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小天鹅》
《绮果》是唐知鱼为草莓图起的名字, 那堂课之后，任情就让唐知鱼把这副作品拿去投稿。学校看重任老师的素养和品味，直接将《绮果》定为学校参赛作品。
这都还只是学校内部的决定, 然而由于唐知鱼现在“风头正盛”, 学校承办油画作品展览的老师提议撤下这副《绮果》。
藤磐在这件事上处于风口浪尖，在热度还没下去的时候，把舆论主角的作品拿去参赛, 添新料的同时就怕网友们对着此事口诛笔伐, 从唐知鱼个人上升到学校, 攻击起藤磐来。
任情听说后，也理解校方规避风险的想法, 她提出一个折中的思路，唐知鱼毕竟还只是个学生，互联网上舆论来的快, 去的也快, 倒不如先让唐知鱼用艺名去参赛，一方面不至于让作品因为作者的无端舆论而被埋没，另一方面, 用艺名, 可以将这副参赛作品和作者本人暂时割裂开来，学校承担的风险大大降低。
总之，她不想放过一个好的作品, 尤其是学生画的有灵气的作品，任老师一力支持第二方案。
同组的老师十分不解：“老任, 你以前可不管那么多闲事，这唐知鱼心思看起来也不像是在画画上的。再说，藤磐的学生和那群普高的孩子不一样, 人家不一定领你的情，懂得你的好意，说不定还觉得你多事。”
任情斜睨着，对那人解释：“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爆料一开始出现到后来发酵，最后反转，只有短短几天，任情和唐知鱼接触也就是那几天。
起先任情是让唐知鱼担任课上的临时课代表，收集课外作业，女生虽然娇气，有些偷懒的性子，但干起活居然还可以，没有让她糟心，甚至对方的活泼恰到好处，说的话像是随性而发却让她感到无比舒心，她在藤磐任教，不少人也特意来学校捧她，居然还没一个高一孩子叫她开怀。
女生的好人缘不分男女，她在藤磐兼职选课老师也有几年了，这一届居然是课外作业大家做的最认真的一届。想来是因为她课代表选的好。
女生倒是无知无觉的样子，任情眼里的唐知鱼，人品修养不像网上说的那样不堪，她相信自己的艺术眼光，女生的眼神很正，课上也认真，不像别的贵族生那样可有可无。
现如今都是些舆论定罪，任情不想好孩子失去这个机会。
定作品的老师听到任情很明显是主张唐知鱼的作品参赛，不免想起校长室那边透露出来的口径，面露难色。
任情适时皱起了眉，她是学校特意花了大功夫“请”来的名师，在组里本就有一定话语权，再说对方几年来都是咸鱼性子，除了教学，在藤磐的其他教职安排上都不曾置喙，现如今好不容易开口，要送个学生作品，他们又不能直接无视。
“任老师既然都做了保证，那这件事就这么定吧。”美术组组长对着那老师挤挤眉，任情可不是佛系，而是懒得管事，若真发起火来，撂挑子不干也是有可能的，这顶级人才在哪都吃香，更何况任情是国家艺术家人才库的，罢了罢了，左不过送的参赛作品也不一定能过初选，不妨先如了对方的意。
“但是这用艺名的事，管不管用还不一定，您这就得保证不会让这学生在网上的那些事影响到此时的送评，以致影响到学校的声誉。”组长是老油条的人物了，既通过了任情的“用艺名”方案，又让任情自己承担不好的后果。
“行，我保证。”任情干脆应了下来。
稍后，任情联系上了唐知鱼，将学校的决定和对方说了。
听着对面冷静又亲昵的女声，她的心底稍微安慰了许多，到底是被刚才的事搅得心里不舒服。
