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官夫人
这次宁清仪和顾裕安一同北上, 远赴京城。需要准备的东西不少。
临走前,去了宁府。
宁父宁母对着他们交代了不少,宁母特意找了宁清仪, 告诉她孟少华也在府试中取得不错成绩, 此次为榜上第五位。
大概在京城, 会遇上宁溪他们。
宁清仪凝神听着, 事情过去这么久, 宁溪又是远嫁, 日子过得显然糟糕, 宁母或许会说些什么, 然而听了好会儿, 明白宁母没有心软,真的是嘴上说厌恶,心里也绝对厌恶了。到最后, 宁母就一句,若是相处得不好, 不必理会。
宁清仪点了点头,准备完美按照宁母的交代去做。
至于宁父, 在她的潜移默化,并且她的夫君目前显然会比孟少华前途更高的情况下, 也没有流露出让俩姐妹“重归于好”的想法。
……
顾裕安的能力毋庸置疑, 根本不用宁清仪操累,到了京城, 宁清仪只需要安心欣赏京城的风光旖旎, 品味京城不同于百州府的人文气息,其他的安顿琐事顾裕安都习惯性大包大揽了。
对这样自觉的顾裕安,宁清仪也给了一颗甜枣尝尝, 没心没肺的女子终于心疼起自家夫君,让顾裕安整整激动了一夜。
激动一夜后的结果就是,宁清仪爬不起来了。
反观顾裕安,还能够精神抖擞早起温书,宁清仪裹着小被子,又“虚弱”地躺了回去。
她不会再傻了。
想当初,她还用玉指空间里的碧湖泉为自己修复,结果呢,顾裕安瞧见她身体恢复的迅速,大为惊讶,宁清仪仰着小脑袋,正骄傲着呢,转头便被男人拥着重新翻进了红浪,欲生欲死。
索性,宁清仪自以为是渡劫的小仙女,不能太依赖外物磨练红尘,也不怎么爱使用空间。
就那一次意外。
顾裕安也并未起疑,只以为她那时是因为住回了县城,吃的好,睡的香,心情又好,才使得身体素质变好,从那以后,更是加快了赚钱脚步,读书、赚钱两不误,势要将家里的小妻子养得身体俱佳。
初来乍到,即使有解元的名头在身,在贵族官员遍地走的京城,也很容易像一滴水融入江河,翻不起波浪。
或许是因为枕边人对富贵荣华看得极淡,顾裕安心中翻腾的情绪也逐渐平复,不像有些州府解元忙于锋芒毕露,他默默将明眼处的风光转为暗芒,借此回归“无名无姓”的平淡生活。
就像阿宜所说,将来回过头想过这样的日子都不一定能过上。
女色不一定害人,反而还能激励人。妻子难得在旁红袖添香,真是好不快意。
顾裕安在尺早县能够韬光养晦,而没把自己养废,就是因为时间规划极善。在京城也将好习惯延续了下来,甚至内心界限分明的他将妻子也加进了习惯内。
从书籍移开视线,抬头便看到一旁的妻子,正沉迷于手中的事物,专注的侧颜神圣如洁,如同一道皎洁明亮的月光挥散在他心头,一瞬间仿佛有心灵交融的酣畅淋漓。
顾裕安偷闲觑了一眼妻子宣纸上的字迹,隽秀的方块字,似拓印的一般板板正正,绝不在时下风流肆意的书法审美内,在外人看,怎么也不会夸出一个好字来,然而不知道是不是顾裕安迷了心,看到妻子的字,只觉端庄纤稚,别具“风格”。
更何况,妻子练字可谓勤奋,每日不辍,但是偏偏学不会时下女子中流行的簪花小楷。
想那琴技,亦是如此。偶听一回,顾裕安都能哼上几句妻子堪称诡异的谱曲,情人眼里出西施,同赏字一样,顾裕安还是品味奇特的,居然恍惚从那谱曲中听出宁清仪功底扎实。
