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天色微亮，入宫的道上低调地行过一辆马车。
车轮滚滚，却入不了车内之人的耳朵。
曹凝若神思不属地呆坐在马车之内，忽闻车外几声向端王请安的声音。
她骤然回过神来，神色一喜，对着车外娇喝道：“停车！”
“二小姐，不可呀！”在一旁昏昏欲睡的侍女猛地一下惊醒，想要制止主子的动静。
可惜已经晚了。
端王就在附近，曹凝若哪里会罢休，她霍地一下掀开车帘子，人如游鱼入水一般跳下了马车。
“端王哥哥！！”
一下马车，她果然就在不远之处看到了身穿朝服的端王。
“阿若。”端王脸上端着淡笑，同样看见了她。
晨光微熹，昏暗的宫道里，丰神俊朗的男子神情温润，整个人好看得似要发光。
曹凝若想起来这段时间家中遭遇的种种变故，乃至在重重宫门之中生死未料的姐姐，眼眶蓦地一酸，还未开口险些落下泪来。
等到终于到了那人的跟前，她嗫嚅了一下，罕见地生出一种近乡情怯的情绪，反而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人生道阻，生活先给这个十几年来无忧无虑耀武扬威的小姑娘上了一堂课。
“我……我方才在车内好像听到了你的声音，下来一看果然是你。”
曹凝若这几日哭得有些多了，眼下眼中并未含泪，却依旧蓄着盈盈的水色。
瞧着可怜极了。
“那可真是凑巧。阿若，许久未见，你瘦了不少。”
确实是许久未见，没出这次事端之前，曹凝若恨不得日日跟在端王的身后当尾巴，只差挂在他身上了。
仔细回想一下，这竟是两人最长时间没见的一次。
刚才在一旁向端王行礼的官员许是注意到了马车上面挂着的曹家家徽，没忍住多看了几眼眼前的这个小姑娘。
端王的语气依旧是如往常那般，带着她最爱听的温柔之意。
可是曹凝若的心却依旧乱糟糟的。
她注意到了四周有意无意往这边探视的目光。迟钝地意识到了不妥当的感觉。
嘴里含着千言万语，等到终于见到了这个她日日挂在心上的人，反而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曹凝若勉强地对着端王笑了笑，似乎想要开口说什么。
比如帮帮她一日之间好似老了十几岁的爹爹，再比如救救她被皇上一句话打入冷宫一辈子的姐姐……
这些的这些，都在某一个瞬间，突然失去了诉说的欲望。
就算了是说了，又能怎么样。
“二小姐，时间快到了，我们不能再耽搁了。”在马车旁的侍女对着她苦苦哀求道。
曹凝若对着端王露出一抹仓皇的笑，又行了一礼，最终还是脚步匆匆地上了马车。
端王看着远处的那抹红衣，好似看到了秋日里萧瑟飘落的枫叶。
他轻轻地笑了笑，转过身对着一旁的官员道：“最是人间留不住，今年花胜去年红。”
官员打了个哆嗦，将头垂得更低了，“端王殿下说的有理。”
……
冷宫。
只穿着一身中衣的丽妃，也就是如今的曦贵人，正抓着一只钗子，疯跑着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在这里侍奉的三个宫女全部被惊动了，在她身后跟着想要夺去她手上的利器。
“放开本宫！！本宫不要呆在这个地方！你们这群贱婢知道本宫的爹爹是谁吗！！”
“曦贵人，别闹了，快把手里的簪子放下。不然惊动了皇上可怎么办。”
“惊动皇上又如何！我就要让他看看！！”
曦贵人疯狂挥舞着钗子，撕拉一声划开了床幔。
“事到如今，您还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吗！”一个面带厉色的宫女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宫里的宫女常年干活，身强力壮，哪里是一个娘娘比得上的。
两个人争执的期间，眼看簪子就要划到了曦贵人的脸上。
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怒不可遏的娇斥。
“住手！！！”
曹凝若看到宫内的场景，急火攻心，吓得三步化作两步冲了上来，把宫女手里的簪子夺下，反手给了她两巴掌。
“贱货！你怎么敢！”
她是常年练箭的手劲，又是暴怒出手，这两个巴掌直接把夺簪子宫女的脸给扇肿了。
打完之后她尤不解气，接着一脚把人狠踹在地上，只余三分进气长出气短。
剩下的两个宫女被吓傻了，连忙跪在地上使劲磕头求饶。
瘫在地上的曦贵人恍惚间听到自己妹妹的声音，险些以为又是自己听岔了。
直到一双温热的手小心翼翼捧上了她的脸。
“阿妹？！是你吗！！”曦贵人睁眼一瞧，一声惊呼。
接着两姐妹瞬间抱成一团哭成了泪人。
曹凝若带过来的两个婢女早就机灵地把这里面碍事的三个人拖了出去。
“阿姐，是谁欺负你了？！你怎么成了这副样子！！我要去杀了他！！”
不怪曹凝若吓到了，之前整个景国谁不知道宫里的丽妃天上人间真绝色，如今她一副形销骨立，披头散发，脸色发青的模样，看着实在是好不凄惨。
曹曦若一声苦笑，眼泪涟涟。
“皇上不要我了！他好狠的心，为了公主竟然真的把我打入了冷宫！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曹凝若听得鼻头一酸，紧紧抱住了她。
“姐姐你在说什么傻话！！爹爹和我还在家等你！你万万不可做傻事！！”
曹曦若看着她，只是哭，说不出别的话来。
曹凝若强忍泪意，把瘦成一把骨头的姐姐从地上抱到床上，找出来衣服替她披上，又亲自为她梳了头发。
丽妃往昔的绝色容貌这才重新显露了几分。
她端了铜盆想去打点热水替姐姐擦擦脸。
谁知刚走出去两步曹曦若就惨叫了起来。
“阿妹！！不要走！！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曹凝若急忙回去，再次抱住了姐姐。
曹曦若躲在她怀里哭得像一个稚童，眼看神智像是出了问题。
但是曹凝若却毫无办法，这次能进宫已经实属不易。
她心中悲痛，轻轻把下巴放在姐姐的头顶，另外一只手拍着她的背部安慰她。
“姐姐，爹爹让我给你带了银票，你在这里不要委屈自己，爹爹和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
她又想到了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罗阮，眼底更是划过一抹凶狠。
姐姐，你再等等，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的。