“任老师，谢谢您，我知道这个时候学校还能送评我的作品，您一定也出了不少力，真是太感谢您啦。”唐知鱼一边盯着网上的数据，一边对着任老师甜甜地感谢着。
“网上的事情，你也不要想太多，还有听说你已经请假了很多天，下周一记得早点回学校，送评的一些介绍、背景、细节之类的还需要你过来完善一下。”
“嗯……我没问题。”唐知鱼听着任老师照顾她情绪的话，眼眸染上笑，透过电话的声音却有些激动的颤抖。
任情挂了电话，叹了口气，听着唐知鱼那头的声音，仿佛是在很努力给人一种云淡风轻的坚强，但敏锐感性的任情却听出了一丝难以忍住的哭腔。
想到这里，任情调出手机上的通讯录，看了许久，手指迟迟落下，给一个前不久联系她却被她回绝过的编辑打了电话，“喂，你好——是的，我是任情，我想请你帮个忙……”
另一边。
唐知鱼的笔记本页面上是和一个纯黑头像的聊天记录。
她摸了摸喝水杯子的杯沿，对方发来最后一句话“记得把尾款打过来，老账号。”
“ok。”唐知鱼放下水杯，先是查看了下网上某个话题下面的大致评论，潋滟的双眸闪过一丝满意。
“知鱼小姐，太太叫你下楼来。”
刚把那聊天记录删得干净，就听见张妈在敲门。
“来了。”唐知鱼将笔记本合上，起身拿起小沙发上的针织衫，今年的秋天冷得非常快，但愿唐氏不会冷在这个秋天，当网上的拉扯将唐氏牵扯了进去，就看他们是不是还能继续做好原家听话的狗腿子，若无其事地劝她“忍气吞声”，对那些抨击无动于衷下去？
手机不停震动，唐知鱼边下楼边打开消息查看。
她是有认证微博号的，微博昵称就叫小木鱼，这也是一些键盘侠能准确找到当事人攻击诋毁的原因，说她自导自演这场闹剧的黑子，因为这个相同的代称名字，抓住她不放。
自从曝光了小木鱼就是她，微博号下面的评论每天都不堪入目，不少人通过私信辱骂她，甚至发些恶臭言论。
张妈不上网，但她也听自家的孙女说起主家小姐的黑料，她还对家里的孙女解释了好一会儿，孙女不信，说“大家都这么说”，张妈没办法，她一个网络文盲，这些天还学习起怎么使用智能机。
不小心瞄到知鱼小姐手机上的界面，就好像是那个叫微博的啊皮皮。
“知鱼小姐，让先生和太太帮你在网上解释解释吧，你不要看那些人的评论，都是嫉妒别人过得好的。”张妈看着知鱼小姐脸上露出的难过与脆弱，不知说什么好。
“嗯，张妈谢谢你安慰，也谢谢你信我，张妈我没事的。”唐知鱼抬头，灯光照耀下，眼中似有泪光闪过，像是有许多难言之隐。
张妈心中郁闷，想着孙女和知鱼小姐差不了几岁，却整天在家说哪个同学有钱，哪个没钱，还抱怨起家里给的零花钱太少，实在不像话，就应该向知鱼小姐学学，多懂事啊，也不是所有的有钱人家小姐都是骄矜的，还有真正的贵气、大气，想到唐先生吩咐要盯着知鱼小姐的事情，张妈的心不由偏向了知鱼小姐。
趁着还未下楼，她一把拉过唐知鱼的胳膊，悄咪咪地将唐先生的一些事情告诉她。
“所以说，知鱼小姐，你可不要继续天真下去，就连太太，虽说是您的亲生母亲，可您也不能完全都听太太的。”
拿着唐父的工资，成为她的小耳目，唐知鱼眯起水汪汪的狐狸眼，转身对着张妈时又摇摇头，脸上做出忍让的表情：“张妈，这件事我不和爸爸妈咪说，你也不要提起了。”
“那不成，知鱼小姐，我就是看你这样，于心不忍。”张妈其实刚刚冲动将唐先生的事情说完就后悔了，她还是害怕失去这份工作的，但现在又听唐知鱼满心为她打算，心底反而更加坚定。
知鱼小姐一贯对周围的人好，她受过对方不知多少的恩惠，虽然都是小事，但在主人家其他人都把他们当做保姆佣人的时候，只有知鱼小姐是不同的，网上那群人说来说去不过是仇富，他们不该将气都撒在知鱼小姐身上，知鱼小姐只不过是身在有钱人家，心里恐怕过得比她们一般人还苦。