而于诗词一道上,顾裕安感悟最深。奇怪世上竟有阿宜如此研究颇深,意境、韵律、炼字等等皆能与他磋谈,头头是道,然一到了提笔,写出的诗词像被人生生捂住了灵性。
阿宜心性豁达,笑称自己是上天看不过眼的人,才让她在世人看来是琴棋书画狗屁不通。
左右这些事物都是为了一个“乐”字,她没有因此魔怔,还另辟蹊径,钻研出别具一格的风格。
顾裕安很聪明,小时入学便能日诵千余言,何况其余方面深谙融会贯通,只要想学,便很容易掌握,这样对比之下,非常惨烈,妻子似乎很难。
听他信手拈来填了一首词,宁清仪眼睛炯亮,仿佛很喜欢这个时候的顾裕安。
顾裕安嘴角微勾,先前中了头名举人都没有让对方如此开心。
妻子是多么单纯澄澈,似乎只需简单小事就能让她愉悦不已,当然,清冷也是真清冷,尽管他已经慢慢渗透她的生活,有时却还是像一阵风令人琢磨不透,一会儿性子柔柔,十分好说话,一会儿又娇娇的,须顺着,令人舍不得责备,甘愿纵着她。
她听的很认真,似乎并不想就这么平平于世。
她愿意去花功夫,去磨练自身。
一日日的相处,顾裕安对妻子起了敬佩之心,他敬佩她,即使艰难,仍旧不忘初心。
敬意日渐加深,深重得又化作内心深处对妻子满满的心疼。
顾裕安既惊喜又纳罕。像是怀揣着珍宝,心甘情愿继续将心态极佳的妻子护得密不透风。
而宁清仪的所思所想,也使得顾裕安这个惯来深沉的人,心态上变得十分轻松自在,对待接下来的会试更是不急不躁。考虑事情,也更懂得从不同角度出发,而那些埋藏心中,不为人知的固执与偏执,还未见于人前,就先自我消除了。
仿佛,曾经那些低落晦暗的时光都是上一辈子的事情了。
他的圭角在磨难中没有被打磨掉,在妻子的感染下,顾裕安反而柔肠满怀。
……
在宁清仪的印象里,京城宋家士绅豪门,她这个远嫁庶女的次女,真的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但是礼数还是要有的,她带着礼物上门,察觉到和以往态度微微不同的门房,宁清仪勾起一抹骄矜的弧度。
宋氏本家的嫡出小姐们,路上遇着了,纷纷对她客气了些,姐姐妹妹的唤着,但是再多也没有,毕竟,在这些人眼中,她也只是个解元夫人而已。
宁清仪眼眸中微露无趣,像先前那般少言寡语,脊背直挺,那令人自叹不如的清艳面容深深刺痛了一干人的眼,恼得这些真正眼高于顶的贵小姐也没心思再问什么了。
被下人迎入堂屋,老夫人端坐在堂中,见了人来,一脸慈笑地向她招手,仿佛她是个极亲的后辈,言语间满是关怀,并没有像沉不住气的年轻姑娘,迫不及待试探起顾三郎的事情。
宁清仪眼波流转,像是一眼能叫人望到底,态度诚恳极了,问上一句,就乖顺回一句,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胸无点墨”,细抿她的回话,竟然毫无价值。
宋老夫人打量了眼下首的庶外孙女,对方眼含孺慕,眼里哪还有什么倨傲,就是一个除了惊艳的容貌,其他都极平常的后辈。
心中的不适还未细究就悄然淡去,最后,老夫人不忘夸了夸宁清仪有心,远在尺早,仍记得献上心意。
这说的是,她为了阻止宁溪靠锦绣屏风拉拢而给老夫人送上绣图的事情。
宁清仪像是什么都没看出,脸色不变,捂着小嘴略带羞意,在长辈面前一副娇滴滴的模样,乍一看,两人相谈也似一对和谐的祖孙。
……
同在京城,还是难免遇上陪同孟少华一起来京城的宁溪。
宋府门前,宁溪眼神沧桑得如同三十好几的老妪,显然也是来宋府拜见。
