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季星淳在杜婵对面撩开衣摆坐下。
她愣住,下意识左右张望。
“不用看了。”季星淳抬眸,似笑非笑,“相爷只让我来跟你学算术,并且不允许此事外泄,免得让外人认为相府千金有妖异。”
她噎住。
“可……其实没那么复杂。”
“话说回来,表妹真是爱做多余的事,我的亲事被你轻飘飘一句话定下了,当真了不起。”
她拿不准他是不满意亲事,还是不满意她自作主张,谨慎地解释:“正好父亲问我想要什么奖励,我就顺水推舟……如果不趁这个机会,等杜雨晴的真正身份曝光,就不那么容易了。”
一句话表明自己的深思熟虑和善解人意。
但季星淳只是无言地凝视她,瞳色漆黑,深不见底。
时间一长她如坐针毡,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教材,总算让他转移了注意力,望着纸上的奇怪符号,他陷入深深的沉思。
“这是老师创建的独立算术体系,一开始接触可能不适应,但是表哥这么聪明肯定很快融会贯通了。”
他闻言再次看向她,总觉得她看似老实的表情下藏着不怀好意的狡黠。
杜雨晴得知自己的“真正”身世,且很快要被高高在上的丞相认作义女,与季星淳定亲,高兴得要飞起来。当然了,她不认为自己攀附权贵,她只是希望与季公子更登对一些。
她现在可以自由出入相府,府里的下人会恭敬地喊她二小姐,等正式认亲后她就可以搬进相府。
虽然从前生活清贫吃了不少苦,现在的她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幸运的姑娘……这时,脑海中不期然闪过另一道秀丽的倩影。
她的笑容微微凝固。
她的姐姐杜婵才是最幸运的姑娘吧,同母异父,却是真正的相府千金,从小流落在外,但由奶娘悉心抚养长大,漂亮得体,落落大方,与季公子看起来也十分亲近,而且总觉得季公子看姐姐的目光是不一样的……
她摇摇头,不让自己胡思乱想,抓紧手里的小竹篮,里面是她亲手给季公子做的糕点,季公子一向喜欢她做的糕点。
她熟门熟路地来到季星淳的院子,得知季星淳不在,正好遇上杜管家,杜管家面容慈爱地对她笑了笑,把她引到小花园。
通过掩映的花丛,远远看见杜婵和季星淳面对面坐着,四目相对,状似亲密。
她的心瞬间揪成一团乱麻。
“这道题做错了哦。”杜婵掩唇笑着,眼珠子骨碌碌转动,幸灾乐祸得招摇。“唉,其实表哥是聪明的,就是太粗心了,不然这么简单的题目不应该做错的。”
其实明算科早已在科举中淘汰,季星淳作为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自然不在无用的事上多费功夫。他也清楚杜婵故意刁难他,但看着满满当当的草稿,不可避免地升起不甘心的念头。
呵,区区算学。
他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经过几轮验算,写出正确答案,轮到杜婵笑容凝滞。
果然不能用奥数题对付思维敏捷的人,成年人就应该拿高数碾压他。
“嗯,不错,表哥能做出这题说明你已经入门了,之前考虑表哥是初学者所以放慢教学进度,但是从现在开始就要做好心理准备了,我会全力鞭策表哥的。”
季星淳面色从容,重新拿了一张纸覆在桌上。“请表妹不吝赐教。”撩起袖子,为她磨墨,居然显出几分尊师重道的模样。
她小小膨胀。
突然眼角瞥见杜雨晴站在不远处,一瞬不瞬地盯着这里,虎躯一震,连忙要站起来避让。
季星淳伸手按住她,头也不抬:“深怕别人不知道杜雨晴才是真千金?”
她按捺下来。
“你早知她在?怎么不提醒我?”
“提醒你作甚,不是要鞭策我吗?”
杜雨晴再也忍耐不住跑上前,先委屈地看了一眼季星淳,得到他温柔安抚的笑容,心里的气顺了一些,转向杜婵,抿了抿嘴,开口招呼:“姐姐。”
“妹妹来啦。”杜婵热情地手指旁边位置。“来坐。”
杜雨晴当做没看见,走到季星淳身边坐下,两手拉住他的袖子,眼含控诉地微微摇晃,希望他快点跟自己一起离开。
但季星淳仿佛没有看出她的想法,看了一眼她带来的小篮子,含笑道:“辛苦雨晴又做了糕点,表妹,你也来尝尝雨晴的手艺。”
杜雨晴这才不甚情愿地将糕点拿出来,见桌上堆了厚厚一沓纸,写满乱七八糟的符号,猜疑这是杜婵和季星淳暗通曲款的暗号,心里憋屈得厉害,胡乱抓过来,垫在盘子下面。
季星淳眉头微皱。
杜婵伸手拿起一块糕点,轻轻咬了一口,一瞬间,一股齁甜直冲大脑,拼命忍住不让神情扭曲。
季星淳见状眉头舒展,哄劝:“表妹多吃一点,不要辜负雨晴的心意。”
她坚定拒绝:“这些是妹妹对表哥的心意,表哥才应该多吃。”
“我平时吃得多,表妹不要客气。”
“心意哪有嫌多的,多多益善。”
……
杜雨晴觉得自己明明身在其中,却好像局外人一样,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他们说的每个字她都听不懂,都厌烦不已,指甲不自觉嵌进肉里。
杜婵灌下一大口茶,甜腻的感觉依然挥之不去,小说里只提到女主做的点心深受周围人喜欢,从没说明爱的滤镜能厚到这份上。
就在这时,季星淳动作自然地为她捻去嘴角的糕点细屑。
现场气氛瞬间凝固。
季星淳微笑着火上浇油:“表妹总是如此粗心,叫人放心不下。”
杜雨晴猛地站起来,一把推翻碗碟,哭着跑远。
季星淳将糕点从纸上抖落,看着纸上的油渍摇头,“可惜了这上好的兰姚宣纸,你这妹妹尽会糟蹋东西。”
杜婵沉默地看着他动作,问:“你干嘛气她?”
“可能做不出表妹的算术题,又被表妹调侃蠢笨,心里焦躁了吧。”
他一边说,一边慢条斯理地将残局收拾干净,特别对桌子被糕点蹭到油渍的地方,反反复复擦了好几遍,才放心地将手肘支在桌面上,撑着俊美的脸庞看她。“表妹聪慧,叫我自惭形秽。”
她避开他的视线。
“我学了十几年,表哥才学了几天。”
“哦?李氏说你们这些年颠沛流离,日子凄凉,原来那位不出世的老先生也一直跟着你们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