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羡慕
嘴里的甜蜜转变为苦涩，苦得谢游呼吸困难，鼻腔发酸。
他很坏，他欺负了一个对他很好的人。不管是因为什么理由，这都是不应该的。爸爸妈妈去世之后，他意识到这个世界上，爱很难，狠很简单。可是，他还是在什么道理都明白的前提下，以不想连累苏沐风的这个理由转头去伤害了苏沐风，不仅如此，他还在怒火上头的时候把苏沐风等同于那些辱骂他的人。
心间的刺在扎，扎他这个不识好歹的人。
谢游后悔，又无比懦弱，他清晰地知道自己后悔了，却没有勇气向苏沐风道歉，也不敢奢望今天之后苏沐风还会继续给他糖果与爱。
谢游捡糖果的时候，苏沐风就微微嘟嘴站着，脸成了气鼓鼓的小包子。
谢游受伤了，出血了，肯定好疼好疼啊。为什么谢游要去打架呢？为什么有人要打谢游呢？那些人会像苏小伟欺负他一样欺负谢游吗？说着让谢游伤心的话，挥舞着会让谢游受伤的拳头，还想要抢谢游的东西？
好气，好难过，可是他保护不了谢游，他太小了。
谢游以为他在生自己的气，攥着糖果的手微微颤抖，连带着声音也一起颤栗，根本不敢去看苏沐风的眼睛。明明是个头高的那个，却感觉自己应该低到尘埃里去乞求希望。
“你的糖，还给你。以后别用糖砸人，不划算。”
苏沐风没有伸手接，低着小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谢游舔着嘴里的小糖粒，感受着清新的水果甜在口腔内爆开，等着苏沐风动作，也等着苏沐风的下一步，心中惴惴不安。
苏沐风会生气到再也不会理他，还是会……
“你们在干什么呀？”和朋友玩耍之后晚回家的谢勇探着个脑袋往两人中间看，“这是糖吗？包装好好看啊！我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好看的糖！”
谢勇很眼馋，但是糖在谢游手里，他不敢去拿，默默咽了咽口水。
苏沐风还在为自己的弱小失落，没有心情和谢勇玩耍，他把自己手心里仅剩的一个糖果递给谢勇：“给你吃吧。”
说完，像个头顶阴雨的失落小蘑菇，缓缓往苏平张芳浇水的菜地走去。
谢游看着他慢吞吞的步伐，张了张嘴，声音在舌尖逛了一圈又一圈，终究还是没有喊出他的名字。
谢勇迫不及待把糖剥开，塞进嘴里，吧唧嘴嘬了两口，感叹道：“好好吃啊，这个水果味一点都不甜腻。”
看到谢游手心里一团的彩色糖纸，谢勇有点吃味：“好嘛，我才一个，你一把，这不公平。”
说着，继续自顾自感叹：“我真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苏沐风偏偏就这么喜欢你。我对他这个好，这么真诚，可是他还是不答应和我做最好的朋友。”
谢游心神一震，眼睛里歘的一下点亮了火把，看向谢勇的时候还有点不符合他表情的羞涩：“你，说的是真的？”
谢勇噘噘嘴：“你是真的看不出来，还是装看不出来啊？就比如鸡蛋羹咯，他眼巴巴从家里端过来给你吃，端了一回还端二回。第二回的时候你不在家，所以我才能用条件向他换来鸡蛋羹。你知道条件是什么吗？是我保证以后不会欺负你，要帮助你。”
小少年的自尊心让谢游下意识接话：“就算你没保证，你也欺负不了我。”
“嘁，”谢勇努努嘴，“那是因为我很讲道德，我没有向我爸爸妈妈告状。”
说到这，谢勇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一直以来都是自己爸爸妈妈凭借大人的身份欺负谢游，他却还用这件事威胁谢游，他也变成坏孩子了。
谢勇赶紧找补：“不过我也不会向我爸爸妈妈告状的，你放心。我继续说，还有，那天在竹林的时候你那么凶，苏沐风都快被你凶哭了，他都没有走，他还是要在旁边陪着你，他还想要帮你搂竹叶，竹叶那么痒人，他都要帮你。今天的糖果也是，他给了你这么多。我学校里面的好朋友们，都最多给我两个，剩下的要留着自己吃。说明他真的很想和你做朋友呀。谢游，我很羡慕你。”
谢勇的一句羡慕，彻底打醒了谢游。
是呀，虽然现在的他没有了爸爸妈妈的爱，可是他意外收获了苏沐风的爱。被爱着的人，无须自卑，不用怯懦。