张妈的怜爱之情都快溢出来了。
她心想，这次回家一定要让孙女帮着在网上替知鱼小姐说话！否则别想要零花钱了！
唐知鱼此时还不知道有一位花季少女将“自发”成为她无辜善良形象的见证人，或许还有许多人也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走上花季少女的路，成为唐知鱼负面舆论洗白的一波能量。
“怎么这群人还揪着你姐姐不放，她又不是什么流量明星！”曲烟抱着披肩，也在低头盯着舆论发展。
“是明星还好，肯定能黑火呗。”唐宝儿脸上有些幸灾乐祸。
唐知鱼下到二楼，就听到两个人尖利的声音，她看了眼各显激动的二人和旁边不声不响的唐父。
这个家和她最没有关系的一个，也是决定她在这个家生活质量到底如何的人。
她明白，唐父明面上宠她，却就像宠爱一个能给他带来利益的猫狗一样。唐知鱼让自己在唐父的“娇惯”下活成最舒适的状态，然而确实没想到，她都已经是个极爱奢靡的没有头脑只懂家里安排的唐家小姐了，唐父暗地里对她不仅是监视，还对她待价而沽，早早在她无知无觉的时候，将“买家”带到家里，对着他们进行过商品介绍和展览。
应该说，年纪是她最好的保护，唐父还没傻到碰触法律底线，唐知鱼微微垂眸，眼中晦涩一闪而逝。
再抬首时，唐知鱼勾起唇，娇声喊道：“爸爸回来啦，妈咪，宝儿，你们找我？”
她知道曲烟头疼什么。可谁叫唐家拿了原氏的好处，如今的妈咪才是真的慌乱了，唐父虽然面上镇定，眼睛里也不再淡定，到底是唐知鱼一个人被黑和唐氏被黑的等级不同吧。
“鱼鱼放心，原家总不可能一直不让我们澄清。”曲烟对原氏不明朗的态度感到心烦意乱，她现在一天到晚都没法顺心做事，更别提和其他关系好的太太出去shopping，做spa，怕提起这事丢人。
唐父就明白多了，他对着唐知鱼摆摆手，让她坐下旁听的意思，一边对曲烟说道：“你先和宝儿的学校联系下，看这个时间段还能不能转学进去。”
“什么意思？你想让知鱼转学？不至于吧”曲烟惊叫道，她可不想事情演变成这个样子，离开藤磐那这个女儿不就废了吗？
“就怕这件事到最后没得善了，我们夹在原家和霍家之间，主动离开总比被动离开要体面，更何况，若是后面他们两家矛盾激化，就不是让知鱼转学那么简单，连累到唐氏……”
“霍家不见得会让霍少胡闹吧。”曲烟连忙说道，接着脸上又露出些不确定。说来也是原氏不厚道，偏偏选中女儿拿枪使，唐知鱼不是普通的女儿，他们家就两个女儿，知鱼要联姻，名声总不能不好，结果就让原家给毁了一半。
养了那么久的女儿，就给了那点好处，她舍不得，相信丈夫更舍不得。
女儿漂亮又讨喜，她这个做母亲的体会更深一些。当初能和嫁入豪门的少时闺蜜重新叙起缘分，就是借了知鱼的光，借此她摸到j市有钱圈子的边缘，认识唐父，成为不食烟火的贵太太，到最后也是靠着将如同精致娃娃的小知鱼带出去交际，在圈子里站稳脚跟。
知鱼从小就嘴甜外向，从不怯场，非常受那些豪门太太喜欢，将来靠女儿让唐氏再上一层楼绝对是没有问题。
“那要不，再等等。”唐父听着曲烟的话，也犹豫了，瞧着网上舆论说来说去都是那几点东西，网友们也该乏味了，高潮过后，没有新的刺激，总会有平息的态势。
霍家虽说没对唐知鱼留情，但更多的是针对原欣在校张扬跋扈，动辄“教训”平民学生的事情，这点，唐知鱼不愧是他养大的，小机灵还是有的，没有留下参与其中的痕迹证据。
