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宋清越(2)
直到这年,太傅逝世了。
按照太傅的生前遗言,葬礼同太傅要求的一样,办的悄无声息。
只是宋家挂的白幡和宋清越瘦弱的身型,在队伍中显得冷清。
宋家几代书香墨客,终究只剩下了宋清越一人。
而万千秋看着宋清越,又想起太傅生前教导,被寄予厚望,开始认真起来,丢掉了乱七八糟的小人传记,去啃起那些被颂千古晦涩难懂的正统书典。
没过多久,她听到了后宫的婢女的议论。
“听闻皇后娘娘这次肚子里怀的是小太子呢,害,自打我进宫一来,听说皇上哪方面不太行,不太行也好,后宫风平浪静对我们这些当奴才是个好事情。”
“嘘嘘嘘,你这话别乱说!要杀头的。”
“就我们两个,怕什么,皇后是吃了什么秘药才怀上的皇子呢,你说有这个药方早该拿出来了,我怀疑啊,哎,不好说,不过公主怎么办,十有八九,皇子出来,公主要去被送去和亲的。”
“你胡说什么呀!我们国强民盛的,是别国送质子来还差不多,你不要胡说了,我不同你说话了。”
万千秋生在宫中,以往那些流言蜚语的主角不过是丫鬟,太监,或者后宫哪位不知名的娘娘,但从没有见过这么胆大妄为的。
当日下午这两位宫女就都已身首异处。
万千秋再想,也许真是母后有了弟弟,不然父皇这几日都未曾问过功课了,连教书的大人也回去了,甚至还请了扬州刺绣女红的名师过来,她手都扎穿了,除了宋清越都没有人在过问一声。
她怀着莫名的抑郁,久违的放着性子大胆了一次,出了城去烟花巷子里喝酒了。
虽是擦的都是低廉的胭脂俗粉,但那些姑娘的怀抱在万千秋的心中是柔软温暖的,那些莺莺燕燕都围着她,亲切地喊着:“千秋公子,千秋公子,长得帅,又会心疼人,带来的酥饼也是好吃的不行。”
当有人为了图更多的银子,想解开千秋的衣裳,会被身边的姐妹阻止,那姐姐千秋公子有条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只享玩乐,不享rou体欢愉。
当万千秋喝的醉醺醺的时候,本是如玉的肤色更显得醉颜酡红,鲜少流露出少女的娇憨姿态来。
她这般样子,这些姐姐妹妹有哪里不知道她是女子呢,既是羡慕又是心疼。
姐姐妹妹们替千秋盖好被子,有的还留下香吻就都退了出去。
酒水喝多了的万千秋起来如厕,如厕完摇摇晃晃的摸着墙惦记着要回宫,前方路途被一堵富有弹性的胸膛挡住,万千秋就摸了摸,布料柔软,刺绣精致,嗯,她一辈子也绣不出来。
想起刺绣她又举起自己的手道:
“我我我……我才不要去学女红,老子摸摸刀玩泥巴惯了,不当就不当了,呜呜呜呜我都不要你们了。”
万千秋胡言乱语又哭起来了,对方的人也听不明白。
“你没事吧。”白芷出声道。
他是被大哥的手下带出来喝花酒,说要给自己增添什么男子气概,大哥亲友也只得作陪了一会,刚要出来,就遇上了好色之徒,他倒也会些防身的,可低头一看,这人明显是女子。
“我xxxx,宋清越也是个王八蛋!”
白芷看她要倒下,虚扶了她一把,但万千秋使劲抓着白芷两条胳膊又开始疯疯癫癫哭起来。
白芷左右看了看,想叫个人把她领回去,但是四周没有人,只好带她先到自己的房间里面。
白芷听她开始念些四书五经中治国的名言摇了摇头。
万千秋迷糊起身,从口袋里掏出碎成渣的核桃酥拉着白芷道。
“小红,别走,特特意给你留的,来,本公子喂你。”
“吃啊,你怎么不吃,你到外头可吃不到这么好吃的核桃酥,这可是宫中之物,皇帝才能吃到的。”
白芷被迫塞了一嘴,他抿了抿唇,刚要擦掉,一抹香唇落下,带着桃花酿的清甜,一时愣住。
这从未有过的甜让白芷没有推开,反而鬼使神差的咬了回去。
“宋,宋清越你大胆!”
谁知万千秋这人下了重口咬了回来,白芷猛然醒悟,推开了她,心里又暗暗吃味,不满自己亲吻的这个女子喊得是别人的名字。
他掰着万千秋的不安的小脑袋,盯着她掐的出水的脸蛋捏了捏,再认真看着她的秋眸道:
“本公子姓白名芷,你记住了!”白芷放下她,冷哼一声,又拽起她衣领,谁知哗啦一下,不小心撕开了,那一片雪白的□□又立马慌乱了,扯过被褥一盖,白芷转身逃了。
翌日,万千秋到下午才醒,喝了身旁人递过来的醒酒汤,嚷嚷着要给白芷姑娘打赏。
“打赏?微臣的醒酒汤殿下打算如何赏赐。”
宋清越淡淡开口,还吹了吹醒酒汤,举起勺子再喂到万千秋嘴里。
听到熟悉的声音,万千秋的汤就卡在喉咙里,呛了起来。
等缓过来后,宋清越又颇为冷淡道。
“皇后娘娘昨夜小产,悲痛万分,躺在床上哭着喊了你的名字足足两个时辰,满宫的人又都再寻你。”
光是着前面半句比醒酒汤管用太多,万千秋连忙爬起,衣衫都未整理喊着回宫。
宋清越即便再生气,看到万千秋小脸眉头紧锁,咬唇自责,慌慌张张路都走不稳的样子也说不了什么,拿起身旁的外衣披在她身上,道。
“微臣逾礼,殿下当心。”随即抱起万千秋,立刻驾车回了宫。
可惜为时已晚,皇后第二天就因小产大出血而死。
我疑惑了起来,皇后娘娘小产,胎儿死在腹中,那弟弟千代是谁所生?
