人说话就结巴，可能人家原本会借给他，可他结结巴巴半天也说不清楚，浪费了别人的时间，耗费了别人的耐心，或许别人一急一气就不借给他了。所以，借钱的事只能阮萝来，筹钱的这段时间，先由方浔在医院照顾着方奶奶。
方浔骑着自行车上了十泉里大街，看见一个街坊奶奶牵着小孙子回家的画面，心里不由得哽住了。他长这么大，从没有见奶奶像昨天那样痛苦狼狈过。也许小时候有过，他不记得了。现在他长大了，却不能像奶奶保护照顾幼时的他一般去照顾保护奶奶。还有萝萝，他曾经在心里很多次地告诉过叔叔，要让萝萝像叔叔在世时一样生活。可是现在，萝萝得要在憔悴的面庞上堆起笑意一家一户地去敲门，还要甜甜地喊着“叔叔”“阿姨”，跟人家说好话，说感谢的话……
他方浔身为方家唯一的男人，在这种时刻，仿佛什么都做不了。
他在大街上本来骑的很快，却猛然间捏住了刹车，后面骑车的人险些撞上他。绕到他前面停下，回头想要骂他一句，却见他把自己嘴唇咬出了血，握在手把上的双手青筋凸起，那劲道仿佛可以把钢铁捏扁似的。本来他眼神里多是自我的挣扎，这时候叫别人看了，却是一副要犯病的样子。因为疑心是遇到了真的精神病，路人那句“神经病”也没敢骂出口，赶紧骑车离开了。
也仅犹豫了两分钟的时间，方浔便掉转了车头，开始往十泉里骑。他觉得张景茂虽然混蛋，但有句话说得很对，为了救自己奶奶磕个头算什么。为了救自己奶奶，尊严和膝盖又算什么！
他回到萝葭巷四十九号，直接冲向了张景茂家里，推开他们家大门，又推开他们堂屋的门，一眼就瞅准了张景茂，问道：“真……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