“可是，我怕我会害了他。”
“为什么？”谢勇被太阳晒得冒汗，嗦糖嗦得津津有味。
“因为我命硬，是扫把星。”
谢勇一脸复杂，表情有些无法吐槽：“谢游，你见过鬼吗？”
虽然不知道谢勇为何问这个问题，谢游还是仔细思索，随后摇摇头。
“那你相信有鬼吗？”
“没有。如果有，我爸妈会回来看我。”
“看吧，没有鬼，那为什么会有扫把星呢？欢天喜地七仙女里的扫把星还是神仙呢，神仙怎么会害人呢？”
“谢勇！谢游！干嘛呢！快点回来干活！”丁美丽想着放学这么久，怎么一个人都还没回来，在门口一看，发现两人都站在苏家院坝外面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真是气人，有时间发呆，不知道回家干活，就会偷懒。
“妈！回来了！马上回来了！”谢勇赶紧扯着谢游的书包带往家走。
谢游出神。略带一些被开导过后的欣喜。
他真的不会害苏沐风吗？还有，欢天喜地七仙女是什么？
在村道上走了一段距离，谢游正好能看到在菜地里帮苏平和张芳浇水的苏沐风。小小一只，只有他腰那么高，身体也不好，可还是顶着余温灼人的太阳光在菜地里跑得欢，端着一个比他脑袋还大的瓜瓢小心翼翼浇水到菜苗的根部土壤处。浇水浇中了就会特别开心，抬起头就是一个软乎乎的笑容。
苏沐风或许很脆弱，但好像没有他想象的那么脆弱？不然怎么会在他拒绝了这么多次之后，还巴巴凑上来想要和他做朋友呢？明明被拒绝的时候伤心得都哭了。
谢游不解，他还需要再想想。
现在他需要回家，去砍明天的猪草并且处理好。
苏沐风帮爷爷奶奶干了会儿活，虽然很热，但是心情很好，比吃了彩色糖果还要开心。
水用完了，苏平担着水桶去屋后面的水井边打，苏沐风就抱着大瓜瓢和张芳站在有树荫的地方等。
张芳给他把鼻尖脸颊上的汗珠抹掉，心疼道：“小风热不热啊？实在热就回家吧，爷爷奶奶很快就可以浇完水。”
苏沐风露出小白牙，笑得萌萌哒：“我想帮爷爷奶奶干活，不怕热。奶奶呀，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什么问题呀？”和小孩儿说话，张芳也不自觉带上各种语气词。
苏沐风抿抿小嘴，不笑了，仿佛刚才的软萌笑容是张芳的错觉。
“如果我的好朋友被欺负了，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我是不是就不是一个很棒的朋友呀？”
张芳是几十年的老江湖，苏沐风这句话一出来，她大概就把被欺负的人锁定在谢勇和谢游两个人之间。没办法，谁让她家小风长到五岁多就只有这两个合眼缘的朋友。无论是从性格因素还是家庭因素来看，两人中间谢游都是那个被欺负的朋友。
张芳想了想：“小风啊，如果是好朋友的话，他不会因为你什么都做不了而埋怨你的，所以你遇到朋友被欺负的时候也不能冲动，明不明白，因为你太小了，你只有五岁，别人欺负你可以毫不费劲。你要知道，如果你受伤了的话，爷爷奶奶会很伤心，因为你是爷爷奶奶的宝贝。”
道理苏沐风都明白，但是他还是会因为自己什么都做不了而失落、自责。
“不过，”张芳话音一转，“虽然你能做的事情很少，但不代表你什么都做不了。比如你的好朋友被欺负了，被一群大孩子围在中间，你这个时候不能冲进去，但是可以去找周围的大人求助，就像那天你回家来找我和你爷爷帮忙一样，这才是正确的选择，明白吗？或者说，你的朋友被欺负过了，但是事后没有大人能帮他出头，你就可以去找老师帮助，或者是回家找爷爷奶奶，我相信你爷爷那个爱管闲事的性格也很愿意帮助你朋友出头的。”
苏平正担着一挑水缓步而来，听到张芳最后一句话，当即就嚷嚷开来：“我的性格怎么了？我才不是爱管闲事，我是热心肠，爱打抱不平！你个老婆子懂什么！怎么？有谁需要我的帮助吗？”
张芳白他一眼：“没有。只是我在和小风讲道理，顺嘴讲到你而已。”
苏平很浮夸地扁扁嘴：“又有小秘密不告诉我。”
张芳不屑和他斗嘴，提了一桶水就走。
苏沐风抱着一个大瓜瓢，似懂非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