皇上喜转极悲,因皇后的薨逝,一怒之下,赐死太医院一片人。
下葬那天,老天都在可怜万千秋,电闪雷鸣的倾盆大雨连着下了一个月,后宫的娘娘,奴才哭得昏天暗地更别说万千秋了。
大雨未停,造成的洪灾亦困扰着百姓,心力交瘁的皇上已经抽不出空来看她。
此时深夜,烛火微微,雨水冷风都从窗户外钻进来,宋清越关好了窗,站在窗边看了万千秋许久,才低低喃喃了她的名字。
“千秋。”
他很想抱一抱缩在床脚的万千秋,她这一个月来瘦了太多,面色枯黄形容枯槁,仿佛一具被人抛弃的傀儡。
谁也未曾说话。
宋清越的爷爷,宋太傅去世时年事就已高,抱着一本书安详的走了,并未有现在满宫的悲痛之氛,那时万千秋也费心哄他,绕在自己身边换着法子安慰着。
但看现在自己,做什么好像也无能为力。
这天好不容易出了太阳,民间的洪涝灾害也有了好转,皇上却没有看望万千秋一次,后宫哀愁过去,那流言蜚语四起,有人怀念皇后在世好,有人怨着公主是个灾星在世,说她克亲,皇后去世之时,听闻冷血地公主一滴泪都没有流过。
也许是万千秋喜欢的夏天,宋清越推着公主出院散心,他花费心思在公主的轮椅上挂了许多公主喜欢的民间玩意,泥人、风车、兔子灯和一张半边的迷宫图纸想引起万千秋的兴致,但公主依旧无动于衷。
半途宋清越被皇上传了口谕,只留下宫女伺候着。
宫女的力气还是小了些,一不小心推着轮椅没有过好石槛,两人皆摔倒了。
万千秋不哭不闹不笑,别人喂她吃什么喝什么她都吞下,就连摔了她也没有任何声音,冰冷锋利的小石子擦破了她的脸颊,耳畔是宫女磕头求饶的声音。
一双玉手将她们都扶了起来。
白芷一愣,差点就认不出来了,他在万千秋眼前挥了挥自己手,万千秋眼神毫无焦点,没有反应。他又擦去她脸颊的血,失落道:
“身为公主的你,怎么初见的半分模样都无了。”
白芷蹲在她面前,将身旁那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都扯下来,不顾宫女的阻止,一通扔到了旁边的湖里。
“白大人,大人,这宋大人安排的,女婢不好交代啊,宋大人您饶了奴婢吧,奴婢还要把公主送回去呢。”
“宋清越?派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鬟来伺候公主,这轮椅如此厚重,你又怎能安安稳稳护着,公主是万金之躯,擦伤破皮你都要掉脑袋的。”
宫女又跪下哭道:
“奴才求大人,不要把这个事情告诉宋大人,奴才可以以死谢罪,千万不要连累家人,大人,大人要奴婢做什么都可以,小杏求您了。”
白芷思考了一番,对这个叫小杏的宫女道:
“你起来吧,你就同宋大人说这是公主自己不小心摔伤的,顺道你自己脸上也往地上擦破几番,伤势要比公主更重些才好。”
他又在宫女耳边道了几句别人都听不到的话,宫女点了点头应和。
做完这些,白芷又伸手摸着万千秋的脸,手指摩挲着她干燥的唇。
“这些玉露膏拿回去给公主擦上。”白芷从口袋里掏出一精致的小瓷瓶。
宫女还没有接过,就有人从身后出声道:
“有老白二公子费心,宫里不缺这些东西,于君臣之礼,男女之别,还请白二公子抬手。”
宋清越承认他不愿别人触碰公主。
“我与公主关系匪浅,有过肌肤之亲,这点同宋大人不一样的,不信你问问公主。”白芷悠悠道,丝毫不加掩饰,在自己眼里宋清越只不过是公主的伴读而已。
宋清越听此并未理会,接过轮椅扶手却被一只脚挡住去路。
“我与公主情投意合,许久未见,她成了这副样子,我自然要同她好好聊聊。”
白芷道。
“公主未曾抬头看你一眼,她这两月都是在下守着的,实在不知白二公子再胡说些什么,皇上知道了,白家恐怕不好交代。”
宋清越抬眼,双眸已经有了轻蔑之意。
“呵,公主是本驸马的未婚妻,有何不可了?姑且叫你一身宋大人,你一个伴读凭什么这般同我说话。”
白家的底气,是允许白芷这么说话。
宋清越心里忽然明白了皇上忽然封赏的职位是何用意,若公主许了驸马,公主的帝位,以及自己辅佐之职也就到此结束了,那些传世高官厚禄是皇家给了宋家三世一个交代。
宋清越鲜少烦躁起来,对白芷道:
“那也等白二公子到了与公主成婚那天,这般传了出去有损皇家和公主的名誉,白将军定也不同意二公子现在对公主如此轻薄。”
“多半公主现在这样,就是你宋清越气他的!”
宋清越推着万千秋走远,不再理会身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