原家在不停将唐知鱼当做挡箭牌，将舆论全部推到宋韵书和唐知鱼的矛盾上去，是有点不仁义，但想到说不定还可以借此继续拉几个大单，唐父又觉得暂时抵消唐知鱼无法高嫁的损失，大不了，没了好名声，依照唐知鱼曾经留下的好印象也足够在同等企业中联姻。
现在舆论愈演愈烈，唐知鱼突然转学，对唐家也十分不利，显得心虚似的。
这边唐父刚想好了要去原家如何卖惨，曲烟这里就收到藤磐校长室的消息。
“什么意思！竟然叫我们知鱼主动退学！”
“你说最新的评论？我们没有看，但校秘，我们鱼鱼可什么都没有做！你这不能听网上乱说，你就信啊。”
曲烟听着校长室回复她质问的话，气的要死。
难不成又发生了什么？曲烟往身边瞅了一眼，从刚刚一坐下就提不起劲的鱼鱼像是失去了所有希望似的，懒骨头样趴在沙发上。
宝儿倒是拿着镜子没心没肺哼着歌画起妆。
曲烟一时心凉，亲姐出了事，两个人关系再怎么不好，也不能表现出明晃晃的兴奋啊，再说，网上的言论不知什么时候起都在说唐家的家教问题，甚至有人挖出唐氏企业。
他们家的大客户几乎都是原家牵的线，只要唐氏仍旧在原家的阵营，就不至于让这群客户流失，但那些小单子中，已经有不少人私下打探消息，对订单态度摇摆，虽然都是小鱼小虾米，但加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损失。他们总是说宝儿还小还小，让知鱼谦让，但真正到了牵扯到公司这个时候，宝儿还是不懂事，曲烟失去耐心。
心中的愤懑不能对原家发，不能对老唐发，大女儿……她瞥过眼，对着大女儿，狠狠忍住心中那股莫名升起的愧意，然后，她扯过唐宝儿手中的化妆镜，对她批评道：“这个时候还化妆，你大晚上要去哪！”
唐宝儿：“我去同学家玩呗，这是礼仪妆，妈咪，你管姐的事就够你烦心了，管我干什么。”
“这个点，不用出去了，免得那些媒体又乱写！”那些想赚取流量的媒体都盯着知鱼不放，宝儿这会儿还化着妆大晚上出门，还不知道媒体是不是还要写唐家小女儿不自爱什么的，反正笔在他们手上，造谣又不用成本，他们唐家算是被盯上了。
“凭什么！姐姐犯错，关我什么事，好不容易周末了，也不能出去玩！”唐宝儿反抗，但是唐父也开口了，直接让唐宝儿这两天都不用出门。
唐宝儿无语，她平日都和普通家庭的同学接触，周末才是她和同等级家庭朋友谈交情的时间。
唐宝儿这态度就不免让曲烟联想起若是她和老唐出了事，女儿是不是也没功夫关心他们。
然而此时曲烟也顾不得教训唐宝儿，她翻开叮叮叮收到消息的手机，校长室的人发来一个链接，她打开。
【宋韵书小三绿茶锤死，现在背靠大树好乘凉，用霍的权势扫清障碍呗】
【楼上是不是小木鱼花钱买来的水军】
【也可能是那个斤斤大小姐的水军】
【反正两个人一丘之貉】
【做人不要太唐知鱼】
……
【最新消息：小木鱼劣迹斑斑，不仅网上精分写小作文颠倒黑白试图网暴他人，仗着爸妈有钱搞特权搞校园暴力，居然还涉嫌抄袭，妄图收买学校老师送评参赛抄袭作品，点击此连接转到】
曲烟这几天早就没能保持多年修炼的沉稳，她又尖叫起来。
唐宝儿化眉毛的手吓得一歪，看着镜子里滑稽的自己，总觉得对面的唐知鱼在笑话她。
哼，也不知还能撑几天笑脸！她都听到了。等对方灰溜溜从藤磐退学，唐家小姐的风光肯定会落到她身上。
唐知鱼没搭理顶着蜡笔小新眉毛的唐宝儿。
她轻而易举地找到了那条崭新的关联黑料，后面跟着一个“爆”。
刚刚任老师打电话给她的时候，一定还不知道学校已经委婉提出让她退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