宁清仪挽起唇角,见到了自然没有刻意避开的道理。
“妹妹还是依旧光彩照人。”一照面,酸味便扑面而来,可想而知,对面日子过的有多不如意。
连掩饰的精力都没有了。
也对,对面这小脸煞白,毫无血色的,是挺吓人。
“呵呵,听说来了京城,妹妹一直没出来交际,委实不该让妹夫如此辛苦。”阴阳怪气的要命,一上来就暗讽她没有做到妻子义务。
宁清仪眸中淬着冷光,静默得望着她,像是将她看透般。
宁溪咬了咬牙,对面这人看跳梁小丑的眼神戳得她全身火辣辣的。
到底是不一样了,仗着顾裕安,对方越发目中无人,可偏偏,宁溪现下不敢莽撞,口上讽刺已是极限。
待到无人时,宁清仪眼神狠辣阴翳,刮了一眼身旁瘦削的侍女:“你确定你说的都是真的?!按照你说的做,我便能赚满盘金钵?”
“是,我怎么敢在这上面撒谎。”侍女瑟缩着。
“你最好保证一切顺利。”宁溪脸色缓和,但仍不忘威胁道。
好似不顺利,眼前这个人就没有了利用价值,而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就应送去该有的去处。
对面的侍女不知想到什么,周身猛地一抖,冷汗涔涔。
这个侍女不是别人,就是关小莹。
她现在眉眼憔悴,骨瘦如柴,与穿着锦衣却有些空荡荡的宁溪一道走着,外人一看就知是一对主仆。只不过宁溪靠涂脂抹粉,提升了气色,再加上有些底子,还能称一句纤瘦美人。
她就不行了。
关小莹艰难地低垂头颅,紧张得几乎要晕眩过去。她如今混到女主身边的第一丫鬟了,可是——
知道宁溪的秘密越多,她就越惊心。
女主没有和男神结合,越走越偏,不知道是不是在宁家落下了隐疾,对方迟迟不能有身孕。
在和婆婆的斗智斗勇中,女主一度落到下风,女主是有手段,但耐不住猪队友,那个据说痴情于女主多年的孟少华,他对女主态度大变。
也不知是不是女主光环太重了,女主到哪里哪里就纷争扰扰,宁小姑一面对女主,秒变极品,还手段大开,甚至为了对付女主不惜将那个算计孟少华的外室迎了进来,女主愣是从平手落到毫无招架之力。
在深宅大院,难以有孕的事情一爆出来,就是大罪过。而火上浇油的是,那个叫真娘的却突然有孕。
宁溪当即将身边最信任的念冬开了脸,升做了妾室。
小莹惊呆了,什么深情男二?说被外室算计了,还能被算计第二遍,第三遍,直到对方怀孕?还能听到妻子说抬妾,就默认了?
直到现在,想到念冬抬妾第二天一脸羞涩地给宁溪请安,她才最终相信,现实就是现实。
没有小说里那种我虽然抬妾,但是我是做给外人看,好缓和妻子和母亲的关系,妾室实际上都是独守空床,男人还是守身如玉的事情。
散了吧,小莹内心os,女主滤镜也碎了一地。这一幕幕虐恋情深+宅斗风云,小莹一脸沧桑点烟表示,她看麻了。
若不是危急关头,她爆出自己是来自未来之人,说了好几个“预言”作为筹码,宁溪给孟少华纳妾纳得上瘾到,恐怕不管不顾要将她拖下水。
她预言说了宁溪将来会在京城做生意赚大钱,宁溪听了之后,立马用嫁妆投资,甚至不惜借了一大笔银子,下了血本,和孟少华撕破了脸也要促成那笔大买卖,想要彻底翻身,毕竟,有钱做资本,才能做更多的事情。
此时听到宁溪的威胁,关小莹惴惴不安,她穿越来多么些日子,早就将书中的一些细节忘光了,何况她本来看书也不考究什么,只不过是图个爽。点出来的都是书里的“大事件”,运气好没翻车而已。
但是这次……冥冥之中有种要完的直觉!
她好像忘记了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书中男神的夫人宁氏来了京城是做了买卖,但是那段情节里似乎还穿插了男神和友人的对话,好像是友人在取笑男神乃爱妻之典范,处处为夫人铺路。
所以宁氏做买卖成功,到底有没有男神状元头衔与人脉在其中起作用啊?!
而没有男神,宁溪能不能成功……小莹不敢深想,可恨她自从成了“预言家”后,宁溪盯她盯得更紧了,她连逃都没有办法。
关小莹抖若筛糠,宁溪看在眼里,只当对方胆小怕事。
宁溪也不是傻的,能够地干出这等不顾后路的事情,也是因为先前为了制衡后宅替孟少华不断纳妾,想稳坐钓鱼台,现在终于惨遭反噬,被宁小姑和那群莺莺燕燕逼得日子如死水般,戾气纵生。
关小莹前几次的“预言”让她终于在混沌的斗争中打了个翻身仗,故而她对这“预言”潜意识绝对依赖。
一想到丫鬟的预言里,她本该嫁给顾三郎,随着丈夫一步步往上爬,她敕封为诰命夫人,何等风光,却因为她心急……那段关键时期计谋频出反被聪明误,让宁清仪捡了漏。
她不是没怀疑过对方是不是也同关小莹那般有了“预言”的奇遇,但她早打听了宁清仪来京城后的种种行事,刚刚又当面见过宁清仪,更加确定,不可能。
若宁清仪是带有“预言”的,她怎么还敢这么“懒散”?不抓紧一切机会,凸显自己的贤妻名声?
若她是宁清仪,知道将来顾三郎的崇高地位,肯定会在内打理井井有条,在外通过夫人交际搜集内幕消息襄助夫君,好让将来会功成名就的顾三郎不敢抛弃糟糠原配。
宁溪讥讽冷笑了一声,盯着早已离开的宁清仪背影,露出不怀好意的表情。
……
这一年的恩科,是历史上留有浓墨重彩的一场。
晋朝最年轻的丞相就在这场恩科中脱颖而出,县案首,解元,会元,状元,连中三元,头名佳话在身,更是为其披上了一层颇具神秘的色彩。
晋朝最年轻的状元郎,新鲜出炉就备受各方势力青睐。
恰在那一年,皇帝想为公主榜下捉婿,公主一眼便相中了年轻清峻的状元郎,然而状元郎早已娶妻,夫妻二人举案齐眉,家中妻子也已怀有身孕。
公主骄纵不听人言,竟不顾劝阻贸然闯入顾状元家中,欲对顾夫人行逼退之事,本以为会酿成一桩惊天悲剧,却没想到峰回路转,公主与顾夫人一见如故,二人从那日以后竟然成为了京城有名的闺中密友。
这一事件在当时引起的轰动不亚于顾状元本身的辉煌履历。
作为太后亲生独女,皇帝胞妹,晋安公主自小嚣张跋扈,趾高气昂,出了名的胆大妄为,行事不逊,却愿意低头同一名商户女子交好,而且此女子先前还是她的情敌。
此等稀奇之事让顾家宁氏一夜之间声名大噪,宁清仪的大名在各家贵族豪门阶层中广为相传。
可惜宁清仪不爱交际,性情终究如何,竟也很少流传出去,比那顾状元都要神秘莫测。
甚至有传,顾夫人乃稀世才女,并且才色俱佳,才能引得公主都为其折腰,连状元郎都愿意抛下……然而,这等磨镜轶事上不得台面,当然是流为野史。
这就不便多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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